唔这里是车厢
赵小山从昏迷中醒来,一股强烈的感觉从喉咙中涌上,他不禁俯下身子疯狂干呕起来。
咳咳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过去,这种状况才稍有缓和。他倚靠着厢椅,颓然倒下,眼前直冒金星,耳鸣目眩,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赵小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长驹车在路上行驶时,外面蓦地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数声啼叫,车厢随之不停地翻转,眼前一黑,他便昏了过去。
闷哼
“徐叔!徐叔!”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掀开珠帘出去,然而,储物戒里剧烈响动的传音符,却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动作。取出传音符,徐叔焦急的声音一连串地蹦了出来,“小公子,不要出来!”
“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车厢!”
“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
不要出去?
赵小山刚碰到珠帘的手触电般迅速收回,刚刚徐叔是叫自己不要出去吧。他看着脚边的器皿烛台,下意识地捡起放好,然后是洒了一地的香炉倾倒的灵植,忙碌完这一切,赵小山才发觉自己慌了神。
“徐叔,你在哪?!”
“徐叔,你还好着吗?”
“徐叔,你在哪?”
“”
他在车厢里连声大喊,期望老徐能够回应他,得到的却只有一片死寂。
“徐叔”
赵小山想着自己的猜测,害怕起来,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他甚至不敢把车窗上的纱窗打开看看外面,生怕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拿起陵哥的传音符,向里注入灵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信邪地拿起另一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至将所有的传音符都试完,赵小山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被困在了这里。
“不慌,你已经是一名修士了,还是会用剑的修士,你不会慌的。”赵小山将拳头捏紧,暗自给自己打气,“想想,有什么是陵哥教过的。”
“当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在未知且陌生的地方后,第一时间确保自己是否处于安全的环境,如若不安全,可通过表露身份的方式来保住性命;如若安全,则要判断出自己的大概位置,以此向陵哥或者任何一个相信的人求救,倘若信息传递不出去,想办法蛰伏下来直至得到外界的消息。”
赵小山一字一句复述着秦翕教给他的求生方法,又重新念了一遍确保无误后,开始判断自己目前的状况。
首先是安全的环境,他抬头看了看车厢顶部,徐叔不让自己出去,那这里应该很安全,然后要判断自己的位置并求救,但是传音符使用不了,属于信息传递不出去,那自己就应该蛰伏下来,等待陵哥的消息。
“好个求稳的保命法子,你家大人教你的?”
车厢外蓦地传来声音,赵小山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厢门,只见那里的珠帘轻轻飘荡,似乎有人站在后面。
外面的人像是猜到他在干什么,笑了一声,“不用紧张,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难道是陵哥不对!
“你叫什么?”赵小山壮着胆子问道。
“我叫什么,你哪会知道。”那人说到这顿了一下,似是怕赵小山不信,接着说道:“我是天下商会福卫队队长福仪,我家主人是丁公子,现在你可信了?”
丁哥派来的?赵小山眼中的狐疑之色稍减,继续问道:“那我叫什么?有没有在国子监上学?”
站在车厢外的长衫男子听到这一乐,这小娃娃真够单纯的,“你叫赵小山,在国子监上学,普学三室。”
闻言赵小山的狐疑彻底消失,正欲掀开珠帘走出去时,忽然又想起传音符中徐叔刚刚说的话,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这种情况算‘无论如何’吗?
收住脚步,他眼珠一转,再次出声道:“我家哥哥叫什么?”
。
外面的人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冗长的安静后,方才出言道:“你哪个哥哥?”
!
见他这样回答,赵小山脸上瞬间浮现出警惕之色,他后退一步,坐回厢椅上,“你根本不是!不要骗我了!”
长衫男子脸色一僵,不知道自己哪里出差错了,开口辩解道:“我为什么不是,我就是福仪!”
“你在狡辩!我只去过一次天下商会,是跟陵一个哥哥去的,所以天下商会上下只会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也根本不会问我是哪个哥哥!”
谁说这娃娃单纯的!察觉到同伴异样的眼光,长衫男子冷哼一声,怫然向后走去,既然已经败露了,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
“开始吧。”
裸露着上身的男人点点头,从树林中拖出一个男人,透过干涸的血渍,依稀可以看出此人正是车夫老徐。
“掀开你的帘窗看一看这个人是谁?!”
赵小山听见外面呼喊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纱窗揭起一个小角,凑到近前向外看去。只见在火把的照耀下,一个男人被架起,浑身是血,身上布满血窟窿,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赵小山看得真切,读懂了他无声的话——不要出来。
“徐叔!”眼泪霎时涌出,他哭着一遍遍大喊,“徐叔!”
听到赵小山的哭声,长衫男子狞笑道:“就知道你俩感情深厚,不想他再受苦就赶紧出来!”
“你们都是善良被蒙蔽的坏人,你们都该被度化!”赵小山一边哭,一边愤怒地高喊。
“看来还不够啊。”
话音刚落,噗呲一声,老徐身上又多出一个血洞。
“徐叔!”
“咳咳”老徐艰难地抬起头,朝着车厢中的男孩笑了一下,却只能发出些嘎吱的声音。
“你们把他的舌头”赵小山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心中的怒火无法阻止地冲到了天灵盖。
“你们怎么敢的啊!”
他忘乎所以地怒喊起来,一团辛辣的怒气从胸间爆发,利剑般的目光直射在外面四人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惊人的鹤啼,不改光“锃”的出鞘了,白玉剑芒冲天而起,漫天鹤影盘旋追附。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剑仙降临!
张浩然看着自己房间内的几人,犹豫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将屋门关上。
“诸位,诸位,还要本官说几遍,我真的不知道赵小山散学后去了哪里。离开国子监,监生们的安全便不再由我们保障,而是由他们的长辈保障。况且我也愿意配合你们,只是出去调查如何,何必赖在我这里呢。”
禄珵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张大人,莫要推卸责任,人在你国子监门口丢了,你同样也有责任。”
“禄队长,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谁散学后不从我国子监门口离开啊,出了书岳街,在路上丢了也算我国子监的吗”
“算。”
“……”听着他近乎无赖的回答,张浩然将求助的目光放在蒋书正身上,谁知蒋叔正沉默片刻,说道,“禄队长说得有理。”
“蒋大人!”
张浩然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同为官家,你怎么也替外人说话!
知他心中所想,蒋书正摆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大人,我们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这么说吧,不论人是不是在国子监门口丢的,你都难辞其咎,听我的,将所有讲师助教监生全部召回,一个一个审问,尤其是普学三室的。”
“我是在帮你。”
说完蒋书正还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一眼,张浩然跟着瞄了一眼半空中盘坐着的那个身影,心情烦躁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蒋书正的传音符倏地亮起,他先看了看几人,然后向其中注入一丝灵力,一个语速飞快的声音响起,“蒋大人,北城山狼街,甲叁区域,发现线索!”
几乎是瞬间,蒋书正就消失不见,徒留剩下五人大眼瞪小眼。
“本官经过测算发现指引向城外去了,我与索大人前去探查一番,张大人、禄队长、福队长,我们先行告辞。”
言罢,原邛与索清起身离去,禄珵与福仪对视一眼也一同离开,只留下张浩然在屋中独自思索。
小半晌后,他开口道:“来人。”
“大人。”
“去,通知所有讲师助教以及监生,要求他们即刻返回监内。”
“大人,这个时间点,监生们恐怕不愿意。”
“我能不知道吗!去!就说是协助大理寺办案!”
“明白!”
看着手下慌忙告退的模样,张浩然长叹一口气,“墨主啊墨主,好大的能耐。”
看着街道中间被捆成一团的几人,蒋书正微抬眼眸,“怎么回事?”
见老大来了,主薄龙彦上前一步,沉声道:“大人,全城戒严后,十五小队自酉时进入北城开始排查狼山佣兵团的地盘,查至山狼街时,这几个佣兵躲躲闪闪,行迹十分可疑,经过用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听龙彦讲完,蒋书正来到几个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佣兵面前。
“大人,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看着这个眼睛肿得老高的家伙,蒋书正语气平淡,“你说你抢了他们一袋灵石,灵石呢?”
“不是抢,不是抢,他主动给我们的。”
“大人,在这。”
不理会他的辩解,蒋书正接过龙彦双手递过来的储物袋,看着上面的花纹,他打开一看,里面堆着七八百块下品灵石的样子。
“七百块下品灵石,值吗”
“啊”
佣兵头子被这问题搞得有些懵圈,突如其来的喷溅声更是让他有些疑惑。
哪里来的声音
他循声向下看去,却看见了一个正在向外喷血的无头尸体,血如泉涌,漫天血雨似点点繁星在四周洒落。
这是我吧?
念头一闪而逝,接着便是永恒的黑暗。
蒋书正的突然出手吓到了其他佣兵,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这些佣兵。他们望着四散站立,举着火把,穿着制式玄色劲装的寺卒,咕得咽了咽口水,场间的杀意让他们胆寒。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不要怕他们,彪爷会给我们报仇的!”脸上印着刀疤的老四吐掉嘴中脱落的牙齿,发狠地说道。
听到这话,蒋书正无声地笑了笑,转身消失。
龙彦看着老四,颇有兴趣地扇着他的脸,“你知道他是谁吗”
“去你妈的!管你是谁,在彪爷面前”
“啪!”
一个大红巴掌印立刻出现在老四脸上,随之还有再次崩飞的牙齿。
“今晚这么大的动静,猜猜你口中的‘彪爷’知不知道,看他敢不敢出来放一个屁。”
“啊?你猜他敢不敢放屁!”
收到张浩然传来的消息,蒋书正踩着满地木屑走进光线暗淡的堂屋。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各样木块,依稀可以看出它们曾经还是家具的样子。
这里除了地面上的一摊污血,没有一丝人气。
“刘乙……”
咀嚼着这个名字,蒋书正沉声道:“大理寺办案,各位行个方便。”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准确覆盖在此处宅院的左右四邻每一个人的耳畔。
很快,堂屋外便恭敬地跪好几个身影,或是凡人,或是身上仅仅散发着微弱灵气波动的窍穴小修,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生命气息异常羸弱。
被人抽了精血么
蒋书正淡淡扫了几人一眼,张嘴问道:“这里白天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白日里太平赌坊的人来催债,一阵吵闹,最后屋子的主人刘腿儿就死了。”
“他看得不全,大人!我来说,我来说。”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窍穴小修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神色,“大人,赌坊的人来时刘腿儿不在家,所以他们就欺负刘腿儿的婆娘和儿子,后来刘腿儿从外面回来,想跑但没跑掉。接着因为什么吵了起来,不知怎地,他的婆娘突然就动手杀了他,老狠了,我看得真真的,对着脖子就是”
“因为什么吵?”
“我听得不清楚,似乎似乎是因为国子监什么的。”
微微颔首,蒋书正观他不似撒谎,整个人陡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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