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是从北关东面的三门县开始,早在去年的时候,这里就因为粮食欠收而爆发过短暂的饥荒,幸好当即官府及时放粮赈灾才度过,然后是冬麦种到地里不发芽,又引发了一阵恐慌。
也因为这次饥荒导致三门县及其周边县区的许多百姓活不下去,从而落草为寇,官府为此从年初就一直在为剿灭匪患忙碌,也因此集结起一万府兵,这一万府兵的粮草又不知道被层层克扣多少,最终又落到百姓的头上。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匪患自然是越缴越多,同时又将数县的存粮消耗得一干二净,再有一些达官贵人上下其手,以此为借口稍加运作便将青浦路的官粮运走大半。
入秋后,三门县的老爷们突然发现,他们剿匪的府兵都吃不饱肚子,派人去催粮却是无功而返,逼得没有办法时下面的人才将灾情告诉府衙的老爷们。
一场由府兵发动的暴乱首先开始,可府兵闹腾一阵后发现老爷们也没有粮食,于是就洗劫了附近的县城,倒是劫掠到一些金银,却没有一点粮食。
饥饿的士兵最终也沦为饥民,因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放眼望去已经全是赤地。
数百万难民开始向外地迁徙,有一部分是往北关走,试图到云海草原躲避灾难,有一部份向东面的海边迁徙,最后一部分是向南面的农河附近迁徙。
可今年的旱灾仿佛有传染病一样,随着饥民的扩散,旱灾也向青浦路各地蔓延,短短一个月之内便是赤地千里。
朝廷想要调拨官粮赈灾的时候突然发现,官仓里的粮食十不存一,数千人因此而下狱,受牵连者有数万人。
可还是拿不出粮食,不得已,朝廷只得出高价在各大世家手里购买,这让皇宫那位当政太后暴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知道此刻还不是将矛盾摆到台面上的时候,可她记下了这一笔账。
…
三门县。
一座光秃秃的山峰顶端,王平蹲着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土轻轻一捏,黄土顿时变成了黄沙,他目光随着四散的黄沙看向茫茫赤地,锁定附近一座空无人烟的小镇。
镇子依靠一条河流,此刻的河里没有一滴水,就连淤泥都已经干枯,镇上大部分的房屋完好无损,有一些腐烂的尸体在烈日下散发着恶臭,附近有逃过一劫的疯狗和秃鹰在相互争斗。
“这场旱灾不光是天灾,还有人祸在里面。”
雨莲从天空落下,环视四周说道:“你看,这片土地上但凡可以种点东西的地方,都被开发到极致,山上的野菜和树木早在旱灾来临前就已经耗光,数百年的和平让这片地区的人口暴涨,可这片地区养不活那么多人!”
王平轻轻点头,算是同意雨莲的说法,随后身形一闪来到刚才那镇子外面的一座庙里,庙很小,只有一个主殿,主殿里只供奉有一个金身神像,是一面恶意一面善意的王平,雨莲则是一副狰狞的模样盘旋在他的身边。
神像原来应该有上漆,可由于时间太久,很多地方的漆面都已经完全黑化。
“这是我们吗?”
雨莲腾云在金身神像周边转来转去,虽然神像与她的样子相差甚远,但她还是特别的高兴,“没想到这里都有我们的庙宇。”
她高兴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便遗憾的说道:“都是我们的信徒,可我们却对他们的灾难视而不见。”
王平闻言抬头与自己金身神像的双眼对上,随后转身离开小庙,步行到不远处的河道旁边,用元神意识探查这片土地的地底,和他料想的差不多,地下暗河也没有水。
如此的话,地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我不过休息一会儿,居然就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疏忽大意。”荣阳府君的声音先到,随后才是人出现在王平的身边。
王平保持着沉默。
雨莲口吐人言道:“这片土地从干旱发展到这个程度,至少需要一年,你就一点征兆都没有发现?”
“这事说来确实怪我…”
荣阳府君拱了拱手道:“该怎么说呢…大概在五年前吧,第一天和太阳教在北洲构建了一个大型的火灵法阵,估计是用来晋升的,这个法阵运行之后生成非常多的火灵之气,差点导致北洲的冰川融化,就连北边的雪山都受到影响,我只得想办法将火灵气息向南面转移,否则农河就得发大水,沿海区域的水位也会上涨。”
“这事我本来想在例行会议上说,可现在例行会议由敖丙担任首席,他可不像你那么勤奋,也有可能是故意拖着,总之事情就这么被耽误,而我构建转移火灵的法阵消耗不少,就潜入地底岩浆中入了定,直到收到你的信息才醒来。”
王平听完这一番解释,虽然这席话里有些漏洞,可他没有指出来,也阻止雨莲说出来,因为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
这时又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数息后支弓出现在王平的右手边,她看着前方干枯的河道轻声提醒道:“这片地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地震!”
雨莲腾云而起,周身水灵之气浮现,说道:“我可以降雨,旱灾立刻就会得到改善。”
支弓摇头,并严肃的告诫道:“生态的构建不是干旱就下雨那么简单,如果不懂得生态平衡,最好什么都不用做,让自然规则慢慢改变它,在此刻贸然降雨的话地震可能马上就要爆发。”
雨莲看着王平说道:“如果先恢复这片地区的植被生态呢?再配合地脉法术将地底的暗河填补。”
支弓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可以做,但得谨慎一点,否则会给这片土地留下隐患,传言当年我们人道修士与妖族大战后,由十多位四境修士规划的中州大陆,在往后的几百年里发生过许多次天灾,就是因为当初改造时留下的隐患。”
“就算可以做,也不能做!”一个严肃的声音从天空传来,然后是金刚寺的开云悬浮于干枯的河流上空。
“不错,人为干预中州大陆的生态需要慎之又慎!”敖丙的声音也从天空传来,接着同样悬浮在干枯的河流上空,他说完对支弓抱拳道:“还没来得及恭喜道友,原本在你晋升后理应召开一次例行会议,可碍于没有议题也就搁置下来。”
“如此旱情只怕有数百万百姓丧命,无数家庭流离失所,为何又不能做?”雨莲仰着脑袋看着开云。
开云行了一个佛家单手礼,“还没来得及恭喜雨莲道友。”随后他解释道:“天灾乃是天道所至,数百万百姓的丧命也是天道轮回所致。”
“好一个天道轮回!”
王平轻声低语。
开云道了一声“圣人慈悲”,看向王平用大白话说道:“这片土地养不活现在这么多百姓,他们过度的索取才是这次天灾的根本原因,死亡有时候能解决很多问题!”
荣阳府君看了眼王平,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他用他特有的大嗓子说道:“就算你说得有理,这里的干旱是由太阳教和第一天搞出来的,当初我向敖丙提出此事,他却没有回复我,才导致现在的灾难,我们自己犯下的错,难道不该挽救?”
开云闻言看向荣阳府君,“长清道友和支弓道人刚晋升第四境,对很多规矩都不懂,可道友不该不懂才对!”
他说话的时候落到干枯的河道里,捧起由淤泥干枯后形成的黄沙,“这次我们帮了,下一次那些凡人又遇到同样的问题,我们帮是不帮呢?如果不帮,他们就会大肆破坏各地的庙宇,甚至连真君都不再敬畏!”
“如果我们出手帮助他们,那下下次,下下下次呢?常吃以往下去,凡人就会变得懒惰,夏王朝才覆灭不过数百年而已,诸位道友难道就已经忘记了吗?”
王平看向荣阳府君,对方也同样看过来,两人对视之间王平又看向敖丙,拱手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样吧,不过太阳教的问题应该及时处理,否则对于中州大陆来说是一个灾难。”
敖丙露出微笑,说道:“那就下次二席会议上谈论吧?”
王平也就不再多话,带着雨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支弓紧随他的步伐离开。
敖丙在他们两人离开后对荣阳府君说道:“这次道友事情做得太粗糙,能说一下你到底要做什么吗?说不定我们的目标一致呢!”
荣阳府君嗤笑道:“你挑拨离间的手段还得向开云学一学,幼稚得我都懒得理你。”他说着又指向开云,“你问一问开云,太衍教和真阳教为什么会结盟。”
他盯着敖丙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你如果继续这么幼稚,到时可能连怎么失败的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荣阳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北边天际。
敖丙转头看向开云,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云笑呵呵的说道:“玄门五派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到人道崛起时,经过这么多年的斗争,五派之间的恩怨早已固定,盟友和敌人都已经确定,至少在某些事情得出最终结论之前是这样。”
“什么结论?”
“比如你的大哥,他现在就可以置身事外,小山府君原本也是如此,可他…”
开云说到此处摇了摇头。
敖丙顿时就明白,不过随即又满脸疑惑,问道:“诸位真君不可能也是为此事吧?”
开云笑道:“天下所有事都是殊途同归,你想想,烈阳、玄清、惠山为什么会与我们意见相反?为什么龙君又可以独善其身?”
敖丙左手手指不断摆动,等着下面的话,可开云却是戛然而止。
“继续啊,告诉我详情!”
“详情只有诸位真君知道,或许你可以回去询问龙君,然后再告诉我。”开云说完就化作一道流光往西边飞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
回到千木观的王平,没有再去想北方旱灾,这事就像是打牌,对面现在不过是刚出一个3,或者是一盘棋刚开始,都在往自己的地盘上落子,现在就贴上去绝对会亏死。
又是几天过去,王平为雨莲设计的聚灵法器的图纸已经完成,现在就是要找来材料制作。
法器的原理很简单,就是自主的吸收天地灵气,通过法器内部的法阵转化为水灵之气并储存起来,在关键的时候使用,同时还可以辅助雨莲快速练气,另外需要在战斗的时候能够瞬间吸收大量灵气用以雨莲施法。
综上这些功能,王平这些年阅读的资料里,只有一种物品可以满足这件聚灵法器的核心部件的要求。
‘增益’能力的星神核心!
而且还必须是已经进化到第三境的星神核心,这东西市面上肯定没有,但星神联盟必定是有的。
于是,他用二席通讯令牌联系到步琼。
步琼定了一个会面的地点。
绵竹县!
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山武路绵竹县,妖族越过断天山脉后途径的第一个县城,夏王朝时期县城掌握在人道修士的手里,夏王朝末期道宫崩溃,这座县城被妖族夺去,但他们并没有杀戮城中的百姓,而是以绵竹县为中心,开辟出一个巨大的贸易区。
听说如今绵竹县的百姓,是整个中州大陆上最富裕的一批人,他们依靠祖上的土地种植绵竹和一些妖族药草,在过去数百年里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有一些妖族和人不顾两族的铁律进行通婚,可惜最后都是以悲剧收场,因为他们没办法怀上孩子。
县城外的码头海关处,原本道宫监视妖族的驻地,在妖族掌控县城后将其改建为来往商人歇息的客栈。
入秋后,这里来往的商人特别多,此时最受欢迎的是妖族提供的鲜果,它们在码头用特殊的木箱堆积如山,供来往的商人挑选。
步琼定下会面的地点就是这座客栈。
“聚财!”
王平此刻就在客栈外,这座客栈没有牌匾,但在大门前竖立了一个超过五丈高的巨大旌旗,用黑底白字突出两个字:聚财!
很直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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