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接到廖华锦叫自己出门今晚见的短信,只能把手上的工作一停,起身和齐叔说了声,就把电脑关了直接下班走人,刚走出办公楼迎面碰上梁梦芸从保安室出来。
“小陈,”梁梦芸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快递文件袋,非常不好意思的语气,“很抱歉我以为是厂家给我寄的发票呢,我就差点给拆开了,然后看到收件人是你的名字,真的不好意思。”
梁梦芸手中的文件袋被撕开了一小块缺口,但是也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内容,陈言也不知道廖华锦这么突然叫自己去有什么事,正在想着,也就没太在意这份文件的事,从梁梦芸手里接过来说了句没关系的,顺着山路一路走下山,这会儿天气还热,陈言每次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都是先坐地铁到市区再坐辛哥的车,这次也是这样。
地铁上陈言找了个空座位,才有空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外观看到也没什么特别,因为是保密面单,寄件人就只显示了一个姓氏,当然有这个姓氏就够了,是虞移寄来的。
陈言拆开来,是一张邀请函,邀请陈言参加本周日下午在迎大图书馆五楼报告厅举办的一个学术讲座,陈言也不知道虞移给自己寄这个做什么,看邀请函上的字应该还是虞移亲笔写的,陈言用手机把邀请函的内容拍了下来,然后连带包装一起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从地铁站出来,陈言知道辛哥一般都会把车停在11号出口不远处一栋写字楼的地面停车场,他只要自己走过去找到车就可以了,这一趟出门来的有些突然,陈言正在想这个事儿,头顶的天空就被一把大伞罩住了。
“小言哥,”给陈言打伞的是一个看着比陈言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带个黑色金属框眼镜,笑得特别热情,穿着艾星集团的工衣,“我是总裁专属行政办的小朱,以后就是我负责接送你啦。”
陈言一脸狐疑的停下脚步,这事儿廖华锦倒是没说,但是陈言也知道自己一旦出了这种门,什么事情也由不得自己,随便吧,眼前这位小朱倒是显得非常热情熟络,一直给陈言举着阳伞。
“小言哥我把车停在您之前乘车的那个停车场了,您看是跟我一起走过去还是我开过来接您一下?”小朱友好热情的笑容以及语气里面满满的恭敬也让陈言很不习惯。
陈言决定还是跟着一起走过去了,车子倒还是那辆车,一直没熄火,车里还挺凉快,陈言扣好安全带,小朱立刻递上叠的整齐的一床毛毯,还有u型枕和眼罩。
“我问了辛总,他说您一上车就睡觉,所以我就先预备下来了,您等下是听什么音乐?”小朱按动着车载屏幕,“我这边古典音乐,轻音乐,还有一些流行歌曲什么的都准备了,或者您听车载广播?”
陈言端着毛毯枕头什么的有点不知所措,但他注意到小朱对辛哥称呼的变化,点了点头说了句都可以,然后抱着毯子往靠背上一倒,准备开始睡觉。
“这个u型枕您不用吗小言哥?”小朱语气里有点紧张,“是因为这个材质让您不舒服吗,还是说这个面料的触感您不喜欢,您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我,我这个也是临时准备的,可能不是很充分,您还多多包涵哈。”
“没事,都很好,是我自己用不惯,”陈言已经在怀念辛哥一脚油门把自己甩到靠背上的起步了,“你开车吧,我睡一下。”
“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这位小朱赶紧把空调风速调低,想要让陈言睡得更舒服,“等下到了我再叫醒您。”
热情态度让陈言都有点不适应了,只能把头转向车窗的一侧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当然车子真的一开起来,陈言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倒是没往集团总部来,而是送到了廖华锦平时工作不忙会住的那套小别墅,车子一停下陈言就醒了,一看这个地点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估计是廖华锦因为什么事情突然有了一个计划外的短暂小假期,所以才会专门来这边悠闲一下,毕竟这边的别墅里养着她的两只爱猫,都是缅因,性格非常温顺。
陈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小朱马上一溜烟跑过来替陈言拉开车门:“小言哥您慢点哈。”然后举着伞把陈言往小院里送,院子里的三角梅和绣球开的正好,热热闹闹一大片花海。
陈言还没去按门铃,门就开了,陈言进门以后小朱拎着几个纸袋在后面跟着。
“小言哥,这些都是给你买的衣服什么的,全部洗干净烘干了,我也不太清楚您这边对材质款式的具体要求,”小朱声音放的很轻,“不过我都是按您以往的习惯买了黑色的,可能不能令您满意,不过您有什么需求只管告诉我就行了,我肯定会做到您满意为止的。”
“这样已经很好了。”陈言其实也很想说不用管他什么,少说点话就非常好,但这毕竟是廖华锦的人,陈言知道自己最好就是什么也别要求。
“你都不问问辛哥去哪了?”晚饭的时候廖华锦看着对面低头吃饭的陈言,当然她知道陈言是肯定不会问的,“他接你送你十多年了你不会真的一点印象没有吧?”
“去华城商砼了。”陈言从上次廖华亭堵人未遂这事儿上就已经知道了辛哥廖华锦是绝对不会再留着了,所以这次来没看到他当然也很正常,至于去向嘛,刚才小朱都说了,人现在是辛总,至于怎么当的这个总,不用想也知道廖华锦做个顺水人情的事情。
“你觉得小朱怎么样?”廖华锦其实本来也没特别指定谁去接陈言,是行政办那边派出来的,刚陈言来的时候廖华锦正好在楼上,小朱帮陈言开门打伞这种事她是有看到的,不过这班大小狐狸都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点比辛哥有眼色多了。
“挺好的,”陈言来的路上已经多少有点猜到廖华锦突然休息却又不离开前城去度假的原因了,他这次也不准备装傻,因为他心里还有个疑影,必须要直接问出来心里才能安,“是因为你爸这次又推迟退休了?”
“对,”廖华锦回答的倒很干脆,对陈言的这种聪明见怪不怪,而且这是陈言少有的这么直白的时候,他一样都是不问不说话的,所以廖华锦感觉的到陈言有问题想问,她也能猜得出来陈言想问什么,“想问我廖华城和谁相的亲是不是?”
“嗯。”陈言本来不太在乎这个事儿,但是如果廖华锦的爹又一次宣布推迟退休,当然整个艾星集团除了廖华锦的爷爷就是廖华锦说了算,廖华锦的爹在集团里身份有点尴尬,作用也不大,一直死撑着不退休多少还是有点想帮两个儿子撑住局面的意思,怎奈何儿子们太没用女儿又太优秀,廖老爹这些年苦苦支撑着也没等到儿子们支楞起来的那一天,或者说每次儿子们还没来得及支楞起来,又被女儿按的死死的,可以说实在是没有撑着的必要了,本来今年是真的要退休,可是如果廖华城结了一个大有助力的婚,那廖老爹肯定也会瞅准时机再推儿子一把,突然宣布不退休也是情理中事,廖华锦这个时候突然休假,就颇有把舞台先让出来的意思,陈言有点担心廖华城这个大有助力的结婚对象,是向昔川,他倒不担心廖华城结个婚能给廖华锦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威胁,一来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二来廖华锦的实力在这摆着,他只是有点担心向激川。
“不是向昔川。”廖华锦倒是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毕竟真的把控全局的人从来不会着急跳脚,其实廖华城和谁结婚都不要紧,她明白陈言这么问是在为谁担心,也就很直接的给了答案。
天已经擦黑,陈言正抱着一本时尚杂志乱翻,廖华锦在健身房,她临时休息的时候会和她的普拉提教练增加一些舒展拉伸的训练,陈言有段时间没来这儿了,很多杂志他也就没看过,廖华锦知道他闲的时候会看,因此每个住处都少不了这些。陈言翻着翻着手上突然一停,突然就意识到好像自己就这样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又是一年。
陈言没有刻意去记日子,但是就这样他和廖华锦又是一年过去了,当初他缺钱,她缺人,老天爷的安排还是真的很巧妙,在陈言随便哪一段的人生轨迹里,当然抛开他的自尊心不谈,这东西陈言自己都不在乎,他和廖华锦这段关系都能算的是挺好的了,毕竟最起码没带来什么肉体上的伤害。
陈言还记得那时候他刚把自己卖掉不久,有次廖华锦洗澡出来,他正忙着写作业,她突然伸手把他眼睛盖住,说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她那天可能也不会太注意陈言,陈言的眼睛和她前男友真的特别特别像,其实陈言不太在意这些,他知道其实廖华锦压根不在乎自己长的像谁,毕竟她找他又不是为了玩什么替身游戏,虽然别人眼里可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陈言知道在廖华锦这儿垃圾就是垃圾,她也不可能再给一个垃圾找个替身,不过当时如果没有这双眼睛,他们两个之间又是另外的两个故事了,好在这双眼睛后来也不像了。
陈言从来不是一个思考未来的人,这么一听他好像是个活在当下很洒脱的类型,其实也不是,他就是觉得不存在的东西没必要去花心思空想。
两只猫咪一只在窗台上,一只躺在陈言坐的双人沙发的另一半,陈言盯着手上的杂志,突然想起早上收到的虞移的邀请函,掏出手机来在相册里找到这张照片,上面只有时间和地点,也没说清楚什么事项,不过陈言知道虞移虽然疯了点,但是还是分得清场合和人的,他能猜到这件事对虞移来说意义很重大,虞移肯定也是很希望他去的。
陈言靠在沙发靠背上,扭头看着窗外,廖华锦的这套小别墅周围的邻居,基本都是一些大厂高管商界精英,邻居与邻居之间氛围都还不错,互不打扰,离廖家那一大家子住的庄园有还有点距离,是个非常适合躲清静的地方。
在沙发上的那只猫看到陈言手上闲了,起身过来倚着陈言的身体撒娇,陈言伸手轻轻摸了摸,说来也有点奇怪,廖华锦的两只猫虽然温顺,但是非常认主,除了廖华锦跟谁都不太亲近,但如果陈言来了,廖华锦忙的时候猫咪肯定是跟着陈言在哪就在哪的,陈言知道其实他们三个算作某种意义上的同事关系,毕竟都是宠物来着,所以猫咪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也很正常,所谓物以类聚,猫猫心里什么都明白。
“感觉你这次来看着好点了,”廖华锦推门进来,她知道陈言一般来了这边更喜欢待在这这间起居室看看杂志,所以运动完直接就上来了,“你那个新阿姨做饭很合你胃口嘛。”
“我也不挑食,”陈言一扭脸看到廖华锦正在擦汗,“毕竟人家出钱我也不好挑挑拣拣的,凑合吃。”
“今年怎么样?”廖华锦正说话,阿姨敲开门送了一杯混合蔬菜汁进来,她示意放在桌子上。
“看年底吧,”陈言知道廖华锦在问桦林制衣的营收情况,厂子开到现在也小十年了,一直都是陈言在往里填,只不过这几年填的少了,“反正也就是一直都那样。”
“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神奇,”廖华锦喝了一口蔬菜汁,难喝得微微皱眉,“觉得你是不是被时间遗忘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在变,只有你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没变化吗?”陈言自己也不知道,扭头看了看窗外,“其实你不也一样,没怎么变。”
廖华锦看着陈言头顶上那一缕直溜溜的头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陈言一样,那头发,那声音,那个人。
陈言似乎是个被时间抛弃的人,这么长时间了,他真的一直就在原地没动过,他周围的人来了又走,环境也跟着变了又变,可他就在那,一点都没变。
廖华锦刚和陈言有了这一层关系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能活这么大也挺不容易,那时候她对陈言的兴趣还只是停留在好看的脸上,但这不妨碍她敏锐的察觉到陈言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疤。
这孩子身上好地方似乎不多,虽然问他得到的也只是沉默,可是有一些伤疤确实触目惊心,远超过了男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的范围,看得出来是受到过虐待,也对,正常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为了几千块钱就把自己给卖掉了。
特别陈言背后几个烟烫的伤疤,如果不是廖华锦摸出来,陈言自己都不知道它们存在,他说不记得了,多的也不肯说,可这种圆圆的烫伤不是按烟头谁信,廖华锦的手指划过陈言的身体,很多次,陈言身上伤痕太多了,她之前是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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