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林制衣的惯例都是年终奖随二月份工资发放,这离二月份还有差不多二十天呢,小张就已经各种坐不住了,加上他最近直播间开了第一次张,卖的也是娃衣,只有一件,但是毕竟是从无到有的突破,开例会齐叔也表扬了电商部几句,所以小张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就算现在厂里都在加班加点赶进度,他也表现出了对工作的高度热忱。
陈言最近也在赶工作室的进度,向激川的新衣服袖子还没缝,他每天见缝插针的做一点,客订订单的进度倒还都很顺利,已经交付了几批,不过前城本地的订单都要陈言亲自去送,去一趟来回也浪费不少时间,倒不比外地订单飞机盒一装直接寄走方便。
今天又是毛毛细雨,陈言送货回来路上有点堵。
这次的目的地是前城这边比较老的别墅区,里面的房子还是那种白色的小小的瓷砖外墙,窗户都是蓝色的玻璃。
这是个新客户,上次量尺是在他的律所,所以这个小区陈言也是第一次来,保安一直拦着陈言要登记,陈言也很奇怪,按说一般小区的保安看到七万,好歹是个奥迪啊,肯定是不会拦的。
陈言递上身份证,保安核对完以后让陈言在登记簿上写下个人信息签名,陈言签名的时候顺手写了个陈字上去,然后才拐过弯来划掉写了个董,写完递回去被这位保安又是一顿盘问,搞得陈言也很无奈,好在衣服送到客户非常满意,等陈言出来拦他的保安估计已经换班了没在,也让他松了口气。
小张打来电话的时候陈言正在一堆车里缓慢行驶,车载蓝牙很突兀的就响了起来,给陈言吓了一大跳。
“小陈哥你今天又缺勤呀。”按下接听键小张的声音就从音响里传了出来,“我感觉你这段时间几乎都不怎么出现啊。”
“有事吗?”陈言懒得和小张废话,他总感觉小张上学的时候肯定是当过纪律委员之类的,不然怎么总是对别人缺不缺勤这么关注呢。
“我今晚直播想借你那个六分人台用一用,”小张嘿嘿的笑着,“最近直播间开始有人互动啦,说想看我们的娃衣的上身图,可是我们又没有娃娃啊,我就想到你那个六分人台应该能用,不过我也就借几天,小姚已经买了两个裸娃了,就是快递还没到。”
“用吧,”陈言这会儿有点饿,被保安耽误的时间加上堵车,让他比预计回家的时间晚出去大概一个小时,“就这个事儿?”
“我和小姚商量着要请你们吃顿饭呢,”小张的心情是真的好,说着话都能感觉到他那种热腾腾的高兴,“毕竟你和梁姐帮了我们很多忙呀,况且要是没有你,我今年的提成肯定少一半。”
“挣多少钱啊就这么着急往外花,”陈言听到这话都笑了,“房子买了吗车买了吗媳妇儿娶了吗不知道存着点啊?”
“真没劲小陈哥,”小张叹口气,“果然就是三年一代沟啊,以为你比我们大不过六七岁,想法应该差不多吧,谁知道你这话说的跟梁姐附体似的,算了,反正到时候叫你你必须得来啊,先这样了我挂了,你以后在这样我管你叫陈叔你信不信,真挂了,拜拜。”
陈言回到家,门口的大铁门已经敞开了,曹阿姨正在门边上,陈言刚把车开上来就听到一条张大嘴巴咧咧了一大堆,估计是虞移来了,因为看一条那样子就差站起来说人话叫陈言赶紧把屋里的人弄走。
推门进来就看到虞移坐饭桌边上拖着腮帮子,头上扎着个双马尾。
“学长,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饿死在这了,”虞移这个双马尾造型有种说不出哪里奇怪却又好像很反差萌的感觉,“你都不知道这个炒牛肉有多香啊,我等你等得快饿死了。”
“你这个头发,”陈言进门先去厨房洗手,“这什么主人的任务吗?”
“这个双马尾啊?”虞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小辫子,“这是跟我同学打了个赌,我赌输了,要扎一个星期双马尾呢。”
“现在你们年轻人都这种玩法?”陈言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曹阿姨把陈言要吃的小胶囊都放在小碟子里放桌上了。
“你怎么不问我打的什么赌呢?”虞移看到陈言过来了,贴心的给陈言递上水杯。
“你们学业上的事,我怎么知道啊,”陈言端起杯子吃药,“不想说可以不说啊。”
“就发论文啊,”虞移也知道这种事情陈言猜不到,曹阿姨正端米饭上来,给虞移盛的不多,“我说寒假之前肯定是没戏了,毕竟发北核嘛,我以前发的都起码三四个月才有回音呢,我同学非说我年前肯定能拿到用稿通知,我俩就打赌了,结果前天用稿通知就来了,我就只能扎双马尾了。”
陈言从曹阿姨手里接过筷子,他是真的有点饿了,也没等虞移就先开始吃饭:“你怎么又跑来我这儿了?你寒假又不回家?”
“我还没想好回不回,”虞移也不用陈言招呼,很自觉地就开始动筷子,“虞秩老婆怀孕了。”
“你的?”陈言夹起一筷子土豆丝,细嚼慢咽的,吃相比虞移斯文多了。
“学长,”虞移把手里的饭碗一放,“我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了,怎么可能是我的啊,你这让我怎么接你这个话啊。”
“不是你的你干嘛不回去?”陈言确实有点想把虞移撵走,不是因为虞移烦人,而是因为他最近来的太频繁了,陈言不太喜欢这种被人频繁挤进生活的感觉,“既然都放寒假了,你就赶紧回去吧,看看你爷爷奶奶,也帮我带个好。”
“我又不是没给钱啊,”虞移筷子指了指手机,“你收了钱就赶人啊,这时候不说职业道德了?”
“我那时候怎么就没留个你爷爷的联系方式什么的呢?”陈言也没想到虞移一放寒假就跑到自己这儿来了,按说就虞移的家庭,一年不回家过年已经是极限了,“你老是来总要有个度吧,我这儿是什么好地方吗你老是来?你不能跟我一起也不要脸了吧?”
“在你这儿谁知道我是谁呢,”虞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陈言好像不是特别愿意自己留下,以前的话学长从来没这样过,“你不是又要忙着作什么死才要把我支开吧?”
陈言看虞移这块狗皮膏一时撕不掉,只能埋头先吃饭。
吃完饭陈言上楼午睡,虞移也跟进了卧室,陈言知道虞移中午一般不睡觉,一直跟着自己估计还是有什么事儿,但陈言就是不问,天气冷,陈言空调开着制热,先去了趟洗手间刷了个牙,出来把睡衣换上,虞移还是坐在陈言的床沿上,陈言也不和他说话,就直接往床上一躺拉开被子要睡觉。
“学长,”虞移的声音有点失落,因为是背对着陈言的关系,他那个喜感的双马尾配上这个落寞的背影,说不出的好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藏不住事儿也不会撒什么谎,所以我现在就很纠结。”
“你弟媳说让你假装你们两个不认识了?”陈言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预计三分钟后进入梦乡,所以留给虞移的时间不多了。
“按她的性格我估计她一开始知道我和虞秩的关系,就把我和她的事情都告诉虞秩了,”虞移也没回头看陈言,“不过我和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就只是睡了一觉。”
“你快点说,”陈言闭上眼睛,“我睡着之前你要是没说完,我醒了也不想继续听了。”
“也不复杂,”虞移叹口气,“就我刚高考完,有次我比完赛,你也知道嘛我一般就是比完了就跑的那种,我其他队友都会走那个采访通道,我就走那个工作人员的,那次我比完,你也知道其实我整个职业生涯也没多少特别突出的成绩,就是都一直成绩很稳定,不上不下的,但是那次预选赛我就游的超常了,一般这种全国性的比赛我也就是前十门口转圈,那次到十六进八的时候我就刚好第八,我隔壁泳道那个选手第九嘛,和我就差一点点,当时他在水里就已经炸了,我就想着麻烦了这下还有八进四得多来一轮,还是先溜了吧,等我走员工通道的时候,迎面就撞上她了,她问我是不是叫虞移,就刚才的第八,我也没心思逗留就没应声想绕过她走,谁知道她一伸手就把我拽着走了,然后我俩进一个房间,我才注意到她也带着工作牌,写的是实习康复按摩师,那个房间是他们队临时的队医室,她说我隔壁泳道的那个第九是她前男友,劈腿了,一直想进决赛,努力很久了,结果莫名其妙被我挤下去了,她挺高兴的,说能看得出来我有腰伤,想帮我按一下,我就傻乎乎的趟诊疗床上了,不过她确实按得挺好的,我们就聊天,她问我多大了我随口说了个二十,后来就,反正就是临时起意,我们就滚了一圈,我都没赶上我们队的大巴车,坐摆渡车回去的,不过你也知道体育比赛都会有免费的计生用品发,我们俩也都比较注意吧,其实我事后好久都晕晕的,我也没想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变男人了,我那也是第一次哎。”
“那也都差不多快十年了吧,”陈言已经迷迷糊糊了,“你记性真好居然还能把她认出来啊。”
“我没把她认出来,”虞移叹口气,“我都没点开他俩的照片去看,就知道我妈说虞秩找了个康复科的医生比他大四岁,我还在想这货一天伟光正的,感情上居然喜欢御姐啊,后来他俩订婚我妈把她拉进家人群了,她就加我好友,我第一次拒绝了,第二次她再加我,备注信息就是‘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二十了’我脑子就嗡的一下,再点开她头像一看,我真的整个人都差点死了。”
“和让你撒谎有什么关系吗?”陈言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是真的快睡着了。
“她虽然和虞秩摊牌了还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有了,可是我爸妈爷爷奶奶不知道我们三个人的事儿啊,”虞移两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在他们面前我不得撒谎演戏装不认识吗?”
陈言没再说话,虞移揉了一会儿脑袋回头一看陈言已经呼吸均匀了,看来是睡得很沉,虞移也知道陈言真有这个倒头就睡的天赋,也算是老天爷对陈言的一点点怜悯吧,于是也只好起身去书房找书看了。
下午陈言在工作室给向激川的外套收尾,虞移就抱着本时尚杂志坐在陈言的工作台边上心不在焉的乱翻。
“学长,我中午和你都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虞移不太相信人在快睡着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和别人的聊天内容。
“记得啊,”陈言把手中的针插回针垫上,“不就是在你家长辈面前假装之前不认识你弟妹有难度吗?这事儿你早晚得面对,不然你还能在我这儿躲一辈子吗?”
“你要愿意我真就跟你一辈子了。”虞移好像从小情路就不是很顺,追他的人追到他以后很快就会闹分手,他追的人一个都没答应过他,当然他也没追过几个。
虞移其实也知道自己多少有点问题,他不是很善于处理男女关系,在亲密关系里很容易走进理工男刻板印象的这个雷区,他其实不是个缺乏情趣的人,他只是看问题的思路不太适合谈普通的恋爱,可能就像陈言说的先天的警察基因作祟吧,加上确实也有点疯批,闹矛盾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哄二买,他直接开始带着还在生气的女朋友情景回溯加逻辑分析,加上学业比较忙能陪女朋友的时间就更少了,每次分手都是女孩子气的爆炸,虞移一头雾水。
“你的一辈子还很长,”陈言抬起头看着虞移,“我的很短,所以你别在这跟我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反正你话也说完了,差不多也该走了。”
“学长,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呢?”虞移放下杂志脑子就开始飞速转动,“我感觉好像来的越多你越要赶我走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你说我改就行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想一直住你这儿,只要你同意。”
“想都别想,”陈言拉开抽屉找扣子,“我一个人清净习惯了,真的不是很喜欢你总是跑来吵我,你年来一次我还能接受,你总是来我真的也够烦的。”
“这样吗?”双马尾版的虞移眼睛红了下,放下那本杂志起身出去了,工作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陈言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虞移很烦,正相反,虞移这个人会来事儿嘴巴也甜,待在一起还是挺有意思的。
但是这么几次相处下来陈言也算看明白了,虞移因为从小没跟着父母长大,性格里的缺陷也很明显,看似暖男善解人意,其实性子也够倔的,爱和他自己较劲,时不时搞出点疯批出格的行为其实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求关注,内心上不过还是那个被爸妈留在月台上的小孩儿罢了。
不过从小跟在父母身边的虞秩也没长得太好,看来虞移的父母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缺位还是比较明显的,所以听到虞秩找了个姐姐款的老婆陈言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看得出来这哥俩都喜欢围着比自己年长一点的人打转,友情的爱情的,陈言能理解,但是现在他必须要把虞移赶回家去,这件事上虞移不能躲,而且他嘴上说怕自己露馅,主要还是心里那一关过不去,真逼他一下肯定演的比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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