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移上飞机之前反复确认了迎城今天不下雨大太阳,从京城出发的他外面穿着一件长袖外套,里面穿着短袖t恤,总算是不用再和虞秩住在一个房子里了,虞移心情甚至都有点小雀跃,这次的座位是他在值机柜台选的,要求就是靠过道,结果不出意外又是逃生门边上,也行,好歹宽敞好放腿。
虞移这次买的是最早的一班飞机,都登机了还没到七点,一飞机上所有的人都昏昏沉沉打瞌睡,只有虞移开心的要命精精神神的,特意发了条朋友圈说今天中午必须要吃到二食堂的刀削面。
刀削面当然还是顺利吃上了,虞移飞机正点降落,坐地铁回到学校正好就是午饭的点儿刚过,他也懒得来回跑,再晚可能食堂的档口都得午休了,背着行李就先去了一趟食堂,这个点儿食堂倒是没什么人,削面的大叔看到虞移来了,说了句很久没见你头发都这么长了啊,虞移才想起来自己飞机上为了靠着舒服点把辫子给解开了,然后一直忘记捆了,以至于现在是披头散发的状态,赶紧找皮筋,结果哪儿也没有,估计是掉了,这下可到哪去找呢,还是削面大叔很贴心的给了虞移一根捆菜用的橡皮筋,虞移也不挑,就把头发绑上了。
吃完饭虞移准备回宿舍放个行李就去导师办公室报个到先,不管怎么说答辩前突然长时间离校老师多少还是有点生气的,谁知道人还没走到宿舍就已经被自己的师弟妹截了胡,师妹一个电话说实验做劈了让师兄赶紧来救命,不然一实验室的人只好洗干净脖子等死,虞移只能又中途改道儿扛着行李先去了趟学院大楼。
刚回迎城这一下午也真的是足够虞移忙的,进了实验室就被一众师弟妹喊救星来了,刚救完师弟妹下午上班时间又到了,赶紧先去了趟导师办公室,正好遇上导师下午后两节本科生的课缺个助教,先被老师拉着批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跟着老师去第四实验楼给本科生上课,因为白大褂上绣的雷酸银,还被一个同学喊了声雷老师。
不过跟着自己老师还是有好处的,晚饭老师包了,两个人直奔北门商业街吃小锅米线,吃着吃着难免就聊到虞移的就业问题,老师的意思是不能再拖了,让虞移赶紧决定,高校、科研机构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学校有关领导也很关注虞移的就业问题,让化工学院一定要尽全力把虞移留住,为此学院领导还专门开了个会,虞移之前不知道还有这事儿,一口米线还没下去就着急说话,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跟老师吃完饭出来晚霞漫天,老师晚上还有硕士生的课,刚好虞移的行李也还在老师办公室放着,师徒俩一路聊到化工楼,也没把虞移就业的事情聊出个结果来,等拿完行李出来天刚擦黑,虞移的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今天的行程实在是塞得太满,他真的是有点累,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都过得很累,每天忙的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一个月之前都在干什么,半个月,十天,甚至昨天在干什么,只想赶紧回到宿舍洗个澡,然后什么也不做,发发呆就睡觉。
刷开宿舍楼下的门禁,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虞移书包倒是不沉,但是忙了一天了是真的疲倦,刚走到楼下迎面碰到隔壁的博五学长,今年他也博六了,总算完成论文可以答辩了,听说工作也已经确定,参加了西部计划签到了一个西北高校,待遇开的很不错,最近这学长看上去也是容光焕发,看到虞移回来了还主动和虞移打了个招呼。
虞移走到楼下,正准备跨进楼道口,迎面出来一个人把他堵住了,黑暗里也看不清更多,只看得出来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这时候校园里的路灯突然都亮了,柔和的橘色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好像给她的脸打上了一种很老的电影胶片的滤镜,朦朦胧胧的。
是米新荷。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米新荷接到虞移学弟的线报说虞移今天回来了,赶紧查了航班时刻,中午就来虞移宿舍楼下等了一中午,热的全身都湿透了,一直到下午都快上课了,虞移还没回来,学弟又说看到学长在他导师办公室挨批呢,又过了好一会儿,学弟又回复说看到学长陪他导师去上课了,下午七八节在第四实验楼,米新荷才赶紧回去宿舍洗了个澡吃了个饭,一到放学时间又在虞移宿舍楼下等着。
虞移整个大脑都冻住了,他不太确定这个时候米新荷跑来他宿舍楼下等着他干什么,她今天穿了件polo领的连衣短裙,藏蓝色,百褶裙摆,这件衣服很好的放大了她的身材优势,整个人青春又活泼,她的头发似乎是剪短了一些,但还是烫着大卷,半马尾扎起来,蓬蓬松松的很好看,空气里是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虞移闻得出来,这个牌子他有个前女友也喜欢用。
虞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累的没眼泪了,总之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一开始碰见她的慌乱已经消失了,他一侧身绕过她,开始上楼梯。
“虞移,对不起。”米新荷嗓子里堵着的棉花终于被她自己压了下去,从陈言来过到现在也已经大半个月了,米新荷每天都在紧张自己和虞移真见到面会是个什么场景,她也无数次的给自己做各种各样的心理建设,也想好了很多要说的话,但是真的看到虞移,她居然觉得有点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什么也没做就一直在等他的原因,当虞移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米新荷不自觉的就想哭,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光调整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很费力了,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把掌心戳出来四个深深的坑。
脚步声也没停下,米新荷赶紧追上去,终于在二楼和三楼之间把虞移给拉住了。
“你又想干什么嘛。”虞移这次的声音里带上的哭腔,本来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累的哭不出来了,没想到一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还有她说的那句对不起,眼泪直接就冒出来了,又累又疲倦又潦草的自己被这样光鲜亮丽的她堵在楼道里已经够狼狈的了,他也搞不明白,他的头发都已经这么长了,她为什么还要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我想跟你道歉,”老宿舍楼的楼道里声控灯光照昏暗,但是米新荷看的到虞移眼睛里亮晶晶的,果然是又哭了,“真的对不起,虽然这个道歉来的太迟了,我也没指望能获得你的原谅,我只是觉得我一定要来和你道歉才行。”
“没关系了,”虞移这次的声音倒是很冷静,听到她刚才的话,他心里那股酸溜溜的东西一下就凝固了,变苦了,沉甸甸的向下坠,可能是因为他即将毕业了吧,她可能也不想她自己完美的求学生涯就下什么不完美的插曲,所以才临到最后跑来找他,就为了说这一句道歉,她为什么要道歉呢,是因为骗了他良心不安吗,那时绯红的脸颊,那句喜欢他很久了,他现在都还能很清楚的记得;是为了她不尊重他的隐私吗,她在那个群聊里跟那些也不知道是朋友还是网友的人那样肆无忌惮的点评他,他其实没有觉得很丢人,但他的确很困惑;还是为了她睡了他就跑的潇洒,叼着皮筋绑头发然后从容不迫的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干净利索的关门而去;又或者是为他不死心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的忽视,她那么轻盈的从他身边走过跳上同学的电动车,就给他的只有空气里淡淡的,他的沐浴露的味道……算了,管她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想道歉的话,这几年想找他不是很容易吗,何必要等到他马上就要离开的这个时候呢,算了,她都来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都没关系了,他也不想去追究她为什么来道歉了,既然她想听他说没关系,他已经说了,这就够了,大老远跑回来又折腾一天,他真的好累,刚才吃米线被呛到的喉咙还有点隐隐作痛,这么多天没在宿舍住了,床单被套还得都换一下才行,天黑了,该洗洗睡了。
“你别走,”米新荷伸手从背后拽住了虞移的手,他的书包里应该背着他的电脑和简单的行李,看着就沉甸甸的,他的手还是一样的温热又干燥,“你别这样,我知道都是我的问题,我承认在这方面我做的真的很差,比任何一个人渣也好不到哪去,但是那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是真的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从你在我外婆家的小卖部问路那天开始,我就真的喜欢你了。”
虞移宿舍里,米新荷把虞移的半包抽纸哭的见底儿,当然虞移自己也用了点,他看的出来米新荷应该是很少哭,所以哭得很没技巧,也哭得很不好看,这点比他就差远了,虞移从小哭到大在这块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虽然说远达不到一滴泪一颗星的程度,但是哭相还是挺不破坏美感的。
米新荷坐在虞移床上,虞移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主要负责给她递纸,虞移对于那一下午的迷路还是记得挺清楚的,毕竟害他被物理老师骂的好惨的物理题居然在别人的手里怎么轻松就解开了,但是虞移那天没戴眼镜,他是真没看清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就记得个子好像不算高,其实他当时也不太确定解题指路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毕竟那时候米新荷还是一头短发,又穿着个宽宽松松的大黑t恤,虞移觉得有可能是个蛮秀气的男孩子,当然当时的他根本也就没多想,就担心自己赶不上大巴又得被教练捶一顿说不合群。
而且虞移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米新荷默默的关注自己这么久了,很多米新荷说的比赛,还有虞移自己微博上发过的东西,虞移自己都快忘了,米新荷倒是都很熟悉,虞移一开始还在怀疑米新荷说喜欢自己很久了是有预谋的台词,但是物理试卷这件事虞移真的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她好像是真的已经喜欢自己很久了,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虞移心里害怕,他在她这里伤过一次心了,现在还留着长头发。
米新荷承认自己确实哭的很没形象,最起码不应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大声的擤鼻涕吧,但是没办法,人类进化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只流眼泪不流鼻涕的哭法,哭着说着把虞移的一包抽纸都给用完了,米新荷才有点不好意思的从自己随身带的小包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正准备拆开,一包崭新的抽纸又伸到面前了。
米新荷长这么大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从小到大她都是充满干劲儿且非常优秀的,即使遇到挫折或失败,她都会想着先解决问题,哪怕上次和虞移还没开始结束了,她都没有专门抽个时间来好好哭一哭,就忙着继续抬头向前看了,今天这个哭法,实在是很没形象,也很不米新荷,她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遇到事儿宁愿选择拎起扳手去干一架,但是今天她就是想哭,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又觉得自己很抱歉,还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被姓陈的骗。
“我不知道你们宿舍楼有没有门禁,”虞移故作轻松地说道,“现在时间也有点晚了,你看是需要我先送你回去吗?”
米新荷抽纸的手直接就凝固在了半空,虞移的这句话对她来说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蒙了。
他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个弃妇吧,确实,哭成这样就算了,还一直在诉说自己对他的喜欢,又是道歉又是告白的,确实也太没尊严了,果然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说下去恐怕只会让他更加看轻自己,反正自己歉也道了,最起码没留下什么遗憾,不管姓陈的说得好像虞移对自己多么的余情未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怪自己傻,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么个人,说了两句话自己就当真了,然后又是拐弯抹角打听他的消息,又是忐忑不安的等他回来的,也已经够了,算了,是该走了。
可是她有多少有些不甘心,十几岁的悸动经过快十年的沉淀最终落下个这么难看的帷幕,她多少想为这个悲惨的结局增添一点点不要太悲惨的回忆,于是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虞移以为米新荷这下是赶在自己毕业之前把话都说清楚不留遗憾了,咬着嘴唇也站起来准备把人送出去,就被面前的人伸手抱着了。
“我现在也还是很喜欢你,但是我会尽快不再喜欢你的。”
她强忍着眼泪说完,松开手走到虞移宿舍门口,正要伸手拉开门,就被一把拉回去了。
“你愿意戴上这个,当我女朋友吗?”跟虞移的声音一样颤抖的,还有虞移的手。
米新荷好一会儿才确定虞移真的是在和自己告白,他的右手指尖冰凉,抖得也很厉害,头发也散开了,披肩发的长度散乱在脑袋周围,居然也很好看,他的左手举着一个平时捆菜常见的橡皮筋,上面还卷着几根头发,一看就是刚从头上扯下来的。
“戴了我的皮筋,就是我的人了。”他说。
米新荷平时从来不戴饰物,特别是手上的,她觉得不方便,影响她干活儿,叮铃当啷的也不利索,但是这根皮筋除外,没办法,戴上以后的感觉实在是太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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