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城最近总是下不完的雨。
陈言每天在工作室里忙,接的单子他都做的很快,他不太想让自己停下来,手上没事的时候他甚至有点不习惯,看看手机上只有几个工作群一直在弹新消息。
静逸居的样衣又是一遍过,厂里已经在生产了,小张自告奋勇要随车送货去,被小姚贴脸开大问直播怎么办,最近的娃衣卖的很不错,厂里接到了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娃店的订单,很多粉丝慕名而来,店里在售的娃衣款式都挺受欢迎,小姚之前买的两个试衣服的娃娃最近也都常驻直播间了,连带着厂里的帆布袋也跟着销量有了起色,以前都是晚上播,现在下午晚上各可以播一场,每次时间也不长,一个小时,厂里有的产品基本都讲解的差不多了,小姚还挺有心的,把讲解的直播切片全添加在网店宝贝详情上了,最近都在加班制作这些视频,出镜主要靠更外向的小张,那小张随车去送货,小姚肯定不乐意。
陈言以前觉得这两个大学生吵死了,现在也觉得年轻人热闹点也挺好的,不然每天他拿起手机都不知道能看些什么。
陈言最近头疼,一直在在扎针加艾灸,也是他吃了药挺管用的那个中医推荐的,扎了确实舒服点,就是去一趟来回四个多小时,曹阿姨不放心陈言一个人去,每次都要开车接送,回到家不歇脚就赶紧去做饭忙着做家务,陈言过意不去,觉得曹阿姨这样太累了,说不去了,也没多疼,天气好了就好了,曹阿姨知道这是陈言怕给她添麻烦,自然也不妥协,后来陈言只好说曹阿姨送他去,扎完针他回向激川家住一晚第二天回,曹阿姨才勉强同意了。
今天陈言一身烟熏火燎的艾灸味从医院出来,医生还提醒说过三天再来扎,陈言脑子都不转了,嗯了一声就往外走,差点一恍惚坐上了回玉成村的地铁,然后又回过神,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哪,从地铁站出来打了个车直奔向激川家。
向激川知道陈言要来,怕陈言闲不住去买菜做饭,所以提前让那个钟点阿姨在家准备饭了,陈言回来的早一些,一进门阿姨正在厨房备菜,和陈言说话桌上有备好的陈皮水,一直温着的时候让陈言喝点,对咳嗽有好处。
向激川回来的时候陈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熏艾的味道,钟阿姨也喜欢烧艾草,说是驱虫驱邪,向激川其实不觉得好闻,现在这身味道出现在一向干净的不行的陈言身上,向激川真的觉得有一点点想笑。
“总感觉你是去熏腊肉了,”向激川换好鞋,挂上包包走过来坐在陈言身边,“还是扎完针六个小时不能洗澡是嘛?”
“嗯,”陈言喜欢看民生节目,特别热闹,今天讲的是一个孤寡老人的身后事,可能也是真的可怜,或者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总之把这位老爷子生前的生活描述的还是挺悲惨的,可是陈言并不觉得,毕竟老人热爱旅行和书法,过的应该挺充实,走的时候没病没灾,也算是个有福之人,倒是老人这一去世跑出来打官司抢房子和财产的亲戚们的嘴脸那才叫真的有意思,“你今天下班这么准时,是有什么好事儿?”
“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好不好,”向激川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上整个人靠在沙发靠背上,也跟着陈言一起看那节目,“但确实算是个大事儿了。”
“向昔川什么时候办婚礼呢,”陈言知道八成是向昔川结婚的事情要对外公布了,“这是好事啊,不过你这个妹妹这个年纪结婚,确实早了点,我记得也就比我小四岁是吧?”
“对,我也觉得早了点,”向激川刚说完话,阿姨就过来叫吃饭了,向激川应了一声说就来,然后又扭头看了看陈言,“明天应该就会放出来官方的消息了,我那个妹夫我爷爷还挺欣赏的,之前专门邀请过这小两口去看品鉴过我爷爷的私人收藏,我听胡管家说这个妹夫虽然外形上确实有点太人体艺术了,但是艺术品味挺高的,我爷爷挺看好他的。”
“你爷爷看人目光也毒,能得到老爷子的认可,那肯定是大好事了,”陈言看着屏幕里老人的侄子和外甥对骂,一个霸占着老人的骨灰迟迟不给下葬,一个锁了老人家的门,记者还在中间拱火,陈言心想整件事情突出的就是一个遗嘱的重要性,这老头生前要是真弄个遗嘱,死后哪有这些烦恼,屏幕里这几路人马打的还真热闹,各出奇招,“你爸他们和向平川到现在还没表示吗?”
“向平川的爹妈总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了,搞了不少嫁妆,向平川还是没什么表示,”向激川看着屏幕里老人那四十多的侄子和快五十的外甥上演全武行,还真比一般电视剧都要好看多了,“真要开始忙结婚这件事,整个博海接下来估计能热闹个大半年。”
“挺好的,你家也需要这样一次热闹,”陈言看着屏幕里被警察拉开的两个人都挂了彩,“廖家搞的那么热闹,比找多少明星拍多少广告宣传效果都要好,你们家完全可以按照这个套路来,现在不都这样,全程展示少爷小姐们的婚礼过程,网友爱看,况且现在你们这些人每家不都有一个向外展示豪门家风的窗口么,搞得好了很接地气拉好感的,然后再往综艺方向走一走,挺好的。”
“确实,向昔川也合适这个定位和角色,”向激川也知道廖华城的老婆也是在往这个方向走,效果还挺好的,几个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量都涨得飞快,当然廖家最近确实也热闹,最近廖华锦身边好像是换了个小明星,就他们新车型的代言人,没有陈言高,也没陈言好看,表面上看着好像两个人是挺亲近的朋友,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个新宠物,至于到底宠不宠物的,向激川听说其实不怎么得宠,就是当个花瓶摆着,也不知道对比陈言的经历这个小明星他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吃饭去?”
陈言倒是很听话,一叫就去吃饭了,向激川临走又扭头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节目,调解室里两拨人马又大打出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节目看得向激川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说呢,他希望这个老爷子能早点入土为安吧
晚上陈言洗澡的时间有点长,向激川打开电脑,注意到私人邮箱里有一个系统提示的邮件,内容的是武珩快过生日了,向激川看到这个名字愣了很久,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和武珩搭档一辈子什么的,可是这么几年一起工作下来,他们在职场上也好生活中也好,都是很亲密的朋友,他是真的没想过他们之间物理距离一拉开就真的变成了两个陌生人,再也没联系过的陌生人。
向激川忍不住扭头去看主卧卫生间那扇关上的门。
陈言还在洗澡,水声一直没停过,沐浴露的香味甚至都从门缝底下溢出来了,估计是他自己其实也受不了那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像块腊肉,所以洗得格外认真吧。
向激川其实也没有和陈言一直都在一个地方,甚至他们就算在同一座城市里的时候,也没有很经常的见面,以前向激川在京城工作假期很少,所以他们其实也很少待在一起,再往后时间似乎就更少了,特别是自从向激川回到博海商贸,明明两个人都在前城待着,但好像总也聚不到一起了,今年两个人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居然是陈言住院,但是即便是这样,向激川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和陈言有什么疏远的,所以今天一想到武珩,他突然就有点担心,会不会哪一天他和陈言也这样一瞬间就失去了彼此成为了真正的陌生人。
“犯病了?”陈言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他还是洗完澡裹着条浴巾,人看着比之前好像瘦了,那一身的伤疤还真的是一部行走的虐文,“秋天来了悲寂寥了?想去拍个虐恋剧了?”
“没呢,不过确实在想武珩,”向激川也不知道自己是幻觉,还是陈言真的已经被熏入味了,他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熏艾味道,“在想他怎么会就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了呢?”
“老大带大上了幼儿园,就可以开始带老二了啊,”陈言把擦好头发的毛巾放在桌子上,拿着自己的睡衣准备换,“带孩子那么忙那么累那么操心,哪有时间联系你这样的前同事啊。”
“这样吗?”向激川总是想起来刚才节目里那个化成灰还被人扣着的老爷子,也许真的是陈言所说逢秋悲寂寥,他可能也是年纪大了,所谓人老多情吧,“我刚还在想,刚才节目里那个老爷子,真的不会就这样一直入不了土吧?”
“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配偶,还没留遗嘱,的确是这样的,”陈言的声音从向激川的衣帽间里传出来,不一会儿陈言换好睡衣走出来,整个人有种雾蒙蒙的温柔感,“但凡老爷子当初花个一千块找个律师拟个遗嘱再花五六百公证一下,都不至于人都走了还以这种形式活跃在荧幕上了。”
“没有直系亲属,没有配偶,”向激川很无奈的笑了一下,“合着你那遗嘱就是在给我挖坑是吧?”
“我这儿又没有什么侄子外甥的跑来给你添堵,”陈言走到向激川卧室里的那两个单人沙发椅边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去一趟,回来手里端着两杯水,他把冒着热气的一杯留给自己,“况且我这不是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你懂吧,我不祸害无辜。”
“童童不是你侄女吗?”向激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的,特别舒服,“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孤寡。”
“亲缘关系这种事,张嘴说就是啊?”陈言显然坐着不是很舒服,但是向激川的这套房子可没有飘窗台,他现在头发没干也不想往床上躺,“真要这样我还说我是你爷爷的儿子呢,能行不,是吧,这得乱成什么样。”
“这种时候你还要找个当我爹的便宜?”向激川看陈言在那椅子里的难受劲儿,真的有在考虑要不人工给陈言加砌一个飘窗台算了,“也不知道童童最近怎么样了,她这不是毕业班了么,这年头进学校难从学校里出来也不容易,这姑娘挺好的,位臻一也很欣赏她,总是夸她镇定冷静脑子好使。”
陈言看着手机,他明显能感觉出来向激川这串七零八落的话里藏着点什么东西,然后他一下就想到了。
“虞移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啊?”陈言抱着自己的水杯,“他当老师了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嘛,还有时间和你扯闲篇啊。”
“随便说了几句,”向激川倒不否认,“说迎城最近雨很大,这这那那扯一堆,就是想了解一下你还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去医院之类的,毕竟他还是对你有气,不想直接找你。”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陈言点点头,两只手一直抱着杯子,也没怎么喝,“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每次我要赶人的时候他就正好出现呢,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上次我为了避免误伤弄得他伤心,我甚至都没怎么说话啊。”
“其实童童在你身边我更放心一些的,”这确实也是实话,向激川倒不是觉得虞移不可靠,而是因为虞移有点疯疯的,很多行为他感觉也不太好理解,不如葛玥童稳定可靠,“真的,她特别适合。”
向激川说完适合就没再多说话。
“你知道雇个研究生当住家阿姨有多贵吗?”陈言总算是放弃了他那杯水,把它放在了边桌上,“还好她挺善良的,考上了就走了,不然要是她就不辞职的话,我也找不出他的什么问题能开除她,就只能每个月花好多钱给她发工资了,真不划算,她虽然做的好,但是我在家时间少啊,她这两年要是没有走,我估计我就只能多干点活儿存工资了。”
“其实就她对你的感激之情,你不付工资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啊,没钱就不发不就行了,”向激川一边端着杯子喝水一边眯着眼睛看陈言的反应,“你就说没钱发不下来,她肯定也是很愿意的,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问你要钱,真的,你看在医院陪护你的时候她那些行为习惯,不是个浪费的孩子,就冲你当初那份恩,她肯定也会不求回报的做好她的工作来报答你,你又何必一次一次赶她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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