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玥童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的空调余温还没散,吴蕊估计也是刚出门不久,空气里还留着淡淡的香水味,看鞋架上吴蕊的那双细高跟没在,知道吴蕊这应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场合,香水和高跟鞋意味着她肯定是化了妆才出门的,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这点细节葛玥童还是能注意到的。
陈言的气色看着是明显好多了,人看着也比上次见的时候有了些肉,看来曹阿姨真的把陈言照顾的很好,葛玥童突然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桌子,啪的一声闷闷响。
干什么又想起陈言呢?葛玥童站起身来伸手把书架上那只鸭子拿下来,塞进了衣柜的深处,她一点都不生陈言的气,她在气自己言而无信让陈言生气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回去,也知道这一回去陈言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看看陈言,就看看他还好不好,恢复的怎么样了,她真的很关心这些,但是她又没有一个合适的渠道去了解这些,她一边理智的清醒的告诉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些了,要遵守自己和陈言的约定,一边又总是不停地想到陈言,担心他的各种健康问题。
现在该清醒了,葛玥童关上衣柜门,盘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伸手按下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屏幕亮起,葛玥童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就没关电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吧,她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上低着头笑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盯着电脑屏幕上自己昨天写了一点点的毕业论文。
葛玥童就这么对着电脑屏幕一直呆坐着,腿麻了就调整一下腿,胳膊疼了就调整一下胳膊,脖子疼了就按一按脖子,目光就一直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但其实她看的根本就不是屏幕上她的论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脑子也不转了,整个人都动不了,就这么干坐着,屏幕熄了就用鼠标晃晃,渐渐的电脑成了这房间里最明亮的光源,她还是呆坐着没有动。
虞移今天下午五六节的课,中午接到曹阿姨的微信,虞移第一是没想到这两个有大病的人居然还能再发展出这么有病的剧情,第二是觉得陈言也真的够绝情的,三次了,已经三次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男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赶走一个没什么过节没犯什么错的姑娘啊,人家姑娘没自尊的吗?然后又惋惜葛玥童这次伤的心,听曹阿姨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曹阿姨其实也知道肯定是拉不住的,毕竟就陈言那个怪脾气,就是个泥人也得被气出三分土性,何况葛玥童姑娘家脸皮薄,三回都被赶走了肯定得伤心。
虞移其实和曹阿姨想的一样,去拉葛玥童肯定是拉不回来的,陈言那个狗东西的嘴脸不改变,这两个人之间别说路难走了,根本就是悬崖绝壁无路可走,虞移佩服葛玥童的勇气,她居然还能自己一个人跑回去看陈言,虞移不想也知道去这一趟葛玥童肯定是做了很多心里建设犹豫了很长时间的,虽然这一趟让葛玥童伤了心,但也让虞移知道了葛玥童是真的放不下陈言的,这就好,有明白的表示了,还怕没人替你出头吗?
虞移早就憋着一股火想要去给自己的狗学长上一课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是现在这情况虞移肯定是要拉陈言一把的,不,踹陈言一脚,毕竟他自己和米新荷也多亏陈言拉了一把,不然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错过了,投桃报李,虞移懂,他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因为下午有课,虞移肯定是不能说走就走的,但这不耽误他做点前期工作,比如告诉米新荷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出在陈言那儿受的这些气的机会,然后又问米新荷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把陈言揍上一顿,米新荷听完倒是没像平时那样笑,而是有些焦虑似的,说让虞移无论如何先把陈言学长劝开了是最好的,打不打怎么打那都是后话,当然真到要动手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帮忙把陈言揍到虞移消气为止。
和米新荷通完话,虞移犹豫了一下,给向激川发了一段他自认为还算简洁的长篇大论,然后为保证下午的上课质量,虞移还是先午休了一下,午睡起来特意给自己拿了一套比较运动的衣服塞进包里,等下上完课直接去换,省的回家来回跑耽误时间,然后一边在手机上选车票,一边走着去给学生上课。
虞移这个动车时间选的是一点没给自己留余地,下了课难得他跑得比学生还快,去更衣室换完衣服扛着自己的包一边拉拉链一边就往电梯进,出了教学楼飞奔赶上电瓶车,杀到西门地铁站的时候他自己看了一眼时间,这才下课12分钟,也算得上是非常速度了。
虞移这趟车到前城差不多快七点,已经是虞移紧赶慢赶赶出来的时间了,坐在动车上还掏出电脑来回了一封邮件,作为很多篇论文的通讯作者,经常会遇到同行咨询的情况,国内外的都有,中英文的邮件虞移基本都能处理,而且一忙起工作时间过得很快,端着电脑连滚带爬下动车的时候,邮件还没点击发送,但是前城的已经是满天晚霞了。
去陈言家的路虞移很熟悉,收好电脑虞移就去挤地铁了,路上给齐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来了,一进地铁就被前城的晚高峰挤的动弹不得,全程面壁,出了地铁站才发现这个地下过街道修成投入使用了,现场体验了一把感觉是真的挺不错的。
一下午上课赶路,虞移现在也有点饿,他本来可以和曹阿姨说给自己留点饭的,但是他又觉得陈言肯定知道他会来,当然不是曹阿姨说的,可陈言肯定就是知道,虞移这么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既然能赶上吃晚饭,就别叫人家等。
中午曹阿姨追完葛玥童回来,陈言当然知道追不回来,陈言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合上他自己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是虞移和曹阿姨给的新年红包,他住院出院的时候医生给的出院小结,上面有向激川的签名,还有他刚刚放进去的,葛玥童给的那条吉祥带。
曹阿姨给虞移发完微信,来叫陈言吃午饭的时候,陈言正从他卧室出来,经过曹阿姨身边的时候,陈言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的下楼去了,陈言知道,今晚虞移肯定会风风火火的杀到,可是陈言真的觉得累,觉得困,觉得疲倦又晕眩。
陈言中午没吃饭,他下楼快到一楼的时候人就没意识了,后面几个台阶是直接滚下去的,因为是脸朝下,牙齿把嘴巴咬烂了,等曹阿姨冲下来的时候,陈言两手撑着地把自己给支起来了,然后嘴巴正在向下滴血。
陈言说什么也不去医院,这快一年的时间曹阿姨也已经摸透了陈言这个怪脾气,太倔了不听劝,软硬不吃,只能先把人扶起来,曹阿姨当然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会来到陈言家,血氧仪一测,曹阿姨拍着瘫坐在餐椅上昏昏欲睡的陈言的脸,说什么都要叫救护车,陈言一边摇头一边就这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次倒是乖了,老老实实把制氧机的管子一戴躺在了床上,嘴角还带着血。
“别告诉向激川,他最近是真的很忙,而且我已经没事了。”陈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看到葛玥童回来开始,他就能感觉那种晕晕的感觉再不断变大,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坐在马路边被热的,跟着葛玥童回到家,然后很快葛玥童又走了,他背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听到曹阿姨说葛玥童哭了,就觉得好像天阴了似的眼前越来越暗,合上抽屉下楼吃饭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和嘴巴里血腥味的蔓延唤醒了他那天在厂子仓库里留下的记忆,他可能真的就直接睡过去了,氧气管子呼呼冒着凉气,陈言觉得天好像晴了一些似的,嘴巴很痛,他极力抑制着脑子里放电影一样的回忆,虽然他现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可身体就还是像那天躺在仓库冰冷的地面上一样抖个不停,陈言知道自己这下是真没事了,至少不能去惊动向激川,虞移今晚要来就来吧,况且很多事虞移知道了向激川也就知道了,摔一跤这种事,不值得再让向激川操心。
一下午陈言就这样躺着,中午也没吃,就喝了点水,一直躺在床上若有所思,曹阿姨也不知道陈言到底在思什么,只知道自己变着花样弄上来的点心饮品,陈言一概没有兴趣,就只是一张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脸,换着姿势躺着发呆,曹阿姨心里慌到了极点,只能等着希望虞移赶紧能来。
进了仓库以后董承玺似乎才想起来他还带了刀,陈言当时脑袋疼的厉害,从半山腰一路走上来他已经完全招架不住身体反馈来的各种疼痛,瘫坐在地上想吐都吐不出来。
仓库里的绳子,这么惹眼的位置,陈言专门放的,董承玺居然还找了一会儿,等董承玺把自己的手脚困住嘴巴封死的时候,陈言已经腰都直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地上,他想着这次应该是快了,董承玺长这么大杀鸡总应该见过吧,一刀抹在脖子上把血放干净,这鸡不再扑腾了,就是杀好了,身死魂消,大功告成。
所以看到董承玺举着刀过来的时候,陈言把眼睛都闭上了,听说割喉的位置找的要是好,那真的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陈言不知道这个位置好是怎么个好法,当剧痛从大腿上传来的时候,陈言整个人都在剧烈的痉挛和抽搐。
如果不是被封了嘴,陈言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能喊得山顶农家乐连廊里的那些声控灯全都亮起来。
捅大腿其实也是能杀人的,大腿上一样有动脉,扎的对了一刀下去血溅三丈都有可能,陈言也不知道董承玺为什么就是两刀下来除了给他的腿上个开一个窟窿之外没什么别的增益,或者说这两刀不致命才是董承玺的目的,陈言恍惚间闻得到酒精的味道,董承玺真的是太垃圾了,既然决定要放火,连个汽油都搞不到,又疼又冷,倒在身边的酒精冲散了快要干涸的血迹,溅在陈言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疼,但是陈言已经给不了什么反应了。
坏事做的太多了,陈言想着,这不都是报应。
虞移到的时候踌躇满志,准备一见面先给陈言脸上来一拳,所以也就没工夫在院子里逗留惹一条生气,比起惹得一条犯急叫唤,虞移现在有他觉得更好玩的事情去做,但是一推开入户门见到曹阿姨,虞移一下就嗅到了完全的不对劲。
陈言蜷缩着,他的床很大,这是他当时能买到的最大尺寸的床了,卖家说这床睡四五个大人都不嫌多,陈言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有用一张属于他自己的床,不是桌子拼的,不是宿舍,不是病床,也不会被人无缘无故的扔掉的,他自己的一张床,一张他想怎么睡怎么睡,再也不会因为睡熟了稍微动一动就挨一巴掌的床。
虞移之前问过陈言弄这么大一张床干什么,陈言说是因为房子大,床小的话很空,其实也不是的,陈言那时候还比较愿意入土为安,这么大的床算是提前适应一下整个人铺散开来是个什么感觉,省得以后住在盒子里不适应,后来接受了向激川那个炸上天的建议,陈言又觉得这么大的床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云端体验。
虞移一步三个台阶跑上来的时候,陈言房间里除了空调和制氧机的声音静的可怕,虞移看到陈言背对着门蜷缩在他的床上,一大片的灰里,只有陈言黑色的后脑勺蓬蓬松松的,不太显眼,虞移整个心都选在了嗓子眼,他顾不上要给陈言脸上来一拳了,他赶紧转到陈言的床的另一侧,才看到带着氧气管的陈言一脸苍白的抱成一团发呆。
“来了?”陈言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他的眼神还是直愣愣的,没看虞移,“动手吧,不用有什么顾虑,也别想着下不了手,在我这受的气现在还给我正好。”
“学长,”虞移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想起陈言都是直呼其名,因为他心里就是有气,可现在看到陈言这样子,他也顾不上生气了,这么几个月没见面,再见居然是这么个样子,虞移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陈言好像还是陷在那段回忆里,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和酒精味,他也不知道那个是幻觉哪个是真是,毕竟他今天确实摔破了嘴巴,“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总感觉自己还在那一天,躺在仓库的地上……没什么的,缓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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