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要不你先跟我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吧,那个老师他们临时有个会,”在西门地铁站接到陈言,虞移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听新荷说的,本来只是评审,好像说是有异议,只能临时重新再开会,那个老师说挺抱歉的,只能麻烦你等一等了。”
“没关系,”陈言实在是受不了虞移和向激川的轮番轰炸,还有曹阿姨的劝,短短两天时间他感觉这几个人把这几年的话都和他说完了,他其实也不相信虞移和米新荷找的这个教授就能解决他的问题,他不是对他们没信心,他是对自己没信心,“反正我也都有空。”
“你可以跟我去我们办公室待会儿,”虞移注意到陈言一说话有一股奶油巧克力糖的味道,甜丝丝的,“今天不是补调休,我们办公室六个人两个有课两个有会,还有一个去企业讲座了,就剩我没课在写申报书,我正好一个人待着也挺没意思的。”
“都行。”陈言早上出门带了两根葛玥童十一给买的棒棒糖,下地铁之前刚刚吃完最后一个,巧克力味好像也没那么苦涩,甜丝丝滑溜溜的还真挺好吃的,他刚给向激川回复说自己到了已经见到虞移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小朋友,被虞移和向激川两个监护人管的死死的,到哪都得汇报行踪。
“新荷这会儿开组会,开完她也会过来的,”虞移刷脸进校,把陈言也带进来了,两个人从西门往化工楼走,这会儿正是上午第一节快下课,校园里人不多,“她说好久没见你了,还挺想看看你的,中午新荷说她请我们吃饭,火锅或者川湘菜,或者吃别的,反正去了具体再看。”
“好呢。”迎大人行道周围多栽植榕树,这个天气还都绿油油的,早上的风挺凉快,陈言昨天去剪了个头发,这会儿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虞移有点纳闷陈言今天的好说话程度,不过一想陈言对米新荷一直都还是挺不错的,这次把陈言弄出来看病基本米新荷出力更多,陈言给面子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
虞移的办公室在五楼,电梯上来楼道里都没什么人,进门虞移问陈言喝不喝水,陈言点点头,盯着虞移办公桌上那个工位牌,估计是虞移学信网上的照片,那个蓝底色很独特,虞移拍照那天估计也没提前照照镜子,右耳朵后面翘起来一撮头发挺有特色的。
“学长你别盯着那个照片看了啊,”虞移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在饮水机边上等着水开,“拍照那天我刚下通宵实验,我给忘了要拍照,然后我同学叫我的时候我刚睡醒,就给拍成这样的,入职的时候行政秘书问我要照片,也没说是要做这个工位牌,我手机里这个是现成的,我就发过去了,做出来一看我整个人都凉了。”
“也挺好的,”陈言坐在虞移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见到虞移开始他耳朵里就嗡嗡的响,都没什么好的办法能躲清静,“你不是写申报书吗?”
“这不是给你倒杯水?”虞移终于等到水烧开,给给陈言泡了一杯热乎乎的金银花胖大海,也算是很有职业特色了,“这个杯子是我们学院一个学长的发明专利,一种全新的可降解材料,就是造价还有点高,目前还没量产,不过是真的挺好用的。”
陈言注意到虞移桌子上放的书很多都是全英文的,目光所至只有一本应该是本科教材的有机化学是中文的,问了下虞移能不能看,虞移说可以,然后这总算是安静了。
“要不要告诉童童陈言学长来了呢?”米新荷开组会很少玩手机,但是今天全是很特殊了,“我老板在发火呢,感觉我这儿没那么快结束了。”
“你老板不是对你发火吧,”虞移知道米新荷的老师特别较真,虽然是个个头不高的女老师,但是气场至少两米八,遇到浮皮潦草的学生根本压不住火,“童童那边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说哎,学长来到现在我一直观察着,看不出来他心情好还是不好,其实我是有点想听学长主动提出来或者问一句的。”
“你别担心,她不是对我发火,”米新荷从来不惧这种情况,甚至她师弟妹怕她胜于怕老师,“你觉得学长有可能主动提出来吗?”
“不好说,我刚才就在想,要不我就让童童来拿发票好了,这样肯定能见到,”虞移斜眼瞟了陈言一下,陈言很认真的在看书,“但是这样会不会很刻意,说真的我觉得童童够主动了,学长居然还这个样子,弄的我都有点想把他拎起来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了,他现在抱着我那本有机化学在看呢,你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心思吃糖呢,我刚接到他的时候,他说话都是一股巧克力糖的味道。”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敏锐还是迟钝,”米新荷发来一个笑哭的表情包,“你觉得陈言学长是那种主动去买巧克力糖吃的人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糖是童童买的吗?”虞移又瞟了陈言一下,陈言还是在看书,杯子里的茶水冒着热气,“有可能哎,童童好像比较喜欢巧克力,学长住院的时候你买的那一袋巧克力蛋糕卷全是她吃的。”
“所以我觉得要不等等看?”米新荷导师还没发完火,“我先把火锅店定了吧,你留点神看我那个学弟通知你吧,不过我感觉,这种再开的评审会可没那么容易结束,没争议的话怎么可能会再开一次呢,没准儿这一上午就白搭了,你看中午怎么把你的好学长安排一下比较好吧。”
“带回家可能就是乱了点,”虞移家因为厨房天花板掉了的问题,现在厨房里抢救出来还能用的东西都放在客厅里,就有点乱糟糟的,“对了,我奶奶说虞秩的那个孩子明天一百天了,让我记得发点祝福语什么的。”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快,”米新荷发来一个火锅店订位成功的信息截图,“我还停留在他刚出生不久的阶段,你奶奶让你祝福你就祝福呗,说几句好听话又不会掉什么肉,你不喜欢你弟,和你弟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用我老师的话来说是你给我大大方方的啊。”
“大方大方,包的包的,”虞移抿着嘴笑,他是真的太喜欢和米新荷说话了,总是几句话就让他心情愉悦,“要不我给学长定个酒店吧,毕竟他肯定不会睡我的床,客厅现在也没地方再放一张床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行,”米新荷感觉自己老师这边应该是差不多要结束了,“我感觉我老板说的差不多了,先不和你聊了,你多留神点学弟的信息,我这边结束了我就去找你们。”
十点半,陈言在虞移的陪同下和这位老教授,据虞移介绍这位是悦省领军人才,有国务院津贴的,反正就特别厉害就对了的学术大拿,见了一面,居然是个非常温和简朴的老太太,说话也没有踏实医生那么程式化,也不掉书袋,让陈言觉得还挺亲切的。
坐在一起聊聊天时间就过得很快,这位老教授倒是也没有一上来就给陈言看病,也没让填表做测评什么的,很认真的询问了一下陈言上次发病的情况,又了解了一下陈言的身体状况,说看陈言这个状态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有一些患者情况严重的生活甚至不能自理,还会有一些其他精神方面的并发疾病,然后又说现在看着还不错,并不等于以后都会还不错,心理疾病的诱因又多又复杂,难以全面防范,退行反复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在完全治愈,或者说病情得到有效控制之前,患者肯定是需要一个有效陪护的,虞移在旁边一边听一边记笔记,时不时还疯狂点头,一脸的学到了受教育了的表情。
眼看聊着聊着就已经放学了,因为这位老教授说下午就要出差去外地评审,所以这次会面才不得不赶紧结束,米新荷组会也终于开完了,已经在教育学院大楼下面等着陈言和虞移了。
老教授有个国家级项目,专门就是做创伤应激反应康复实践的,陈言这个病例,同时具备典型性和复杂性,而且陈言本人不管是学历层次还是交流沟通等各种能力,都非常优质,是一个很理想的研究对象,这位教授当即就对陈言发出了作为研究对象参与该项目的邀请,并也特别说了这个是有偿的,然后又把项目相关材料和协议书给陈言都拿了,让陈言回去看看考虑考虑。
陈言和虞移先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放学电梯比较不好等,三楼也不算高,两个人干脆走楼梯了,刚走到楼梯口碰见一个微微胖的男孩子从楼上下来,身上背着个书包沉甸甸的一看里面就是有台电脑,见到虞移挺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肉末米线的老板这两天都没开档口门,葛玥童天天来都是失望而归,有点后悔没按照孙羽萌说的加一下老板的微信之类的,只能去点了一份酸汤水饺。
孙羽萌今天去教育学院找闫需宁了,葛玥童一个人在食堂,不过可能因为来的有点晚所以座位还挺多的,帮吴蕊借了两本书,加上她自己的两本,包包鼓鼓囊囊的,她干脆把它放在了自己对面的空座位上。
水饺还挺烫的,葛玥童看着座位对面自己的包包,还是上次在小动保捐款的时候领到的,不一样的地方是葛玥童把陈言做的那个行李包上的小熊挂件给挂上了,葛玥童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这个挂件挂上了,然后早上出门的时候吴蕊随口说了一句在哪儿买的呀真好看,葛玥童自己就又慌又心虚的想要把它整个藏起来。
孙羽萌也注意到了葛玥童包包上的新挂件,还特意拿在手里欣赏了一会儿,连连问葛玥童是在哪里买的,又佯装生气说葛玥童不够朋友,遇到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也不给自己买一个,葛玥童本来心就虚,谁知道孙羽萌很快又看出来这个包挂小熊的材料质地和做工和葛玥童这次从家带回来的行李包是一样的,又问是不是和行李包同一家店买的,然后又想起来上次让葛玥童发那个包包链接葛玥童一直没发,又追着葛玥童要,葛玥童心虚的不行了,赶紧用这是这次回家拿的,问了家里人说是没有链接,然后又赶紧把话题往等下孙羽萌自习结束要去找闫需宁这件事上代,才又给糊弄过去了。
有一说一裁缝活这种事情上陈言是真的很会,这个小熊确实做的精致好看,葛玥童自己也是爱不释手,忍不住给它挂在包包上了。
葛玥童喝一口汤,打开手机准备找点什么电子榨菜,谁知道手就不听话的点开了微信,主界面往下拉了一些,就看到了那个昵称为陈的账号,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在十月七号,葛玥童点开聊天界面,那一盘子非常漂亮的螃蟹,葛玥童自认为照片拍的还不错,她的摄影学成绩还挺好的,这照片光影,透视,结构,留白都挺符合专业要求的,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葛玥童咬一口饺子,她总是在提醒自己这些事情没必要总是去想它,很多事情会有回应本身就是一种回应,况且杨展的案子开庭在即,说是不公开审理,但是律师说当庭判的可能性比较大,葛玥童提醒自己这些天的注意力应该放在这件事上才对,毕竟她接下来可能还要面对董青山的这个案子,经办警官找过葛玥童几次,说董青山想见她,葛玥童都很委婉且鉴定的拒绝了,她也没想到严青玉的死居然会是一个很万能的理由,在拒绝这些事情上特别好用。
葛玥童也是最近才突然发现自己的父母名字里都带着个青字的,说来奇怪,她长到现在这么大,上了这么多学填了这么多表,这两个名字她从来没有细看过,也没有细想过,她每次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匆匆带过,也不愿意去想起他们。
如果说葛玥童对于严青玉还有着那件蓝色的,已经起球的针织衫的回忆,那葛玥童对于董青山则是压根不想想起的,她佩服陈言那天在律所里面对董青山这种人渣表现出来的镇定从容,当时她自己坐在陈言边上看着董青山的嘴脸真的是恨的牙根痒痒。
怎么又想起陈言了呢?葛玥童嘴里塞着一个饺子,目光正对上了座位对面的那只小熊。
可是陈言是真的太优秀了,葛玥童想不出来陈言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陈言这个人挺认真的,上手做的事情,除了他的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种树,做家务什么的,样样都能做的特别好。
葛玥童叹口气,继续低头吃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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