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也没有必要知道。”
男子平静说道。
“我们等待离开,也等待死亡。至少现在还活着,没有死在过往。”
说着。
不远处又有好几块石碑上的照片动了动。
男女老少。
不同面孔。
相同的是神色麻木空洞,不似活人,更类厉鬼。其中最大的一块石碑足足有两层楼高,巨幅全身像是一位儒雅的老人。
它见江桥看过去,微微点头致意。
“留下来吧。”
“往里走没有意义。”
被这么诡异的照片注视,换做其他人早已毛骨悚然,急欲远离。
但江桥不仅没有害怕。
反而大喜。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邪物,今天一定要多了解了解,这显然涉及到原住民的一些秘密。
“活碑林的主人多久会出现一次。”
“这总知道吧。”
“就算要留下来,我也得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死啊。”
“无法反抗,总要有个心理准备。”
江桥环顾四周说道。
重瞳扫视,更远地方也有石碑被惊动,上面的照片苏醒过来,将目光投送到这边。
这些鬼东西……未必是活人。
但确实有自主意识。
所谓的自主意识,就是能够判断自己是独立的个体,拥有逻辑与思维能力,可以与人正常交流。
反之。
没有自主意识的存在,全凭本能活动。
也无法交流。
就像一段电脑程序一样。
“你说的也有道理。”中年男子缓缓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活碑林每隔三十到五十年,会有一次清理。”
“活碑林主人会带走一部分寄居在这里的意识。”
“被带走的意识有的已经存在许多年,有的刚刚加入活碑林。这个全看个人运气。当然,也许活碑林主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但我们不知道。”
三十到五十年收割一次。
带走的意识新旧不等,看不出规律。
“也不太频繁。”
“按他们自己所说,都是一帮快死的家伙。能够苟活几十年就已经赚了。”
“如果运气好。”
“或许好几轮都沾不上他们。”
“这不就是长生了。”
江桥心中暗道。
“真的没有人成功离开过?”
他再次问道。
“不清楚。”男子语气听不出起伏,平铺直叙的讲述着自己的见闻:“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至少我没有见过。”
“所以去思考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你应该选一块石碑,继续往前走如果遇到了诡谲,或许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意识的剥离与寄居进石碑需要一点时间。”
“在这之前不能被打扰。”
“所以我们都是快死的时候来,但又不能油尽灯枯时才来。”
男子一五一十。
看上去没有任何隐瞒。
或许,他认为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足够久,身上对陌生人的嫉妒与恶意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变淡。
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
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
这种诚实只是他表现出来迷惑人的面具而已。
毕竟。
这人说的话根本无法判断真假。
“谢谢你的提醒。”
“石碑侠。”
江桥见到问不出其他有用信息,便不再理会。绕开石碑,朝着深处走去。
其实想要脱离这里并不难。
至少对他来讲不难。
这些被困在石碑中的玩意想来生前实力都不错。
要说一个都没逃出去。
有点不可信。
甚至。
江桥怀疑它们根本不是活人。
这男子说那些招手的影子是石碑活化的具象,搞不好它们自己也同样是石碑某种活化的结果。
呵呵。
活碑林。
照片上的男子见江桥不理,便也不再说话。
但是沿途石碑上的黑白照片,时不时会冒出声音变成男子嘴替,劝说江桥就在附近安家,不要前往远方。
“这么急。”
“按理说,我是死是活跟这些鬼东西没关系吧。”
“什么时候灵异圈这么善良了?”
“还是说这是在撒谎忽悠,让我以为真的出不去了,就近找个石碑把自己埋了?”
江桥看向旁边的一张照片。
照片被镶嵌在一座塔状石碑上,照片里的男子是名老和尚。
听说和尚圆寂后,骨灰都是放在塔里。
呵呵。
这家伙劝他劝得最起劲。
“施主,需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可错过生路,自寻短见。”老和尚缓缓说道。
“怎么,老和尚也劝我留下?”江桥问道。
“只是不希望施主误入歧途。不如就此停歇,寻一石碑寄身,了却红尘烦恼。”
“我知施主不甘。”
“但须知贪嗔痴为人生三烦恼,需断舍离方能到得大解脱。”
“放下。”
“有时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这老和尚口才不错,比那干巴巴的中年人能说会道,细想起来,还有点哲学的意思。
有趣。
“人在碑中,身不由己,谈何自由?”
江桥淡淡笑道。
“肉身皮囊,舍去只是新的开始。活碑林虽有危险,但与外界相比却也未必更恶。”
“况且。”
“这又何尝不是历世磨练呢。”
“心自由。”
“人便是自由的。”
老和尚空洞的双眼中,竟闪烁出了一丝慈悲之色。
“留下来吧。”
“前路已断,何必再留恋。”
“抛去皮囊。”
“或许将来会有更大的造化。要知这世上是有以精神体存在的大能,无肉身桎梏,飞天遁地,逍遥世间。”
“既已没有别处可去,既来之,则安之。”
“断了后路。”
“方有前路。”
“施主若是不嫌弃,可在附近寻一石碑,我收施主为徒,为施主讲解以意识体得大自在的妙法。”
???
收徒?
江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随即。
他笑道:“大师慈悲,能否为我解答一个疑惑。”
照片中的和尚眼睛微微转动,声音低沉说道:“施主有何疑问,尽可说来。”
“大师既为高僧。”
“又寻到了新路。”
“为何不脱身而去,反在此地苟且偷生。”
江桥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我在碑中,心在灵山,何必外求。”和尚缓缓说道。
话中还颇有几分禅理。
“呵呵。”
“大师不愧高僧。”
“既然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那死就是不死,不死就是死。”
“还请大师不死……”
嗤!
江桥脸上的笑意猛的一收。
手掌化作手刀,对着石碑狠狠地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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