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歌女用日语唱完后,又用带江南口音的汉语喝了一遍,一曲唱罢后大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休息区的一些宪兵还颇为轻佻地吹起口哨,让几个宪兵底层军官不由侧目怒视。
将又一杯洋酒喝下,裘赴打了个饱嗝,摇晃着站起身:“嗯,浅野社长三岛大佐裘某暂时失陪,离开一会儿,二位继续喝啊!”
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同时点了下头,裘赴马上向两人再次施礼后,走到一旁拉过一名侍者问了两句,就逃也似一般向楼梯处冲去。
当裘赴身影消失于阶梯上,浅野平太与三岛崎雄互视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三岛崎雄待浅野平太将目光转到舞台上艺伎的表演时,脸上同样出现一丝不屑的浅笑!
在‘回’形走廊的尽头拐角找到了男洗手间,裘赴进去后先依次快速敲了下几个隔间的小门,确认里面没有人之后,马上将洗手间大门带上。
拿手在嘴里用力抠出一半酒水,接着将体内尿液排尽,裘赴顿时感到身体轻松不少,不紧不慢地洗过手,然后掏出烟盒取出支‘一只鹤’点燃吸了两口。
“松川直树,还有叫北田和夫的家伙,这两人今后一定得多留意”
“特别作战班,像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他们针对的究竟是谁呢”
“浅野竟然能搞到1872年后的珍藏版xo,看来他和租界有密切联系,三岛估计也怀疑到这个老狐狸”
走廊处传来皮靴声,裘赴立刻吸了几口烟,喷出一团青烟,然后就摇晃着推门出去。
有意避让带着酒气的一个宪兵少尉,裘赴向外走去,却在拐过一个过道听到有细音。
裘赴询声来到一个女洗手间,看见大门边一个年轻歌女趴在墙上,瘦弱的身体轻微颤抖。
“小姐。”裘赴凑上前轻声问道,“如果您需要帮忙,鄙人可以效劳。”
歌女身子不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事,只是身体有点累。”
过了十秒,当听到歌女喘息声渐缓,裘赴这才转过身:“嗯,既然小姐没事,鄙人就先告辞了。”
“请等一等!”
裘赴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歌女略带几分哭腔的低喊,他立刻回过身。
“您真是个好心人,这位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一张秀美的小脸出现在眼前,裘赴略微愣了一下:“服部夫人原来在台上那个歌女真的是您!”
服部久智子用衣袖轻擦一下脸上泪渍:“原来是裘先生啊您果然聪明得很不过,后门时我戴着黑色面纱,裘先生现在是怎么认出来的?”
脸上瞬间带着几分坏笑,裘赴将手中香烟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接着缓缓喷出几缕烟雾:“很简单,只要裘某见过的美人,从来不会忘记。而夫人那双眼睛,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忘记!”
轻挥手臂朝后退了一步,服部久智子眼神显得有些慌乱:“裘先生您您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久智子,先,先告辞了。”
她向裘赴稍一鞠躬,急忙从旁边绕过裘赴,加快脚步向过道走去,裘赴又吸了几口香烟,然后扔到地板上狠狠地用脚碾成碎末,马上跟了过去。
“哎呀!”
穿着高跟鞋的服部久智子突然小声惊叫,身子猛地一歪,随即朝后倒去。
“服部夫人,您没事吧?”
不远处的裘赴一个箭步窜上,恰好将身体几乎失去平衡的服部久智子稳稳扶住。
努力站稳,看了裘赴一眼的服部久智子脸上浮现一丝羞红:“我,我没事。裘先生,谢谢您,谢谢。”
再次向裘赴微微鞠躬,服部久智子将旗袍轻轻扯了扯,快步向外走去。
“裘某没猜错的话,说我聪明得很的人就是三岛大佐,让服部夫人留下来也是他的主意!”
服部久智子听到身后裘赴低叫,停下来转过身望了一眼,然后几乎跌跌撞撞地小跑远去。
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裘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深黑双眸内冷光一闪而逝!
重新坐下,裘赴端起还剩半杯的洋酒,左右扫了几眼:“三岛大佐,浅野社长是回去了?”
独自坐在一边吸烟的三岛崎雄,淡淡地回应:“没有!浅野君和滨田君去三楼,他们有点事情要谈。”
点点头,裘赴朝三岛崎雄高高举杯,大声叫道:“那么,我们继续喝吧!没想到,三岛大佐看上去这么儒雅,酒量也如此之好,今晚裘某和三岛大佐喝个痛快!”
微微摇了摇手臂,脸色红了大半的三岛崎雄将烟头掐灭在古色古香的烟缸内:“裘君的酒量才叫好,你先喝着,鄙人先失陪!”
说完,三岛崎雄向休息区另一侧走去,动作之快让裘赴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感谢诸君到来,现在久智子将一首在上海滩流行的歌曲献给诸君,也包括一位好心人!”
裘赴刚准备起身去三楼,艺伎弹唱音乐一下结束,接着舞台上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服部久智子已经换上一身淡绿色旗袍,飘飘青丝也挽成发髻,端庄里透出几分女性的妩媚。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裘赴闭上眼睛,右手手背慢慢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拍打,完全跟上了台上歌曲节奏。
一曲唱罢,全场掌声和喝彩声立刻响起,并夹杂着少许口哨声。服部久智子和舞伎们朝台下深深鞠躬后,首先跨入幕墙内,两分钟后突然从右侧走廊内再次出现。
此时,服部久智子换上一身纯白色和服,上面彩绘着数朵大小樱花,又显得格外温婉动人,她从休息区右侧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众日伪官员纷纷举杯。
当服部久智子来到裘赴面前时,身旁却跟着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而浅野平太也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舞池边。
裘赴站起来微笑地望着三人:“服部夫人,您这身打扮更美,真是标准的大和抚子!嗯,三岛大佐,森口中佐,二位这是被夫人迷倒了,甘愿做她的护花使者吗?!浅野社长,您每次出现得都很及时啊,嘿呵!”
脸颊微红的服部久智子柔声道:“久智子特意敬裘先生一杯,祝您这样的好心人,今后前程似锦美生活美满!”
三岛崎雄端起酒杯,笑得格外大方:“裘君,服部夫人敬了这么多人,可是头一个对你说出祝福词。”
森口信平笑得肌肉连连抽动:“哈哈哈,裘君,你刚才问我和三岛课长是不是甘愿做服部夫人的护花使者?在下的回答是当然!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夫人的魅力所吸引,哈哈哈哈!”
“但是,今晚裘君却是最值得羡慕和嫉妒,因为服部夫人只对你一个人特殊对待,你应该感到特别荣幸!”
浅野平太也慢慢端起酒杯微笑道:“裘君,你不该总是盯着鄙人,而忽略了真正关心你的人。既然服部夫人如此盛情,裘君应该也回敬夫人三杯酒。”
轻叹一声,裘赴慢慢放下抬起的左臂,然后举起酒杯朗声道:“谢夫人吉言,裘某也回敬夫人三杯酒。夫人请随意,我先干了!”
服部久智子的声音柔和又坚决:“久智子酒量虽不行,但也不会失过礼数,我陪裘先生同饮三杯!”
说完她先将杯中的少许日本清酒喝下,然后客气地请森口信平将桌上的珍藏版xo倒入大半杯。
当裘赴连续三次一口喝下杯中酒,服部久智子也慢慢地连续将三杯洋酒饮下,然后她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轻轻地鼓起掌,森口信平则是力度不改,还大声地叫好,将休息区的一些日方人员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并且也下意识地加入鼓掌行列。
而舞池内日伪官员也被这种怪异气氛感染,纷纷侧目后也鼓起掌,同样鼓掌的舞女们噘着小嘴站在一旁。
裘赴用力拍着巴掌,身体歪斜着几乎失去平衡:“好好好酒量!服部夫人果然是巾巾巾帼”
话没说完,他猛地身子一歪,倒在身边的椅子上,又如同一条滑不溜手的小蛇直接倒在地上!
森口信平扶着歪歪扭扭的裘赴,将一个站在门边的宪兵叫来低语两句,那个宪兵马上朝着马路对面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吼了几句,一个身体有点哆嗦的车夫将人力车稳稳停在花之春舞厅大门。
身后传来的女式皮鞋清脆声响,让站在门边两侧的北田和夫和岛谷康男同时侧目瞪视,而在中间的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却是面色平静。
外披华贵大衣内着青色旗袍的服部久智子快步过来,慢慢将裘赴挽扶进人力车内,然后轻巧地跳上车,朝三岛崎雄点了点头,然后拉上车帘柔声道:“师傅,去狄思威路,谢谢!”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裘赴,嘴角却微微扯起。
吴淞路一条偏巷内,乔装的容谦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两位跟了一路,可以现身了吧!”
借着淡淡月光,两个大汉直接闪了出来,一声不吭从腰间拔出短刀,同时前方岔路弄堂入口也窜出三个大汉,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
容谦朝后退了一步,也从破旧棉袍里抽出一根长棍,目光从左至右扫了一遍:“哼,东洋人的狗,一起上吧!”
“闪开!”
“唰—唰”
只听一声轻叱,容谦立刻退到墙壁边,又听一阵风声似的响动和几声闷哼,岔路的三个大汉全都倒在地上,砍刀全都掉在地上。
身后墙上跳下一个人影,然后又听见两声拳脚打击和两声闷哼,先是短刀掉在地上的轻响,接着再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阴影里飘出,飞快地从三名大汉身上拔下小刀,又将另外两个大汉尸体移到墙边,容谦竟然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他立刻睁大了眼睛。
蒙面人哑着嗓子喝道:“你就是容谦,铁血锄奸队副队长?”
容谦赶紧上前抱拳:“正是在下,多谢壮士出手。”
蒙面人傲慢地哼了一声:“此处是非之地,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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