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随着老太太吩咐,
外间屋子,
一身道袍的贾敬,宛如仙风道骨的高人一般,缓步走入了内堂,奢华的装饰,一时间让贾敬还有些不适应,在寻思着看着屋内众人,女眷不稍说,男丁,算上整个贾家都是碌碌无为,
“无量天尊,贫道叨扰了。”
一声道号响起,屋内众人尽皆站起身来,女眷尽皆喊了一声,
“敬老爷安好,”
“呵呵,贫道方外之人,没什么安好不安好的,”
贾敬理了一下道袍,走到贾母身边一拜,
“老太太,难为你了,”
只此一声,贾母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宁国府的事,可还有救。”
贾母操劳两府多年,勉励维持,内里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一句贴心的话,让贾母如何能忍。
贾敬撩了道袍,在贾母身边坐下,脸色沉重。
“事情,贫道也听说了,明日,就去宫里,为珍哥儿求个情,保下一命是他的造化,老太君不必惊慌,刚刚老太君的话,贫道在外面也听到了。”
这回轮到贾母有些慌乱,还想解释,被贾敬拦下,
“老太君不必解释,贾珍父子纵然是留下性命,爵位必然不保,所以另选他人也是对的,我原来的意思,是让宁国府贾蔷继承爵位,可是来之前听说他状告主家,搬弄是非,还在顺天府衙门牢里,于贾家国公府无用,遂舍弃,人选,还是老太太定下,不过要过继宁国府一脉,”
这也是逼不得已,宁国府断了嫡脉,想要把爵位传下去,那只有靠着荣国府,再把惜春安排一番,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至于谁来继承,贾敬心底摇了摇头,一世沉浮,不管了,只不过名头需要先定下,
就算这般最后的说辞,让二太太皱着眉,竟然有了难为之色,毕竟是要过继,自己也就剩下宝玉这个凤凰蛋,如何舍得,就算是贾母,也没了之前的焦躁,过继一说,是否过了?
“可否有商量余地,一定非要过继不可?”
也罢,
遇上贾宝玉的事,不光二太太犯糊涂,就算是老太君,也有些迷茫的意样,不等贾敬开口,贾赦就在一旁先说道;
“母亲怎么犯糊涂,不过继过去,怎可继承爵位,就算是宗人府那边,也需要族谱文书,实在不行,咱们荣国府还有庶出子弟,贾棕,贾环,不也是主家吗,就算再往下,我也不争,贾兰,还是嫡脉呢。”
也不知是贾赦何意,竟然把除了贾宝玉以外的人,全说了一遍,挨个点了名字,就连贾棕和贾环都提了出来,这二人,虽然是主家子嗣,分属庶出,几乎无人提起,没想到今日里,竟然会被大老爷,堂而皇之说出口,真的是极为意外。
贾母脸色一怔,竞也没有先开口否认,贾宝玉要是过继给了宁国府,可就和荣国府断了根了,这可不行,族谱更改,乱不得,但是要把爵位给那些小人得志的庶出,更不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凑巧,邢夫人也开口说道;
“敬老爷说的也是,过继子嗣乃是大事,急不得,可眼下,毕竟要未雨绸缪,先把人选定下,这样也好给贾家全族有个交代,之前的事,就是因为交代不清,这才有了一些闹心事,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
邢夫人也没说谁行谁不行,先把贾家全族宗亲搬了出来,算是个明白的,让二房顾忌一番,心中也是早有结算,这爵位八成是落入二房手里了,只是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要争一争的,李纨,对了贾兰不也是人选?眼睛一转,想到了前些日子,李纨对二太太的态度,明显是有了怨气,
贾母先是瞧了一眼邢夫人,又转头瞧了一眼二太太,问道;
“老二家的,你怎么看,”
哪知,二太太心神颇为凌乱,还未想好,贾政抬起头,红着眼说道;
“敬大哥说的在理,荣国府子弟也就这些,选一人过继宁国府,也算是延续了宁国府一脉的香火,”
说完,
二太太就变了脸色,想到现在,只有贾宝玉这一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撒手,但又舍不得宁国府的爵位,这样一来,手上攥着的佛珠,都快被捏碎了。
贾母见到老二家的不说话,知道心里不舍,又放不下爵位,可眼下,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必然是要定下调子的,环顾屋内众人,尽皆在此,只有珠家媳妇不在,
“来人啊,去把珠家媳妇也叫来,宁国府是贾家两府的大事,商量个事,就要全到,总不能说到最后,人不齐,倒是有私心。”
“是,老太太,”
堂外,就有婆子赶紧应了声跑了出去,
眼看气氛紧张,
王熙凤立马起身,招呼丫鬟,给主子上茶,
“敬老爷,老太太,我倒是有话要说,不知能不能讲?”
此时的王熙凤,脸色紧张,心中还有些心虚,之前商量的事,如今成与不成,就看这一回了,
老太君和贾敬,端茶喝水,眼神就落在王熙凤这个管家人身上,
“能说,怎么不能说,你是荣国府管家的人,两府的事,以后还需要你一人照应着,说吧。”
贾母重重呼出一口气,再难又有何难,
只有坐在下首的尤夫人,眼神有些躲闪,想到那一晚王熙凤嘱咐的话,难不成这就要来了,
“敬老爷,老太太,本不想说的,可是没想到,宁国府那边事来得突然,所以想瞒也瞒不住,尤夫人来府上的时候,就怀有身孕,当时候怕节外生枝,我就和大嫂子给瞒了下来,如今这样,敬老爷回来,再瞒着,可就不讲孝道了。”
王熙凤起身,走到尤夫人身旁,故意使了眼色,让其安心,剩下的事,她早就安排好了,
还有些纠结的其他人,一听就泄了气,只要宁国府嫡脉还有人,爵位就轮不到他们,贾敬和贾母也有些惊喜,这倒是天大的喜事,贾母急声问道;
“珍哥家的,可是真的。”
听到问询,
又撇了一眼凤丫头眼色,尤夫人暗自咬了咬牙,点点头,
“回老太太,是有了,月余时间不到,不知是男是女。”
回话回的巧妙,有是有了,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
“你看你,那么大的事,也瞒着,是男是女都好。”
忽然住了声,
话不能这样安慰,是男子就可袭爵,不是男子,那就无缘宁国府了,此一点,在座的众人都明白,
“老太太,还是要选出一人,要是生的男丁,就继承爵位,要是生的女子,就养着,宁国府一脉,还有惜春一个丫头,老太君,贾敬一生从未求人,恳请老太君恩准,想法把惜春嫁入洛云侯府,做一个侍妾,也好!”
一时间,满眼泪痕,从怀中拿出惜春的生辰八字,还有婚书,一并交给贾母,算是托孤的意思,悲恸不已。
下面坐着的惜春丫头,好似也知道,泪眼婆娑,没了以往欢天喜地的模样,黛玉和宝钗在身边劝慰,二人对视一眼,惜春进了府,当了妾也好,毕竟是自己这边的,只有迎春和探春一时间有些患得患失,自己以后何去何从,
“何至于此啊,安定下来,老身就去宫里寻了老太妃,求个恩典,”
贾母再也忍不下去,瞧着贾敬满头白发,也不知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就刚刚那一幕,他还惦记着惜春的婚事,就知道,这个出家修道,就是一个谎言,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一时间老泪纵横流落下来,
众人赶紧再劝,
好一会,才止泪水,
“老太君,万不可进宫求见老太妃,那是咱们宁荣两家最后的依靠,如今我也躲得够久了,以此残驱,保下宁国府一脉,也算是皇上开恩,我已有决断,”
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尤夫人,又道;
“既然尤氏有了身孕,还需要老太君照拂,生下其子,男袭爵,女豢养,另外,再选一人,过继给宁国府,以防万一,袭爵文书,还有印章,以及族产契约,族谱皆带了过来,由老太君保管,等选好人,划了族谱,这才算完。”
说罢,又从带回来的包裹内,拿出上述的物件,就连文房四宝都一并拿出,还有一沓银票,也就是今岁宁国府供奉,约有五万两,拿出三张银票,并几张地契,起身往堂下走去,
看着憔悴不已的尤氏,如今连个诰命的身份都没了,以后的日子,一个女子,怕是难了,
“这三万两银票,是你攒下来,供奉玄真观的,如今你作为宁国府夫人,理应你管着,但树倒猢狲散,我做主,这些归你,不管以后如何,这都是你的私产,”
也不等尤氏推辞,就把这些放在尤夫人身前桌上,三万两银票,一个庄子,还有五间铺子,少说也有十几万两产业,瞧得王熙凤眼都直了,不等尤夫人说什么,一手把桌上的地契银票,用手帕包起来,塞入尤夫人怀中,
“拿着吧,也算以后有个依靠,”
尤夫人泣不成声,只有邢夫人,还有二太太,瞧得不是滋味,再看老太君桌前的那一沓地契,这都是贾家族产啊,
“贾敬,这些都是宁国府一脉的产业,老婆子是不会要的,宁国府的产业还是宁国府的,等选出来人,这些交给他保管,老身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此刻,贾母真的没看上这些,一个祖宗的,如今最主要的不是这些,
只是此话一说出,大房和二房的媳妇,眼神就显得有些焦急,二太太还在想,未必宝玉不合适,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此事也算是明了,袭爵之人,必不能是一个无用之人,要不然,等袭爵之后,本性难移,苦的还是贾家,不说别的,贾环,性格乖张,无法无天,定然是不能袭爵的,贾棕也是一样,胆小如鼠,鬼话连篇,也不成。”
二太太一开口,就把贾环和贾棕剔除在外,虽然说的没错,这二人在国公府是讨人嫌的,但是经一家主母这么一说,也就没了名声,尤其是探春,脸色羞红,有心想反驳,可是一想到生母赵姨娘的嘴脸,和贾环低眉顺眼的奴才像,就是一脸的委屈,有心想帮着说句话,都无从开口,
邢夫人眼皮一挑,这就把贾棕给弄出去了,算下来,不管怎么再选,合着都是你二房的人了,
“哟,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说庶出子弟不受重视,但也是两位老爷血脉,就算是有这些性格,不也是传下贾家的血脉,怎么到了二太太嘴里,就让别人瞧不得呢,合着最后,不就剩了贾宝玉和贾兰二人,都是你二房嫡脉,咱们只能瞧着。”
越是难听的话,越是让二太太王夫人怒火中烧,丝毫不让,
“那大太太的意思,刚刚我说的话不对吗,什么人,什么事,府里上上下下都瞧着,我就算说贾棕是个全才,那也要有人信才成,不能昧着良心信口开河不是。”
“好了,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成何体统,宁国府的事,老身也开个口,既然尤夫人有了,那就等着,生男袭爵,生女豢养,也是宁国府大小姐,至于再定一人,老婆子不偏不倚,大房和二房庶子,却是不堪造就,无恩德袭爵,就此作罢,”
贾母眼神一凝,用以往没有的神情瞧着众人,
“现如今,只有贾宝玉还有贾兰二人,可选择,贾宝玉如今在宫里科举,也就是贾兰在家,真要是选定人,当场定下,直接划族谱过去,不管以后什么样,就是宁国府一脉,都想好了。”
贾母也算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二人,选一人过继过去,一是断了其他人念想,二是也让贾敬安心,许些事,要密谈。
此话一出,几乎是断送二太太那点讨巧的念想,可是又舍不得这些,正在为难时候,
王熙凤起身言语,
“老太太,太太,贾兰也不在府上,之前学堂夫子说,贾兰读书用功,诗书经意见解独到,乡试必然能过,所以如今大嫂子使了脸,讨了恩科签字,如今也在宫里参考,和宝玉一般,叔侄同考,也算一段佳话。”
这话就是说给敬老爷听的,荣国府的事,敬老爷想必也听说了,内里的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也不算坏了二太太的事,毕竟定下二人,都是二房的,大房出头出力,一点好处也没有。
贾母和二太太顿时一愣,邢夫人满脸笑意,其余众人相互瞧瞧,脸色若有所思,看来,瞧着老实的大嫂子,不简单啊,但随即,都对二太太有些埋怨,里外闹出的事,不都是因为恩科的事,偏偏在紧要的时候,或许爵位给了兰哥儿也是好的。
“凤丫头,你也别藏着掖着,说说你的意思?国公府两家顶门立户的男人都在,什么话说了,就当场定下,”
贾母有些意动,舍不得宝玉,未必舍不得嫡脉重孙,只是爵位太过重要,不给宝玉又不甘心,可是过继一事,万万不成。
“既然老太太问了,我也不能含糊,二太太如今这个岁数,还是我姑母,只有宝叔叔承欢膝下,过继一事实属不该,毕竟珠大哥走得早,留下孤儿寡母,实属不易,贾兰年岁尚小,还不知其内里的事,大嫂子性情刚烈,许些话自不必多说,要是真的能成,那就定兰哥儿,大嫂子也一并过去,不管以后如何,宁国府那边,也算是人丁兴旺些。”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模糊说,就是如此,王熙凤三言两语,不光说的其他人意动,就算是贾赦和贾敬,都在心中有了主意,只有二太太患得患失,不知何言语,一想到贾珠走得早,宝玉要是离开,瞬间红了眼,
“母亲,此事儿子觉得可行,话不好听,但是凤丫头说的对,珠家媳妇,难为她了,老二,你觉得呢。”
贾赦罕见的赞同,贾证左右为难,想想也只能如此了,贾兰去了,好过宝玉过去,夫人也能受得住,
“这,罢了,过去就过去吧。”
贾政满脸羞愧,恩科考签的事他是知道的,早跟二太太说过,不要太过分,没想到里外闹出那么多笑话,今个,也算给贾珠有个交代。
此时贾母,还转头看向身后的二太太,只见雍容华贵的面容上,竟然失了分寸,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以抉择,既然如此,就贾兰了,
“贾敬,你觉得贾兰如何?”
听见贾母问询,一向不言语的贾敬,把众人的目光瞧在眼里,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走了这一家,对谁都好,内里的事,算是解决了,宁国府一脉,自己也对列祖列宗有了交代,
“既然话到此,贫道也算是同意了,宁国府一脉不能绝,就贾兰和珠家的李氏,一同过去,老太太,是等人来了再决定,还是?”
“不等了,等人来了,直接给你敬茶,也算是过了礼,现在族谱拿出来,直接把她娘俩划进去,此事就这么定了。”
贾母一脸坚定的神色,将桌上的族谱摊开,而后,开始倒水研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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