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侯府门前,
既然宣读了前三甲,张瑾瑜也不拖拉,让宁边安排亲兵,十人为一队,按照甲榜名录,前三甲报喜,为一队人马,甲榜名录余下者,为两人送信报喜,把东西送入还逗留在京城的学子手中,
按照这样的安排,先走的人,拿着官服文书,就开始出发了,侯府的旗帜竖起来,大门前,炮竹声不绝于耳,热闹气氛,瞬间到了高潮。
围着的学子,有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上,虽然是乙等,可是乡试过了,那就有了秀才身份,不少人掩面大笑,笑着笑着就失声痛哭,
还有的人对着家乡方向,跪地叩首,泪流满面,人间百态不过如此,
忽然,
不知谁先带的头,有位上榜的考生,第四名者赵明生就在其中,脸色有些犹豫,随后一想,圣人之道,岂可随意更改,今岁恩科,含元殿座师就是洛云侯,自己榜上提名,也是出自侯爷之手,老师之名,无可更改,
今日这般,要是第一个拜洛云侯为师,必然在侯爷心中留下印象,虽然两手空空,但机会难得啊!
想到此,脸色坚定,迈着步子,走到侯府正门前,在台阶下跪着,喊道;
“学生通州赵明生,秋水书院子弟,拜见老师,学生清苦,买不起礼物,只有祖传玉佩一件,作为老师贺礼,”
赵明生说完,先叩拜过后,在身上摸索一番,把怀中玉佩掏出,来双手奉上,跪在那。
瞧得张瑾瑜直愣眼,眼前的人,一身粗布衣裳,还打满了补丁,人长得还算英俊,做事虽然光明磊落,但私心慎重,敢为天下先,要的就是第一个,
并且,看了看此人身后,脚上穿的也不是布鞋,竟然是草鞋,话说朝廷发的二两银子哪里去了,你还真是光棍,这就登门了,什么祖传玉佩,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要,
“你就是赵明生?”
“是,学生确是赵明生,”
显然侯爷虎威慎重,回答时候都有些口齿不清,心中忐忑,刚刚鲁莽之举,不知侯爷会不会怪罪,
“起来吧,把玉佩也收起来,既然是祖传之物,定要收好,恩科录用,是为朝廷选才,汝既然高中,必然是有真才实学,收起自己的心思,不管以后如何,报效朝廷,忠于陛下才是正理。”
张瑾瑜话锋一转,满嘴的忠君报国之言语,说的周围的学子,满脸羞愧之色,
“谢老师,学生谨记在心。”
赵明生面脸通红,自己这点心思,侯爷是看出来了,并没有故意训斥,还给自己保留颜面,实乃愧疚,
“来人啊,既然认了本侯为师,见面礼不好不给,现在也没什么傍身,这样,来拜师的,全部一人十两银子。”
:“是,侯爷。”
宁边会意,
立刻让身后亲兵,回屋搬了一箱银子出来,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塞入赵明生手里,
拿到银子的赵明生,手上之物仿佛有千斤重,忍不住开口;
“老师,学生惭愧,弟子,弟子”
赵明生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取巧的心思算是没了,一点贺礼没送,还被恩师赐予银两,传出去如何见人,
赶紧复又跪下,
“老师,弟子惭愧,实在是羞愧不已。”
张瑾瑜笑了笑,还算是能补救之才,知道羞愧就是好的,要是遇上那些老官吏,不说面色不变,心中早就静如死水一般,算了,
“起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取巧的事,只能做一次,多了,路就堵死了,”
“是,老师,弟子铭记于心,”
磕了头,
起身立在那,竟然没走,
张瑾瑜也不问他,
台下之人,眼见有了带头的,早就瞧见此间的事,诚意伯府的公子宋兴俊,赶紧招呼手下奴才,去周围商铺买些礼品,
“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买贺礼啊,耽误了本公子大事,饶不了你们,”
“是,公子,稍安勿躁,周围都是沿街铺子,糕点礼物,奴才们这就去买。”
被呵斥完之后,身边一水的奴才小厮,挤着人群,就去了最近的几个铺子,赶紧买了一些礼物,匆匆回来,
宋兴俊理了理衣襟,提着礼物,走了过去,先是来了大拜,
“学生京城宋兴俊,诚意伯府的庶出子弟,拜见老师,”
把手上礼物放下,先是拜了三拜,算是入门师礼,
眼见着有个有眼色的,张瑾瑜满脸堆笑,诚意伯的儿子,啧啧,都冒出头了,
“行了,起来吧,你父亲是勋贵,本侯话不多说,不管在哪,上报朝廷,忠君报国,下报百姓,心中正道,”
“是,老师,学生谨记在心。”
宋兴俊满脸喜色,竟然能拜入洛云侯门下,跟做梦一般,见到宁将军递过来的银子,也不推辞,直接收下,
至于那些礼物,被赵明生收进了院内,做个跑腿之人,这一切,都看在张瑾瑜眼中,下面,开了口子之后,随即拜师的人也多了起来。
见到如此,张瑾瑜心中笑开了花,总算有一些可用之人围在身边了,就像是收了小弟一般,
忽然,心头来了兴趣,都说诗会就在恩科之后,也不知长公主周香雪那娘们,又要出什么心思,人都在京城了,怎么也不从北山行宫,明面上回来呢,不会想着什么坏事吧。
这心思,也只有洛云侯他自己,敢这样琢磨,换了其他人,还不是毕恭毕敬,再看西面的戏台子,心底涌现一个想法,都说江南书院的山长厉害,诗会的时候,也不知来的目的,先下手为强,
“赵明生,”
“弟子在,”
赵明生一愣,听到侯爷叫自己名字,下意识抱拳回道,
“你去西边戏班子,让江班主,把新编好的中原峦山音唱一首牡丹亭,教他怎么嘲讽江南那个什么来着,水磨腔,就说水磨腔不过如此,一文不值,怎么招眼怎么来,最好能传出去,可明白?”
赵明生听是听明白了,可是不明白侯爷何意,江南昆曲水磨腔,风靡京城,能唱者寥寥无几,皆是大家先学会的,只有那些达官显贵能听到,要不是桃园那边有个栗大家,什么水磨腔,只闻其名,不知其声,现在侯爷的举动,是想打压江南那些人,
“是。老师,弟子领命,敢问老师,话应该说到什么份上才成。”
毕竟水磨腔可是白鹿书院的山长所改,名声太大了,弄不好,在读书人当中,会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些南方世子,一向骄横惯了,侯爷这是?心中有了猜测,嘴上回应可不慢,
张瑾瑜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要把江南那曲调,说到什么程度为好,既然做都做了,那还不做到底,该怎么压制,就怎么压制啊,
“这还用问,既然我都做了,还怕得罪人,你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瞧着侯爷有些阴恻恻笑容,赵明生打了个哆嗦,点点头,就朝着西边的戏台子走过去,
只留下有些傻眼的宋兴俊,傻愣愣的问道;
“老师,为何说那水磨腔不好啊,学生听得还可以,京城有些人想听还听不上呢,”
“哈哈,是啊,就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听不到,江南的曲子再好,也不如家乡的曲子好听,既然如因此,为何还要听南边的,本侯甚至觉得,北地小调别有韵味,对不对。”
张瑾瑜并未说出原因,但是打压的意味,显而易见,江南那些学风,也该压一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傲成那样,恩科考试,全部是他们的人了,
早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就发觉江南文风鼎盛,那些书院子弟,目中无人不说,许些有关朝廷的话,竟然敢当街议论,去年科举,带头闹事的也是江南学子,
闹得朝廷和陛下不安稳,如今自己作为主考官,会试那边,副主考也是少不了的,这样一来,先杀杀他们的锐气,白鹿书院的山长,叫什么来着,时间一长,再忙一点,人,名字就给忘了,
管他是谁呢!
“呃,老师说的也不错,这个调子不好学不说,确实没有阳刚之气,听得有些绕弯子,不过人人都说好,学生也不敢不说不好,其实,去了青楼时候,有窑姐陪着,什么曲子,谁听得出来,”
宋兴俊语出惊人,让周围不少人刚入门的学生,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许是察觉出了异样,见到洛云侯瞪着自己,脸色一红,立马知道说错话了,一紧张,嘴都张不开,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憋着,大庭广众之下,一点涵养都没有,不是给你父亲府上抹黑吗。”
张瑾瑜也算服了这些勋贵子弟,明显是散漫惯了,说话没个遮拦,训斥一番,
“是,老师,弟子知错了,”
断断续续回了话,还用手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这一次,脸是真的红了,张瑾瑜摆摆手,让其停下,目光看向西边的台子。
只见赵明生寻到江班主,把来意说明;
“江班主,侯爷让栗大家准备一下,唱牡丹亭山峦音,你呢,去台上,好好讽刺江南昆曲水磨腔,说的越难听越好,可知道。”
江班主身子一顿,面色有些难看,这不是合着跟江南打擂台吗,他本就是一个小小的班主,如何比得上书院大家,
“公子,可难为小老儿了,江南那些人,哪里是好惹的,小的就一个戏班子,可扛不住啊。”
见到班主如此反应,也在赵明生意料之内,笑了笑,
“班主,自然是不需要你去扛,侯爷不是在的吗,这是侯爷的意思,此曲调,是侯爷所定,与你无关,事你要办的明白。”
语气上微微加重了一点,算是提点的意思,但落在江班主耳中,不就是威胁吗,无法,只得点点头答应,
“公子放心,小老儿会做的,稍等片刻,找小女合计一下。”
“好,静等江班主的佳音。”
一抱拳,赵明生完成任务后,就走了回去。
街口摊位上,
郑王世子周正白,望着那边拜师的场面,竟然也有了嫉妒之心,如今看来,最大的赢家,是洛云侯,
“老师,众多势力纷争,没想到最后得利的会是洛云侯,座师之名定下,以后这些人,不就成了他身边的助力。”
范文海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一个酥饼,用油纸包裹,拿在手里狠狠咬了一口,那叫一香甜,
“世子,你只看到了表面,眼前的,不过是一些蝇头小利,多少人都无所谓,乡试,不算什么,就算有人放了官,无非就是三个,最主要的是后面,会试和殿试,南子显那个老家伙,一直盯着,洛云侯也只有这些人收一批,后面的,还能收多少,文官那些人精着呢。”
范文海又咬了一口酥饼,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朝廷那边,几个老狐狸,都在想法安排自己人的官职,眼下这些利益,不过是放在前面吸引世人目光的,就算是他们这些王府的人,不也是准备上供的幌子吗。
“老师说的也对,无非就只是这些人,对了,老师,手下人传来消息,最多五日的时间,咱们上供的队伍可就到了,到了那时候该如何?”
这也是世子最为关心的,各地藩王的封地,距离远近不一,所以,上供的队伍,在路上来的有早有晚,另有一点,队伍多,人心就繁杂,
到时候,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在京城站稳脚。
“不急,队伍来了之后,就在城外驿馆先住着,想必,驿馆的人,已经被忠顺王给换的差不多了,咱们贸然进京城,不留下一些把柄给他,宫里能放心吗。”
范文海莞尔一笑,如今各个势力齐聚京城,眼线众多,防是防不住的,那就反其道而行,坦坦荡荡的,让所有人都看得见,这样一来,暗地里的文章就好做啊,
所谓的灯下黑也不为过,至于其他王府的行动,想必也是一样,除非是,西王宫家,和南王郎家,他们两个异姓王爷的车队到了,要么带头进去,要么最后进去,等还是不等!
“老师说的不错,越是捂着,他们越是要看,还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西王宫家,还有南王郎家,也要上供呢?”
周正白显然极为想不明白,他们这些王府做事,本就是带有目的,太上皇那边,已经去宫里见了,虽然太上皇没说同意不同意,可是那一夜的话语,里外算是默认,西王和南王同时来京城,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哈哈,世子算是长大了,学会去思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在咱们各地王府,准备车驾动身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毕竟养的眼线,可不是吃干饭的,另外,动静着实有些大了,把手上酥饼一口吃完,咽下去,笑了笑;
“世子,你想想,既然知道了,咱们还都是打着尽孝的名义,你说西王宫家还有南王郎家知道后,会无动于衷,只怕京城的北王府,和东王府的那些人,早就等着咱们进城,一块上供了。”
范文海眼里闪着莫名的寒色,俗话说四王八公,这四位王爷可是吃人的老虎。
郑王世子周正白,张了张嘴,似有所悟,未在言语!
此时,
摊位旁的百姓,有多挤了挤,往后退了许多步子,只见洛云侯府的游骑兵,领头的一人高举红布,后面几人端着托盘等物,举着旗子跟在后面,一连多少队伍跟了出去,消失在街口尽头,
而侯府西边的西台上,江班主在后面,和自家女儿商议,如何去说这些话,
“闺女,侯爷刚刚让咱们去抹黑昆曲的水磨腔,为父心中还有些忐忑,要知道江南那些人,别的不行,嘴上的功夫,一个顶三,咱们小小戏班子,如何口出狂言,”
谁知坐在那想着曲谱的栗姬,好像没听明白一般,回道;
“让你说就说呗,女儿都觉得水磨腔不怎么样,虽然有着江南柔弱,但不太适合北地人听,女儿要是改得好,可比他们强多了,就算有人闹事,就去找侯爷去。”
这一番话,说的江班主哑口无言,不知女儿是真的有信心,还是说话说蒙了,不过想到女儿自小聪慧过人,比自己强多了,
也罢,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索性从乐师那,借了铜锣拿在手上,
“噹”
的一声敲响,就上了高台,开始大言不惭的嘲讽一番;
“诸位老少爷们,刚刚唱的是江南昆曲水磨腔,听说是白鹿书院山长研墨时候,琢磨出来的,要小老二说,这曲调不过如此,只能合适那些娘们头听,酸软无力,对不对!”
说话的时候,一些江湖的浑话都喊了出来,能敢说水磨腔是娘们听的话,在京城还是头一回,不少学子还没反应过来,
好事者的百姓,哪里管那么多,起哄吆喝的大有人在,
也不知谁附和一声,喊道;
“对啊,我说怎么听的不顺耳,给娘们听的,那不就是了!”
“哈哈,哈哈,”
台下轰然大笑起来,旁若无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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