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大殿内,
丝丝管乐声不断传来,张瑾瑜靠着椅子,殿内的情形一眼入心,
俗话说,两盅酒水一下肚,嘴上就没了把门的,那三个世子恐怕也没想到,王爷会先拿他们三人开刀,
宋王世子脸色难看,举起的酒盅,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转头看向身侧二人,如同自己这般,不堪大用,只能眼神求救看着郑王世子周正白。
后者也是端酒酒盅,面容温润,长袍宽袖微微一动,朝着主位上的王爷一抱拳,把桌上的酒盅端起,回道;
“啊哈哈,王叔的话严重了,我等父王虽然就藩,但也是大武的臣子,朝堂之上,亦是龙腾虎跃,威风八面!”
言下之意,就是指自己的父王王府,都是朝中臣子,心向着朝廷,只是向着谁,就不得而知了。
朝中六王,也只有王叔安稳留在京城。
“啊哈哈,贤侄说得好,都是朝廷的臣子,那就要懂规矩,守规矩,君臣之道铭记于心,可对。”
眼见着这一关过了,忠顺王的脸色又恢复如初,笑呵呵的提醒一番,
“那是自然,君臣之道,儒家之根本,但是孝道,也是人伦纲常,亦是根本所在,我等父王离京多年未曾回京,颇为想念太上皇,只是规矩所在,也只能由我等前来,替父王尽尽孝道罢了。”
汉王世子周兴山,随着众人端起酒盅,丝毫没有惧怕之意,面色坚毅,说出此番的来意,虽不知真假,可是这般做派,王府世子的风采,惹人侧目,
不说别的,敢于直言顶回去的,几位世子还真没有别人敢的,坐在主位上的周王爷,似乎早已预料,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见,郑王府和汉王府,实力为最,其余三王,只算是土皇帝。
也就在此时,
襄阳侯柏广居起身,端起酒盅,
“王爷今日宴请我等,下官心存感激,在座的还有些老亲勋贵,叙旧迎新,莫让这道佳肴的寓意盖过了我们的兴致,下官,敬王爷一杯。”
柏广居自称下官也不为过,他在朝廷的散官,就是挂在宗人府那边,如今忠顺王挂着宗人府理正的头衔,那就是上官,所以襄阳侯起身打了圆场,怀远侯等人,也不好无动于衷,端起酒盅等在那。
只有张瑾瑜,乐呵呵吃着饭菜,时不时的瞧着殿内那些女子跳的舞,丰臀细腰,丝绸锦布穿在身上,若隐若现,胸前的波澜,让人心驰神往,也不知忠顺亲王哪里找的,个个长得水灵不说,这容貌,算是上青楼的花魁了,
至于外面的事,充耳不闻,既然是赴宴,那就是一个字,吃,其他的,随你们怎么折腾。
眼见着众人都端起酒盅等在那,只有洛云侯一人未起,还有忠顺亲王未动,扫视殿内一圈,众人跟随的架势,有着逼迫嫌疑,
但是左手一侧,只有洛云侯依旧坐在那吃喝,想起皇兄的所托之事,心中一动,问道;
“洛云侯,饭菜可合口味?”
一句话问出,众人的目光随即移到张瑾瑜那桌上,有道是吃的快,出的急,一桌子饭菜,被张瑾瑜扒拉一大半不说,吃剩的骨头和残渣,直接扔在桌上,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然后剩下的那坛子肉,又被张瑾瑜端了上来,吃了半天,还不如这坛肉入口,
听见王爷问话,张瑾瑜一口咽下嘴中食物,点点头,回道;
“回王爷,这些饭食色香味俱全,真不愧是宫中御厨,下官一吃,就停不下来,尤其是刚刚王爷说的那什么,龙盘虎踞,关外哪有这些好玩意,都是一些火烤的,锅煮的,能熟就能吃,不考虑这些。”
当面就是夸赞了一番,谁不喜欢听好话,
众人面色微红,也没有刚刚有些紧张的气息,
“洛云侯哪里能妄自菲薄,关外的一些山参可是好东西,只是边关寒冷,吃的用的,自然没有那么精细了。”
郑王世子周正白,把手中举起的酒杯,朝着洛云侯那一边拜了一下。
张瑾瑜大大咧咧摆摆手,把桌上酒碗端起来,
“世子不必说些好话,山参有,不过都在深山老林子里,想要的,都是拿命去挖的,从没听说,挖参能发财的,吃的用的,能吃饱就成,说不定哪天,遇上女真人,就没了性命。”
似是故意这般说法,真真假假,谁能知道内里什么情况。
“啊哈哈,洛云侯说的没错,关外不管是冬夏两季节,吹的风都是冷的,不像是中原地界,四季如春,但是这道菜,洛云侯觉得如何?”
怎么说来说去,好像是迈不过去这道菜了,张瑾瑜刚刚也是胡扯,这道菜看着是有气势,龙盘虎踞,自然是雕刻出来的,用的是鹿肉,还有鱼肉,这就奇怪了,鹿和鱼在一块,算什么寓意。
“王爷,下官觉得,鱼肉还好,鹿肉炖的有些时辰不对,味道尚可,就是有些奇怪,水里游的,路上走的,在一块做菜,算得上是合则两利。”
模棱两可,似不沾边的,模糊糊弄过去。
谁知这句话,不知是触动,还是忠顺王借坡下驴,狠狠夸了一番;
“还是洛云侯说得好,有些事,合则两利,只要忠心朝廷,忠心皇上,恩宠自是不少的,来,干!”
终于,
周建安是把要紧的话提了出来,皇上和太上皇都在宫里,他们一起进京,来的是尽忠,还是尽孝,都有待商讨,看样子,几位侯府的人,也是不知道了,不知道就好。
众人面色一松,没了刚刚凝重的气氛,而后,众人各自把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复又坐下,
尽皆缓口气,伸手动了筷子。
张瑾瑜此时,已经吃的饱了,俗话说,饱思淫欲,喝着茶水,坐在那,瞧着殿内几個女子翩翩起舞,有些羡慕,你说要是在侯府里面,用膳的时候,自己能看到这些,不也是能多吃上几口,就算胃口不好,闻着香味,也不饿啊。
看了好一会,
穿过跳舞的人群之中,就能瞧见对面坐着的锦乡侯,
宛如正人君子一般,小口吃着菜,喝着酒,和刚刚发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在看着其余人,也没了热烈气氛,各自小心,还真是应了一句话,色厉内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着众人吃的七七八八了,周王爷放下碗筷,摸了一下胡须,眼里精光一闪,扫视一眼几位王府贤侄,没想到,几年未见,都已经长得那么出色了,
遂换个方式,拉了家常;
“正白,话说你父亲,在封地可好,王兄也是许久未见了。”
话音也没了刚刚逼迫的样子,颇有长者的仁慈,此面,周正白拱手一拜,嘴角微微一笑,回道;
“王叔客气,父王在封地,经常谈论到王叔,说一些在京城时候的日子,还说那段时间,和王叔做了许多趣事,小侄一直都在身边听着呢。”
提起以往的事,周正白还真的不是为了应付王叔的话,父王可是在书房的时候,经常讲解那时候京城局势,尤其是那一夜,父王可是后悔莫及,要是当时候诸王一齐拼杀,挡住京营大军,只需要一个时辰,宫里就会大局已定,也比现在这个皇帝,要强上不少,可惜,诸王没了胆魄,才有现在的关内局面。
:“嗯,也难为王兄惦记,本王问你,你父王提到了哪些趣事,说些听听。”
忠顺王嗯了一声,转眼又开始追根问底,看样子不问出个明白,是不会罢休,却不见得周正白根本没有惧怕之意,用手一指场内的舞女,
“王叔说笑了,趣事那么多,不能细细阐述,只有一点,父王曾说,和王叔去了春楼,听了曲子,看的也是这个舞,还说,看了一夜都没回王府,说是和王叔喝了一夜的酒。”
此话落在众多人耳中,都用些莫名的神色望向主位上的王爷,就连张瑾瑜都瞪大眼睛看过去,春楼在一起喝酒,还是一晚上,莫不是留了几个女子,逍遥快活了一夜,醉生梦死,再说春楼,背后东家就是忠顺王府,那时候就在一起,这内里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能想到这些的,并不是只有张瑾瑜一人,身后的襄阳侯,还有东川侯,眼神相互对了一眼,都有些疑问神色,
眼见着说的话,引到自己身上,忠顺王脸色有些尴尬,春楼的事,确有,还不是一个人,那时候,他可是经常利用春楼,笼络不少人,可惜最后,一场空。
“呵呵,你说的是这件事,确有其事,只不过聊一些古画,聊得开心,天晚了,就没回去,对了,你们来京城的路上,可有意外之事?”
眼看着话有些虚,忠顺王就转移话题,关心几人来的路上,可有不妥之事,
几人相互看一看,摇摇头,本以为就此绕过去,谁知,汉王世子周兴山,脸色有些凝重,一抱拳,回道;
“王叔,我们走的都是官道,哪有什么不长眼的找麻烦,先后几天就到了,只是小侄走得晚,所以落在最后,却到是在吴州地界上,有不少灾民停留在那,小侄让王府侍卫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是从京南林山郡城逃过来的。”
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底下一众侯府的侯爷,除了锦乡侯以外,尽是抬起头,怀远侯冷冰冰一个人,也是直接插言,问道;
“世子,您是说有流民从林山郡来的,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就是,吴州城在安阳郡南边,距离京南远着呢,中间还有山脉阻隔,这一路能跑到那边,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怀远侯胡江林当年就在京营统兵,还和贾府老国公一起领兵征讨白莲教乱民,曾经就有一些慌乱进入那片山脉的,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水,进多少死多少,当时候近乎五万白莲教众,能出来的没几个,那时候负责领军追捕的,就是他本人,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所以说,随便那些体弱的流民,能过来,少之又少,
“怀远侯说的极是,是不是流民暂且不说,从京南林山郡,到吴州,走山脉里距离是近,可是道路崎岖,没有水源之地,一但断了水源,可撑不了多久,所以,会不会是世子记错了。”
东川侯段开华也坐在位子上问询,毕竟距离几百里的地,算上山路,一般人过不去,
“是啊,贤侄是不是记错了。”
周建安也急忙再问一遍,毕竟刚刚所提的事,事关重大,要是那些流民能过来,林山郡城就是易手了,朝廷的南下大军又该怎样,所以,也没心思再试探,
汉王世子周兴山,皱皱眉,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难道朝廷南下大军,已经在京南林山郡城,和太平教对上了,可时间上,差了许久,记得自己提前入京,走的是官道,问的也清楚,虽然是无心之举,但也听得真切,是从林山郡城逃出来的,至于具体的事,好像没问,
“回王叔,回两位侯爷,小侄是真的听见,那人说自己是从林山郡逃出来的,小侄当时还奇怪,问他那么远,怎么过来的,他回答说,陈州城丢了,城外来了大批贼军,他们有些村子都是拖家带口,进了山脉,一路扒着树皮吃才挺了过来,小侄见他们可怜,送了些粮食给他们。”
这番解说,别提几位侯爷,就是张瑾瑜都变了脸色,算下时间,应该在五日之前,那这样说来,太平教早就布置好了陷阱不成,
刚刚问话的两位侯爷,也是满脸惊异,京南的事,他们还不知道,朝廷的南下大军,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所以,京南具体如何,没有朝廷邸报写出来,那就是一头雾水,
“王爷,您觉得如何?”
怀远侯胡江林心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忍着猜测,准头就问忠顺王,
高坐在台上主位的周建安,也察觉事情有变,藩王车队入京,走的官道,吴州城进京,快马也需要三日,正常行走,需要七到九日的时间,而那时候,正好是王子腾领军南下的日子,那不是正好迎头碰上,陈州城丢了?
赶紧看向下面,兵事也只有洛云侯懂得多,赶紧问道;
“洛云侯,伱觉得呢?”
张瑾瑜听到几人的对话,就已经在那估摸着南边局势,要是汉王世子说真的,那就说明,太平教的人马,比朝廷先一步到了地方,陈州城以下,林山郡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布下一张大口袋,就等着王子腾的兵马,
显然,
是他们占了先手,即是如此,陛下的密信,就是关键,先一步送到,或许还能保住南下援军,要是真的一头栽进去,后果难料,当然,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
遂起身,回道;
“回王爷,此间的事,还仅仅是猜测,太平教那些逆贼,贼心不死,拿下京南南部地区,又想学白莲教一般,占了郡城窥窃中原腹地,不过朝廷在南边,设了大梁城节度使,就是防着他们,如今朝廷大军南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一言带过,什么猜测都不说,或者是,说了等于白说,也让宋王世子几人,面有鄙夷神色,不是说洛云侯,乃是大武朝廷最能打的吗,如今看来,也是就会个顺风话。
只有身后的襄阳侯,略微能猜出一二,看来洛云侯,或者皇上那边,早已经想到了对策,毕竟京营安湖大营的主力,可是交给洛云侯暂管,动不动兵,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话说,王子腾那边,真的麻烦了,可惜,南边竟然毫无动静传来,太诡异了。
别说襄阳侯猜测,就连郑王世子周正白和汉王世子周兴山,都在猜测京南局势,可对自己有什么有利之处,可惜,王府大部分精力,都牵扯在京城,分不出人手注意南边动向,难不成,太平教竟然那么厉害,堪比当年白莲教,把朝廷的大军给击溃了,怎么可能呢。
眼见着洛云侯一点没说什么,忠顺亲王也不再多问,嘱咐了几句,
“各位贤侄,饭也吃的差不多,路途劳顿,今日就到这吧,此处景色美妙,屋子也不少,好好休息,本王许些劳累,就散了。”
也不知是真劳累,还是另有事,虎头蛇尾的宴席,就此散去,诸位世子也有好些话要说,起身一拜;
“劳烦王叔款待,”
“自家人,哪里的事,回了。”
周建安也没有多留,招招手,带着亲卫仆从,直接出了大殿匆匆离去。
还有几位侯爷,摸不着头脑,怎么会一下子人就走了,眼见着人回去,张瑾瑜摸了摸已经吃饱了的肚子,打了声饱嗝,起身对着几位世子施了一礼,
“诸位世子,今日多谢诸位世子款待,本侯不多说谢字,这就回了。”
“侯爷客气,只是借花献佛,招待不周,下次定给侯爷重新补上,”
周正白几人哪里敢让洛云侯行礼,直接躬身回礼,嘴里都是陪着好话,孰重孰轻,现在也看出来了。
“那就告辞了!”
一转身,就出了大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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