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恩人!恩人”
屋里程家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妇人的声音透过哗啦啦的雨声传了进来。
离门口最近的程二平站起身,一个健步走到门口,眯眼朝外望。
还没等程二牛汇报他看到了什么,林老太他们就听到程晚说道:“二哥,快让她们进来吧。”
程晚已经听出来了,外头的人正是和她有过接触的那三位妇人。
三位妇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得到允许后,一路快跑进院子。
跑到堂屋门口时停了下来。
三位妇人看到屋里燃起的火堆,和程家人身上干燥的衣裳,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身上正往下滴水的蓑衣。
程家人早就站起身在屋里迎着了。
林老太看到三位妇人站门口不敢进来,一拍巴掌,急急道:“站门口干啥?快进来烤烤火,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杏儿,你们仨赶紧的,帮她们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
三位妇人进屋,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是程晚之前看到的那身了,明显是回家换了衣服。
可尽管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新换上的干衣服还是被雨潲湿了。
林老太急忙招呼着她们往火堆跟前坐,烤烤身上的湿衣服。
谁知三位妇人没有听林老太的,而是面朝程晚,扑通一声,齐齐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咣咣给程晚磕了三个响头。
程晚眉心一跳,赶紧躲开,她最怕这种场面了。
“别这样,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程晚上前强硬地依次把她们从地上拉起来。
火光的照耀下,三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这个村子所经历的苦难。
据三位妇人说,村子里的这伙儿土匪是两个月前突然来村里的。
土匪到了她们村后,就大开杀戒。
老人、男人、男娃,通通杀光,只留下了女人和女娃。
然后这伙儿土匪就在村子里扎了根,他们霸占了村民的房子,使唤、欺辱村里的女人,关押村里的女娃。
这个村子本就不大,常住村民人数只有贾家村的三分之一。
土匪进村的当天,就杀了整个村子一大半的人口。
没死在土匪刀下,被土匪饶了一命的女人和女娃们在这两个月里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村里的女人和年纪稍大的女娃,有的被土匪磋磨死了,有的是自己不想活了,寻了短见。
到如今,整个村子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她们这二十一个妇人,加上三十四个不足十岁的女娃。
村里现在还活着的女人,都是有闺女还活着的,她们舍不下、放不下孩子,就只能这么一天天的熬着,希望哪天能找到机会带着孩子们逃出去。
姓刘的妇人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最近土匪头子带着好些土匪出去了,我们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有机会逃出去,这估计就是唯一的机会了。之前每日夜里土匪都要数人头把我们分开锁在屋里,除了做饭,压根不让我们碰刀,即便做饭,也会有土匪在一旁看着。”
“最近可能是看我们都很听话,对我们看得没那么严实了,像我扎麻老三尸体的那把剪刀,就是给麻老三裁剪衣服用的,要搁之前他会在我用完后立刻把剪刀收走。”
另一位姓高的妇人接话道:“他们对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也都已经做好了找机会就和这几个土匪拼命的准备。要是能活下来是我们命大,死了也就死了,总不能就这么认了命,孩子们,孩子们还小呢。”
说到最后,这位妇人已是泣不成声。
最后一位妇人姓张,她的眼神中透着历经沧桑苦难之后的惘然,对着程晚却笑得很温柔。
“恩人,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感激你,你杀了这几个土匪,把我们这些人从地狱里救了出来,我们这些当娘的就还能拖着残命努力陪孩子长大,不然这些个孩子孩子们可怎么办呢?”
刘姓妇人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其实村里的其他姐妹知道我们仨要来谢您,本来是闹着都要跟着来的,可是我们想着全都过来人太多了,又下着雨,到时候别再给您添麻烦。还有就是娃们这会儿黏人黏得厉害,最后就我们仨过来了,还望您别见怪才是。”
屋里的程家人从三位妇人张口说话开始,就很安静,此时更是沉默。
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气愤、憎恶、同情、可怜、佩服
程晚紧抿住唇,她走到三位妇人跟前,蹲下身子,看着三位紧挨在一起的妇人,脸上露出温软的微笑。
“你们很坚强,是非常非常棒的女人,更是令人敬佩不已的母亲。”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伙儿土匪,加上土匪头子一共是六十七个,都已经下了地狱,我今日杀土匪用的大刀就是从那些土匪的尸体上得的。”
“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程晚用温和且有力量的嗓音说了三句话,却让三位妇人愣住了好久。
她们看看程晚摆给她们看的土匪的大刀。
又看看身上布满可靠和温暖的程晚。
最后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三位妇人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她们哭得毫无形象,拍胸捶地,涕泗横流。
只看她们痛苦不堪的样子,就能知晓她们内里已然千疮百孔。
林老太、王氏、程小姑,她们仨的心里早就积攒了好些酸涩,此时忍不住跟着三位妇人落下了眼泪。
几个大男人也是红了眼眶。
程晚长舒一口气,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这雨这么大,为何就是洗刷不掉人心里的恶呢?
三位妇人撕心裂肺地哭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林老太用袖子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泪水,看向三位妇人的眼中的满是心疼。
“好孩子,这土匪来了这么长时间,村里人的亲戚什么的就没来村里看过吗?官府呢?官府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自然是有外村的人来过的,只是凡是进村的都和我们村的人是一个下场,男的被杀,女的留下暖床。”
“那个土匪头子好像是和县太爷有亲,他们什么都不怕,离得稍微近些的村子都被他们抢劫过。”
刘姓妇人苦笑道:“大娘,我们的亲人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土匪窝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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