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过后，随之产生的后劲极大，余波未平，荡漾许久。
这一场战斗暂时终止了「先天神明」与神话种之间的摩擦，整个神话物种圈子内产生动荡，皆是陷入无比震惊，只觉头顶压力无穷无尽，让祂们难以喘息。
一个「女武神」已压得祂们喘不过气来，结果又蹦出了个「空间」。
这是第一个「空间」，可谁又敢保证没有下一个「空间」？
如果说「智慧」是在假装软绵绵，其实祂早已可以做到将所有神话种的智商吸收，补足自身呢？
如果说「自由」是在扮猪吃虎，其实祂不但可以实现自身完全自由，还可以禁锢所有神话种的自由呢？
神话种害怕了。
祂们收起了心思，更卖力的修行了起来。
落后就要挨打，这才是真理。
战斗结束后不久，在苏北家的「先天神明」们陆陆续续告别回家，很快屋内就空空荡荡的了。
这期间「命运」特地找过苏北一次，似是朋友间的询问调侃，又像是意有所指的征求。
祂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是谁？”
“我”苏北先是回了一个字，思索许久后，拼接上了之后的答案：“我是「空间」。”
苏北猜得出「命运」一定是看见了什么，祂的能力比起其余姐妹更加空泛，涉及了许多类似于「因果」、「预言」之类的能力。
祂是继「智慧」、「死亡」之外，第三个有能力看穿苏北身份的「先天神明」。
但苏北的确是「空间」。
这么回答无可厚非，只是多少有些取巧。
「命运」低着脑袋，没有回答，只是上前坐在了苏北身旁，用一双泛着橙光的眼眸望着苏北。
苏北没有开口回答。
半晌后，「命运」起身，扫了眼果实与叶子，又抬头望着这一望无际的「世界之树」，发出了一声呢喃。
“讨厌你。”
苏北点头：“也好。”
「命运」没说为什么，苏北没问为什么，二人就这样说着云里雾里的言语，沉默不语着告别。
待到姐妹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屋内再度陷入「生命」与苏北单独相处的状况。
只是二人的立场与开始发生了一定的转变。
“「空间」姐姐，你其实不是姐姐。”「生命」语气肯定。
这句话暗藏一语双关。
不只是字面上的不是姐姐，还暗示着血缘纽带上也不是姐姐。
“或许吧。”苏北没有否认，表情一如往常。
没有被抓包时的辩解，没有被戳穿时的暴跳如雷。
这让「生命」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噎在了喉中。
“所以？”苏北侧目，看着困惑不解的「生命」，好奇询问：“你打算怎么办？”
「生命」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
“一开始我会觉得这很别扭，而且会怀疑你是不是正在计划着什么很大很大的阴谋。”
“但想得多了，想通之后，觉着这其实没有什么。”
苏北点了点头，只听「生命」继续说道：
“你对我们很好。”
“所以，你就是大家的「空间」姐姐。”
“一直都是。”
话虽如此，可在「生命」说完后不久，祂就离开了屋子。
或许是捅破了双方身份之后，【超级萝莉控大王】的称号加上男女同居的处境，让「生命」感觉不太妙吧。
所以「生命」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同居还是让祂太过紧张了。
等到「生命」离去，苏北屋内再度冷清了下来。
这时，苏北这才躺在了自制摇椅上，将手中盆栽高举，晃悠晃悠着，抿嘴道别：“到这就好。”
“回去吧。”
“再不回去，世界就要乱套了”
此后，时间正式进入「诸神纪元」，意味着如今的原初大陆已是「神明」遍地走。
迈入神之领域的物种多如牛毛。
然而能量是守恒的。
底下的人吃得多了，相对的，可供「世界之树」吸收的权柄就少了。
好在「世界之树」的意识还是回去了。
祂回到了祂本该存在的地方，重新支撑起这个世界，替原初大陆巩固住了世界壁垒。
开始吸收游离权柄。
原初世界正在蓬勃发展。
这是最好的年代，机遇不断，通神道路遍布。
这是最坏的年代，所有人修身不修心，只顾着埋头苦修。
而在「世界之树」脱离之后，叶子一如既往的陷入了萎靡，再度陷入了要死不死的状态。
但果实开始逐渐长大，趋于成熟。
「世界之树」带走了意识，但没带走力量。
只是，果实成长的过程太过缓慢。
除此之外，一切再次回到了原点。
这天，原初大陆下起了暴雨。
苏北久违的离开了房间。
「世界之树」底下变化不大，苏北周遭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了什么。
至少在苏北眼前如此。
门口崩碎的巨大沟壑依旧存在，且因为近日雨水较多的原因，逐渐变成了一条小河。
泰坦巨人身躯在沟壑内泡着水，脑袋充当桥梁，以供往来的姐妹们不断踩踏，不敢反抗。
一位消瘦正太跪在了这颗巨大头颅身旁，表情诚恳，仍在认真忏悔。
替他这不成器的爹赎罪。
这一幕被泰坦巨人的头颅尽收眼底。
泰坦巨人身为以肉体称霸「世界之树」一环区域的「神明」，头颅与身体分离对祂造不成任何影响。
祂早就恢复了日常活动的力量。
只是祂身躯上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至今无法消化苏北曾经挥出的那道攻击。
每每想起那一幕，泰坦巨人都有一种颤栗感觉，仿佛自己正在与一整个世界作对，就要将「世界之树」连根拔起。
祂怎么敢得啊？
这吓得泰坦巨人更老实了些。
祂的确是太不懂事了。
看着如今这变化，苏北脑海中思绪翻涌，记忆再度回溯往前。
为何「先天神明」与神话种握手言和过后，世界反而会灭亡得更快？
那一次轮回，苏北倾尽所能寻找答案，最终得到的结果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原因竟是太过和平。
太过和平，反而不和平。
那时的苏北不懂，但现在苏北懂了。
能量是守恒的。
一个「世界」只能承载一个世界的能量。
人口越多，分享能量的基数就越大，可供吸收的能量越少。
不只是神之途径，就连基础的魔力、「规则」、「秩序」都是有限的。
有限的资源，无限的生命。
等到所有人都平分了资源之后，世间就会引爆更大的战争。
因为生命还在出生，可资源几乎就要耗尽了。
因为贪婪。
因为欲望。
只要有人想进步，就会有人因此死去。
这会导致占据资源多者，资源堆砌愈发丰富，占据资源少者，此后越难生存。
穷人愈穷，富人愈富。
这是病态的。
若是如此，不如维持住原初大陆明面上这小面积的摩擦争斗，将人口维持在一个相对恒定的数值。
这个世界需要战争。
至少此刻需要。
这一矛盾点迟早会爆发，而率先明白这个道理，且愿意主动迈入这由血腥所筑就王座的「神明」，是那个最最讨厌苏北的「命运」。
祂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寻着各个姐妹房间依次告别，最终离开了「世界之树」。
此后百年，于苍穹之上，第一个星辰开始闪烁。
「命运神国」出现了。
此后，位于极北之海的【提丰】与【美杜莎】闹掰离婚，独自加盟「命运神国」，其麾下部分娜迦一族随之迁移，成为了「命运女神」的眷属，掌管着占卜相关权柄。
建立「命运神殿」。
此后，原初大陆开始频繁爆发小规模战争，战争源头难以追究，战争原因千奇百怪，如若有人顺藤摸瓜追溯到事件源头，也只能看见一条模糊不清的河流。
怪，实在是怪。
「诸神纪元」一百年，冬。
这天，苏北早早起了床，打算去外面采些菌子回来吃。
菌子味道其实一般，主要是吃完后可以让苏北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时而置身于萝莉海洋，时而置身于蓝天之上，时而清醒，时而沉醉。
妙，妙不可言。
吃一次就能让苏北回味无穷，难忘今宵。
属于是磕上头了。
苏北前脚刚刚离开了房间，远远就看见消瘦正太提着个不大的篮子，双膝跪地在地上匍匐，认真打扫落叶。
腰间篮子里似乎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菌子。
苏北瞧见了，不好意思当做没看见，于是走上前去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这是做什么？”
比蒙巨兽朝苏北重重磕头，脑袋砸在地上溅起十丈雪花，发出哐当声响，诚恳道：“「空间女神」，您的篮子落这了，我给您拿来了。”
苏北愣住，看着这瘦小正太双手托举篮子，稳稳递向苏北，态度虔诚。
可以看见篮子里面装满了菌子，数量极多，至少得撸光半边「世界之树」才能集齐。
“这不是我的。”苏北平静回应，抬脚迈出。
“不不不。”比蒙巨兽擦了擦额头汗水，膝盖在雪地上摩擦出猛烈火花，径直腾挪至苏北跟前，再度叩首：“「空间女神」，这篮子是您门口绿植编织，这菌子是您屋子附近种植，这怎么能不算是你的。”
“往更深处讲，就连我的通神道路都是由您指点。”
“我都可以是您的，更别提篮子。”
这说得一板一眼的，听着有几分道理。
苏北低眸扫了比蒙巨兽一眼，点了点头，迟疑了一瞬：“这么说，这真的是我落下的？”
“这是自然。”比蒙巨兽惶恐点头。
祂实在太想进步了。
见苏北收下篮子，比蒙巨兽再度重重磕头，低声下气道：“求「空间女神」原谅我的父亲，祂不太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祂。”
收了菌子，苏北说话自然就客气了些，点了点头：“行，你记得管教管教。”
闻言，比蒙巨兽喜笑颜开：“一定一定。”
泰坦头颅眉飞色舞，瓮声瓮气道：“感谢「空间女神」原谅。”
苏北点头示意，不复言语，只希望经此一劫，泰坦巨人能够明事理吧，多多听取比蒙巨兽的建议，别再这么不懂事了。
等到苏北回了屋，比蒙巨兽这才幻化出本体形态，托举着父亲的躯体，捧着父亲脑袋，亦步亦趋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
“儿啊，话说你这菌子是哪儿来的？我看你一直跪在这里也没离开过啊。”
“忘了，我看隔壁树梢上挂着个篮子，顺手就取来了”
半响之后，「世界之树」树梢上传来一声猛烈尖叫：“我！的！蘑！菇！呢？！”
尖叫惊扰了无数禽类，萝音冲破云霄。
苏北抬眸面露疑惑，手中有条不紊煮着菌汤，自言自语道：“这声音是「智慧」？祂怎么了？”
“算了，祂丢的是蘑菇，与我这菌汤有什么关系？”
但事情到此并未结束。
因为「智慧」极度记仇。
祂挨个踹开姐妹屋门，从旁侧击询问，通过能力窃取了所有姐妹的记忆之后，最终停在了苏北门口。
进，还是不进？
「智慧」犹豫再三，不断吞咽唾沫，终于是说服了自己。
为了蘑菇汤，拼了！
只听“咚咚”两声，屋门敲响。
苏北一打响指，愣住。
看着门口那已有了一米四身高的「智慧」，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视线交错，仿佛从对方看见了故人的身影。
说起来，他得有三千多年没见过梨梨子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智慧」皱眉，眼眸忽地眯起，死死盯着苏北不断搅拌着的菌汤。
苏北侧目摇头：“没，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智慧」不语，板着一张严肃的小猫批脸走上前来，俯下身凑到菌汤面前，深深嗅了一口。
“蘑菇。”
果然不像梨梨子。
若是梨梨子，此刻就找着借口在屋内到处搜查了，是绝对不可能盯上苏北这锅菌汤的。
苏北如此想着，辩驳道：“菌子。”
“蘑菇。”
“菌子。”
“我喝一口。”
“没熟。”
“我才不管。”
“你确定？”
苏北愣住。
这菌汤扎根此地，与「世界之树」共用同一片土壤，药效之强简直匪夷所思。
若是不煮烂了食用，很有可能会出现不得了的状况。
例如真菌中毒、真菌感染等等。
而这正是苏北所研究的第二个项目。
「智慧」眼眸上下扫视着，在菌汤与苏北之间来回转动，试探道：“我丢了一花篮的蘑菇，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可我这是菌子。”苏北平静回应。
「智慧」皱眉：“可你足不出户，你是哪里来的菌子。”
“别人硬送。”苏北回应极快。
「智慧」将苏北腿旁篮子举起，一字一句道：
“那「空间」姐姐猜猜这个篮子是谁的？”
“比蒙巨兽的。”苏北眼观鼻鼻观口，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事已至此，是非对错已不再重要。
因为菌子已经下锅。
下了锅的菌子是不能出炉的，一旦出锅它就会变成菌汤。
「智慧」气笑了，将篮子翻转，指着上面的蓝色书本图案，一字一句问道：“你确定这是比蒙巨兽的？！”
苏北陷入了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智慧」气到浑身颤抖，指着苏北鼻尖破口大骂：“你要让人失望了啊，「空间」姐姐！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空间」姐姐，我——”
苏北连忙盛上一碗菌汤，舀起一口就往「智慧」嘴里戳去。
“先别吵，你先喝一口。”
“咕噜咕噜咕噜”「智慧」喉咙蠕动着咽下，表情仍是狰狞凶狠，敞开了喉咙正打算继续输出，忽地眉头拧紧。
不对——
「智慧」“砸吧砸吧”舌头，回味了一番后，朝着苏北张开嘴。
“啊”
苏北懂事的递出勺子。
「智慧」喝下一口，闭眼思索过后，指着这盆菌汤，认真道：“我的。”
“我的。”苏北否认。
闻言，「智慧」先是一指身旁篮子，“我的。”
旋即一指正在煮着的菌汤，重复了一句。
“我的。”
苏北眼眸一虚。
「智慧」立正了，身体忽地坐直，硬气道：
“一人一半。”
苏北点头。
合理分配菌汤过后，二人很快干完了属于自己那份。
不一会儿，副作用缓慢涌上各自心头，逐渐麻痹大脑。
“好喝～棒！”「智慧」竖起大拇指，晕晕乎乎站起身子，走着走着趴了下去，嘟囔着：“到家了到家了。”
“先美美睡上一觉好了。”
“冬天喝热汤，这才是「神明」该过的好日子”
没理会「智慧」的疯言疯语，苏北眯起眼睛，自顾自沉浸在了被幻想编织的梦境之中。
恍惚间，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凛冬城，在渺无人烟的地下城门口，邂逅那时的刚刚逃出的茉莉。
如今的他站在远处，目睹曾经的自己与茉莉擦肩而过，拼了命的对那时候的自己大喊着。
“别放走她！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啊！”
此后的寂静村、魔塔、魔潮、营救小米粥、白龙山脉、遇见芙莲
一件一件事情涌上苏北心头。
记忆中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故意碰撞过后又矜持避开的视线，思考许久却不曾说出口的语言
苏北不曾喝酒，可已被回忆熏得醉醺醺的了。
这不只是头低低魔王与微微笑公主的故事，这还是一部由无数有血有肉的角色所出演的舞台剧。
苏北在回忆中沉沦着，却不曾发现「智慧」不觉间睁开了眼，眼眸恍惚略有失神，情绪忽然无比低落。
祂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启的「他心通」，可祂的确是听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都是些不该听的事情。
如果时间能够回溯，祂会选择什么都不去听，可时间没办法回溯，祂不该知道也已经知道了。
祂很早就知道，祂一开始就知道。
——「空间」姐姐与那位叫梨梨子的女孩子关系很好很好。
只是，当这些回忆通过「他心通」涌入「智慧」的脑海时，祂更能够身临其境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容易。
她们才更像是姐妹，我原来是一个意外吗？
或许，我死掉才会最好。
「智慧」不死，梨梨子不会出现。
「智慧」总是要死的。
“反正我总会死的。”
「智慧」如此想着，神情恍惚着离开了房间。
背影失魂落魄。
祂开始迷茫
等到苏北思绪回归，眼眸很快就从浑浊转为清明。
他缓缓起身，动作呆板，愣愣坐在了椅子上。
缓缓叹了口气。
回忆尽管美好，可也伤神。
苏北如此想着，做出了一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个月他不会再喝菌汤。
至于下个月。
那就下个月再说。
作出决定过后，苏北伸了个懒腰，从屋内走出，眯眼眺望着极远处灼热的太阳，感受着身体逐渐发烫的感觉。
不觉间，他猛然发现雪地上出现了一排排形单影只的脚印，脚印交错，步伐间隔很小，小到几乎看不见间隔距离。
风雪刮来，将这一排排密集脚印压下，一点点掩埋。
苏北眯眼望去。
朦胧之间，仿佛能看见某个蓝发少女在风雪中缓步离去，背景竟有着罕见的苍凉。
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吗？
也是，「智慧」是那么的没心没肺，又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背影。
苏北收回思绪，缓慢抬头，看着摇曳着树枝的「世界之树」，抿嘴一笑。
旋即朝后靠去，后背贴在了这无垠树根之上，闭眼小憩。
这样，算不算是与茉莉再度拥抱？
时间很快来到了月底。
一大早，苏北背着篮子离开了屋门，夜晚回归时已然满载而归。
他背了整整一筐的菌子。
马上就过月了。
感谢「普渡山的琴」在主页送来的礼物催更，作者刚刚看见，非常感谢（鞠躬）。
作者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送些免费礼物，至于付费礼物，这大可不必。
钞子留着自有他用。
晚安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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