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的众多地标性建筑当中,圣母院尤为有名。
这座位于巴黎市中心的教堂,被巴黎的母亲河塞纳河所环绕,它的修建始自于1163年,之后因为封建王国的财力物力有限,所以修得断断续续,直到1345年才算正式竣工,前后历时接近两百年。
虽然代价高昂,但它的艺术价值完全对得起它所经历的时间,在接下来的岁月当中,它既是古老巴黎的象征,也是整个欧洲最有名的哥特式建筑之一。
自从建成之后,它就一直是巴黎大主教的座堂,自然也就是整个巴黎天主教信仰的中心,接下来的好几个世纪当中,围绕着它发生了无数重大或者不重大的事件,见证了太多的辉煌以及太多的灾难,也有数不清的大人物埋葬于它的地下墓穴当中。
近代现代的疾风暴雨横扫了整个巴黎和法国,圣母院自然也难逃厄运。
在大革命期间,因为共和国对天主教持排斥态度,极力打压教会,所以这座恢弘又精美的教堂成为了众矢之的,教士们被残杀或者驱逐,里面的器物也遭到了破坏和抢劫,明珠一度蒙尘。
不过,等到拿破仑皇帝上台,一切又翻转过来了,皇帝陛下和天主教会交好,他重新承认了天主教的国教地位,重建了法兰西的教会体系,然后将圣母院也修缮一新。
他把圣母院重新还给了巴黎主教区,而后,他一改历代法兰西君主前往兰斯加冕的传统,把自己的加冕仪式也放在了巴黎圣母院当中。
那一天的庆典被一副名画永载史册——在星光璀璨奢华庄重的典礼当中,目空一切的拿破仑皇帝从教皇手中夺过了皇冠自己戴在了头上,然后又把皇后的皇冠亲手放在了约瑟芬的头上,他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虽然他信仰天主教,但他不是宗教的仆人而是主人。
这一切就在圣母院当中堂皇演出着,而现如今,盛大的演出又将在圣母院当中重现,那位皇帝陛下的继承者,将会把先帝的“传统”忠实复刻,再度将他那个崩塌的帝国重新展露到世人的面前。
这势必又将是一场恢弘的庆典,而这样的庆典自然也需要庞大而且刻苦的准备工作。
从临时政府控制局势开始,政府就暗中派人开始保护并且修缮圣母院,用心自然也昭然若揭,而随着典礼的临近,大量宫廷的人员也频繁出没于圣母院当中,为典礼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一天,安德烈-达武和爱丽丝夫人一起漫步在了圣母院的主殿当中,他们一边巡视着那些精美恢弘的拱顶和壁柱,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典礼安排。
这两个人,一个是宫廷的卫队长,一个是书记官,他们都深受两位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宫廷一方的代表,在盛大的典礼召开之前,他们两个人也必须来到圣母院当中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安保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但除了安保之外,庆典的排序座次同样也是极为重要的问题。
在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加冕的时候,谁有资格更近一些?这不光是礼仪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政治,在很多情况下,就是一连串礼节问题和排序问题的集合,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旦被放上了政治的天平上,往往就会具有极大的分量,甚至会引发出人意料的风暴。
正因为知道这个问题非同小可,所以在圣母院踩点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边仔细关注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边认真地商量着排序问题。
在皇帝和皇后陛下身边最近处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要留给波拿巴家族的亲族,最近的留给年迈的莱蒂齐亚皇太后,然后是奥棠丝王后,接下来是几位年轻的亲王殿下(皇帝陛下的叔叔们则因为各种原因未出席);而在家族核心成员之外,就是皇后陛下的亲弟弟阿尔布雷希特王子、以及欧仁亲王的遗孀奥古斯塔公主及其两个儿子了,还有最近赶过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海黛,他们同样和两位陛下沾亲带故,而且身为王族理应享受超然待遇。
王族亲贵倒是好排,一切都有理所当然的次序,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争议,也为难不了安德烈和爱丽丝;但在王族之下,情况就要复杂太多了。
有资格列席到加冕仪式当中的公爵亲王们为数众多,有些是帝国的前朝遗老,有些是深受艾格隆宠信的新贵,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轻易得罪;而无论是哪一种人,他们显然都认为他们有资格更加接近加冕中的皇帝陛下。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对自己的次序和位置不满,很容易就会心生记恨,他们未必敢把这种怨恨放到两位陛下身上,但是却极有可能把这种怨恨撒到两个经办人手里——哪怕这两个人都深受陛下信任,如果惹起怨恨太多的话他们也绝对吃不消。
所以,他们两个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问题,力求让争议减少到最小。
王公们的序列确定好了,接下来就是重臣们了。
首先两位必然是塔列朗亲王和达尔马提亚公爵苏尔特元帅,他们身为帝国首相和陆军部长,他们既是帝国顶尖的贵族,又是帝国政府现在最重要的两根支柱元老,他们两个人理所应当排在前面,而且没有人胆敢有什么争议。
其次是谁?
应该是尚且在世、而且不反对帝国愿意继续向艾格隆效忠的几位老元帅,比如儒尔当、乌迪诺等人,他们代表着帝国光荣的历史,也代表着波拿巴家族对军队的尊重——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表彰特雷维尔将军多年的忠诚和贡献,艾格隆特许他也进入老帅们的行列当中,只不过排列到最末尾而已,这种安排也势必会让人相信,饱受宠信的将军成为元帅也是以后注定的事。
再接下来应该是有贵族头衔而且职位重要的文官比如刚刚率团从英国归来的前外交大臣巴萨诺公爵、负责了艾格隆选举委员会的诺瓦蒂埃侯爵等人,他们同样对帝国不可或缺。
以上这些席次,也不会有太大的争议,毕竟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德高望重,影响力深厚,哪怕有人对他们的位置心里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再接下来应该怎样排,就是真正的难题所在了。
在中生代和年轻一代人当中,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大有人在,他们既眼红老前辈们占据的顶端位置,又嫉恨同济们春风得意扶摇直上,所以为了尽量照顾“众议”,不得罪人,安德烈和爱丽丝不得不为此伤脑筋了。
“在这一拨人当中,把诺德利恩公爵放在最靠近的位置吧。”安德烈对爱丽丝提议。“您父亲毕竟是名门贵族,如果把他安排得过于靠后的话,恐怕会让他脸上蒙羞。”
“我父亲?”爱丽丝听后第一反应并不是窃喜,而是惊疑不定,“他……他恐怕配不上这么靠前的殊荣……要不我们再商榷一下?”
爱丽丝当然知道,虚名有时候根本没有用处,反而会惹来祸端,父亲才能平庸而且之前一直都追随着波旁王室,只是因为裙带关系才得以顺利混入到了陛下的麾下,他这样的人如果被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恐怕会让那些以功臣自居的年轻人们大为不爽甚至心生怨愤,这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女士。”面对着爱丽丝的质疑,安德烈并不感到奇怪,他只是提醒爱丽丝这并不是在商量,“陛下认为,这样的话,公爵就会得到和头衔相称的尊重了,而且……这样的话艾格妮丝小姐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就近安排到陛下的近距离位置,共同分享他的喜悦。”
艾格妮丝,还真是承蒙厚宠啊……爱丽丝在心里苦笑。
对帝国无尺寸之功的公爵,却被压在前列,到时候肯定会承受人们的讥笑,但是在反过来说,无形当中却会消除了大部分的争论,至少也没有“谁才配得上陛下最亲近宠臣”的争论了。
自己的父亲,既然从陛下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那么为陛下承担一些怨念和嫉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爱丽丝也不再出言反对,默认了陛下的意志。
诺德利恩公爵之后,序列终于轮到了跟在陛下身边闯荡的年轻一代人了。
排在最靠前的,将是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他不仅仅是内伊元帅的儿子,更是枫丹白露骑士团的创始人之一,更是艾格隆在希腊时最为倚重的军官之一,而且在艾格隆离开约阿尼纳公国之后,米歇尔-内伊一直担任总督的位置,他作为年轻一代人中的魁首自然也不会有太大争议。
“接下来就该是您了,勒班陀侯爵——”爱丽丝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了安德烈,“我认为,您当仁不让。”
被爱丽丝说中了心思,安德烈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但最终也没有出言否认爱丽丝的提议。
虽然性格谨慎,但是安德烈毕竟在骨子里还有点年轻人的意气,他认为自己对陛下的忠诚绝不会会落后于任何人,自己立下的功勋也应该得到世人的认可。
但是他不能自己把自己排在这么靠前,那会显得私心太重,眼下爱丽丝主动提了出来,也算是给了他面子了。
于是他也递给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顺口就继续了下去。
“再接下来应该是基督山伯爵,他对陛下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且同样为陛下立下了殊勋,他理应站在这个位置上。”
爱丽丝当然不会反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在同意之余,她又有些感慨,在三年多之前,这位伯爵曾经作为陛下的使者来到巴黎,然后访问了特雷维尔侯爵家,最后是爱丽丝接待的。
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悄悄来到巴黎,并且在她们姐妹两个引领下逛了一圈的落魄男人,最后居然能够成为帝国权力序列当中排这么高的大人物呢?命运真是玄妙至极!
而且,这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终点,毕竟排在最前列的那些老人都已经是风烛残年,随时有可能蒙上帝的召唤、或者失去行为能力,而那时候基督山伯爵大人势必会因此水涨船高,被陛下一步步继续往高处推。
可以说,伯爵未来只要不犯下致命大错,那么前途不可限量。
感慨了片刻之后,爱丽丝重新收敛了心神,继续和安德烈商定名单。
在他们仔细的斟酌之下,一个个名字被列上了名单,这不仅仅是仪式上的位置排序,某种意义上也将是帝国的权力排序。
值得一提的是,夏奈尔作为艾格隆特批的枫丹白露骑士团的成员,也被列席排在这群人的末端,一同在近距离、并且以官方的正式身份参加加冕仪式——一个曾经不为任何人所注视的卑微小女仆,在命运的机缘之下,居然也得以登堂入室,在圣座教堂当中见证皇帝的加冕礼……这难道不是传奇吗?
就在两个人的努力之下,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商议和检讨之后,这份观礼序列名单最终拟定完成了——当然这绝不是最终的决定,他们接下来会把这份名单呈送到艾格隆的面前接受御览,只有艾格隆本人同意才会正式施行。
但是这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两个人都在艾格隆身边效劳已久,对艾格隆的心思自然也能够揣摩得到,况且他们排定的次序基本符合公议,即使挑毛病也很难跳出来多少,大概率艾格隆在粗略扫了一遍之后就会签字同意,然后转化成典礼上的正式排列次序。
当然,加冕仪式如此盛大,不可能只有这些王公贵族或者重臣将领出席,除了这些“权力序列”之内的人们,还将有大量的名流显贵、知名市民和各省代表一同列席参加,陛下的加冕比如是法兰西全国人民的共同拥戴,少一分也不行。
不过,这些人的序列问题就无关紧要了,安德烈和爱丽丝只是草草商量了一下,划定了区域也就不再深究,反正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观礼者和陪衬而已,他们自己也未必关心什么排序问题。
另外,到时候圣母院会被重兵把守,想要出入圣母院需要特别的通行证——而安德烈作为卫队长则亲自负责通行证的签发工作,力求一证对应一人,决不允许有所错漏。
对于这一点爱丽丝自然非常放心,也没有做任何干涉,他们愉快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虽然繁忙而且疲惫,但那种见证宏大事业的满足感,以及权力在握的满足感,却足以补偿他们的辛劳。
他们并无圣母的保佑,却会沐浴在更温暖的权力圣光当中,过去如此,今后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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