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新闻头条都是有关于菜棚杀人案的事情,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有人觉得大快人心,有人害怕恐慌,但和祝影都没太大关系了。
她惦记着老头说的生财之道,抱着豹豹起了个大早,叼着里脊烧饼蹲在桥洞底下嚼啊嚼,远远的看见何不疑带着他的小黑狗往这边挪,手里拖着大包小包。
“小闺女!来来来,我把老赵头的家伙事全给你抢过来了!”
老头抖开布包里的行头,一件件的取出里面的道袍道冠、八卦盘、桃木剑、五帝钱…
吧嗒一声,从布包裹里抖出来一本破烂羊皮书。被翻地卷了边,但似乎有被精心保存,没有一点破损缺角。
祝影捡起来抖了抖,掀开其中一页,便是书中收录的风水不吉镇术。
1、镇坟地有缺(主贫寒流或丑陋残疾):以所缺方作兽首向内属内外补之。
2、亡人纳吉克山:生石30斤埋坟,四角人地三尺。
3、暗穿穴坟(原坟迁走):古城土地,难底土,虚心上各一斗覆坟底,散五谷。
……
这是正经八本的道家术法,是哪个派系的就不知道了。祝影没在意,但豹豹却看得清楚,这卷破书,分明是从何不疑的破烂道袍衣袖里掉出来的。
“啊呀,看这破烂做什么嘛,都是些坑蒙拐骗的虚假玩意儿,赚不得钱的,没什么好看。”
老头伸手要拿,却被祝影闪身躲开,又往后翻了两页,抬眸指着上面的标题眼神晶亮:
“我要学这个。”
何不疑眯起眼睛凑近了去看,发现是“镇压生魂阵法十则”,不由得一拍脑门眼前一黑,低叹一句缺了大德。
“小娃娃家家的学这个做什么,干这个损阴德,发不了大财的。”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祝影神情不变,又往后翻了两篇:
“执刑者被回收,是连灵魂也要抹杀的。没有轮回往生,我积攒的功德又用不上。”
这个世界有执刑者这样异能量的存在,自然也允许出现有真本事的道士之类。只是没有位面法则的加持,凡胎肉体的修行更是难上加难,鲜少能出一个有真才实学的道人。
何不疑好巧不巧,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在看见桥洞下小小身影的第一眼,就确认躯壳中的灵魂已经寂灭,位面法则强行运作这副行尸走肉勉强维持生机,操纵其成为代行神旨的工具。
这个世界的意志眼中容不得沙子,人间界法律所不能涉及到、尚不能发现的,那些阴暗的角落,都交由执刑的审判工具处理干净了。
何不疑曾经有一个朋友,一个很厉害的执刑者朋友。
天道赐予的能力体系要比凡人自行摸索完备得多,朋友只是稍稍提点了两句,就足够一个行骗为生的半吊子道士成为千金难求的大拿。
直到十年的任期完满,新一代的执刑者接到第一单,处刑旧一代的前辈。
处刑地点就在他栖身的道观。
杀了十年人的处刑者,积攒了十年罪恶的处刑者,当他成为受刑对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惨象?
何不疑已经忆不起当年的模样了。他只记得,那日后的小院草木分外旺盛,肉糜糊上了四周的墙壁,想刮下来都拼不成全尸。
他看着面前神色淡淡的女娃娃,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未来的悲惨结局,戳破暗影游侠的美好幻想。
以恶制恶的执刑者才不是正义的使者,在制裁罪孽的同时犯下了更深的弑杀之恶,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得到数十倍的反噬回馈。
术法修习到极致又能如何,总归是无法超脱天地。眼看着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境地而无力回天,知晓的多了反而更痛苦。
这术法不修也罢。
活个混沌糊涂,不睁眼去看,不竖耳去听,不念不想,才能从残酷的现实中脱离出来。不去结交,不涉因果,等到悲剧再临时才能麻木。
“书送你了,想学自己拿去。以后这片地方,你就别再来了。”
白发的老头来的快去的也快,小黑狗往怀里一揣,三两步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零零碎碎的法器材料还地上扔着,祝影将东西捡起来,循着那个方向去追,连人影都没见着。
等她放弃寻找,再背着包裹打算回到桥洞摆摊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周遭打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到达那熟悉的地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被下束行的咒法。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掐的诀,对这种能量体系不熟悉的祝影没发觉,豹豹也没监测到能量波动。
何不疑不是隐世大师,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只是个典型又可悲的凡人。
托友人指点有了成就,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这个层次本不应知道的真相,又亲眼见证了友人的惨死,以至于道心损毁着了相,下意识地规避一切有关天道法则的信息。
祝影完全能理解,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现实真相的勇气。在无力抗争的情况下,逃避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问题在于,祝影没法回桥洞摆摊,也就痛失了新寻到的破饭碗。
最近在搞什么创建文明城市,只有那个桥洞还能摆摆摊。其他地方一支摊子,不出十分钟就有创城办协合城管一起把你吃饭的家伙事没收了,搞不好还要倒扣钱。
摆不了摊,祝影只好抱着小包裹慢悠悠往回走。屋漏偏逢连夜雨,放晴的天又下起了雨,走回去的路程要一个多小时,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无奈之下选择了坐公交车,两元的巨款让本就入不敷出的贫困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比回家路上突然下雨更倒霉的是最近的一辆公交车刚走,比公交车开走更倒霉的是公交车站没遮雨的屋檐。
那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当然有。
那就是身边人打了伞,但是和你并肩而立,雨水顺着伞面全都淋你头上了。
祝影的发梢都在滴水,连带着肩膀湿了一片。在不大不小的雨幕中享受了单人冷水洗浴服务足足五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地侧目甩了一个眼刀:
“把你的破伞给我拿开些,不然我就把它塞你屁股里再打开。”
纯黑但是竖着两个猫耳的雨伞稍稍抬起一些,露出一双熟悉又委屈的黑眸。
少年扁扁嘴没吭声,乖乖把雨伞收起来放在一边。两个人并肩站在雨幕里相对无言,不多时就变成两个湿答答的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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