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塔斯哈的被抓,杜家人上下心急如焚。杜馨楠想着去鞋铺安顿一下后回家一门心思救外甥,来到鞋铺看见一个小伙计急匆匆跑来上工,他对杜馨楠连连道歉,说因为他们村发生了大火烧死人的事情,村们民把路封了,才耽误了上工时间。
“发生了什么?”杜馨楠没有责怪他迟到,而是关心的问小伙计。
小伙计说:“日本人和我们屯一个打猎的发生了争执,两个日本人把猎人打晕后点火把人活活烧死了。”
听到工人们纷纷怒骂日本人杀人不眨眼之类的话,杜馨楠越发不淡定了,他急匆匆回家,想赶紧筹钱,哪怕把杜家全部家当都变卖了也要救出外甥。
一连两天鬼子没有再审讯塔斯哈,他被关在惩戒室,慕容良告诉他大槐树村发生大火,新上任的代署长要去处理,临走留下话,等他回来再审问,这期间不能再私自用刑。
慕容良愧疚的说不该把他抓来,他会想办法救他出去。有慕容良的照顾,塔斯哈倒也没有再挨打,不过他身上的伤已经遍布全身,再受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所以,佐佐木下令把他关起来,一天只给他一个饭团和一碗水,为了防止慕容良偷偷给他食物,佐佐木派人暗中紧紧盯着慕容良。
这天夜里,管家老张领着穿着便衣的慕容良进了杜家客厅……
从杜家出来后,他站在街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想去舅舅家看石榴,那天石榴生气跑了,他应该好好去跟她解释。但现在塔斯哈被打的奄奄一息,他怎么跟石榴交代?塔斯哈宁愿自己受刑也要帮几十个人逃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管怎样,结果是自己带走了塔斯哈,而塔斯哈为此受尽了折磨。他迈向石榴家方向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身向铁路基建署方向走去,刚才杜爷说的话他必须想办法赶紧告诉塔斯哈。
远处黑暗中,两双疑惑的眼睛目送慕容良走远,随后这俩人敲响了杜家大门
铁路守备队大院夜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佐佐木好像领着巡逻队执行什么任务去了,慕容良怀疑肯定是不方便让他知道的秘密任务,日本人经常这样,慕容良见怪不怪。松本和谷川躲在屋内休息,惩戒屋里只有稻田一个人在值班,慕容良推了推睡意朦胧的稻田说:“犯人呢?”
稻田指了指墙角,墙角地下,浑身是伤的塔斯哈躺在那里睡着了。
慕容良看见只有稻田一个人放心了,稻田是新来的,听不懂中国话,一个字也听不懂。他走到塔斯哈跟前蹲下来,他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虎子,虎子。”他压低声音叫他。
睡的正香的塔斯哈醒了,他睁眼看到了慕容良。慕容良伸出手指“嘘!”了一声让他别说话。他告诉他,屋子里就有稻田一个人,如果他能走路的话,他把稻田打晕,从那个破墙口逃走。
塔斯哈摇摇头说:“不行,他们有埋伏。”
慕容良说:“你怎么知道?”
塔斯哈说:“你忘了我是学生?学生听不懂日本话是无法毕业的。”
慕容良说:“我忘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是能进学校读书的。”
塔斯哈说:“我六岁就跟田下伯伯学过日语。”
慕容良正想问问田下伯伯是谁?塔斯哈打断了他:“如果你见到石榴的话,让她不要莽撞,让她去我家里告诉我家里人不要着急,日本人有枪,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连累更多的人。”
“我见到杜爷了。”慕容良说。
“你去家里了?”塔斯哈想坐起来,被慕容良按住了。
“去了,杜爷没有惊动家里其他人,他让我告诉你,叫你放心,说家里人不会轻举妄动,让你不要和日本人硬着来,先保住性命再想办法。”
慕容良又说:“杜爷让我告诉你,你救了几十个人的性命是好样的。”
“他怎么知道的?”
“杜爷说有一个姓韩的人去家里说的,那个人也是跑出去的其中之一,他要组织一群人来救你,杜爷还说被你救了的好多家属亲戚都在想办法。”
塔斯哈明白了,原来那个人姓韩。他听到那个韩先生要组织人救他,他急忙让慕容良赶紧进城阻止,他说那样会死好多人。慕容良告诉他杜爷已经阻止他们那样做了,慕容良顿了一下接着问:“你刚才说田下伯伯是谁”
“稻田,没事吧?那个混蛋死了吗?”外面传来松本的声音,慕容良站起身来贴在墙角的阴暗处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门口停住了。他被稻田挡住了:“松本君,那个叫吴宝的人一直嚷嚷着要见队长,好像要交代什么问题 ”
“吴宝?”松本站在门口。
“对, 尿裤子的那个人,说想为帝国效命,他在伙房旁边那个小屋里,刚才一直叫唤,说要见队长。”
松本走开了,听见旁边那个屋子开门关门的声音后,慕容良站起来说:“记住!先保命!我想办法救你。”说完看了一眼稻田走了出去。
松本进了这个以后用来给厨师住的屋里,由于还没有安装玻璃,四四方方的窗口临时钉了几块木板,院子里的马灯透过这些木板的缝隙照进微弱的光。吴宝缩在空空的屋子角落,看见有人进来吓得瑟瑟发抖。
“你!叫唤什么?”松本用蹩脚的中国话问他。
“我要见队长,我要见队长,我知道是谁……”他想说知道是谁杀了山本,话没说完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松本转身走了出去,佐佐木队长带着十几个士兵站在院子里。
“喂!慕容翻译,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佐佐木见穿着便衣的慕容良从惩戒室出来时愣了一下,他以为进到里面的是那个真正的凶手或者是前来救塔斯哈的人,正当他为自己布下陷阱抓到猎物沾沾自喜时看到的却是慕容翻译,他沮丧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刚出门的慕容良一看这阵势吓了一跳,多亏塔斯哈的提醒才没有闯下大祸,好悬呀!如果刚才出现在门口的是他和塔斯哈两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向佐佐木解释,佐佐木接着说:“办公室谈。”
慕容良的思绪飞快旋转着,他必须想出合适的解释,他跟在佐佐木身后一进门赫然发现田下端坐在办公桌后面,视乎正等着他。
慕容良一进门对田下行了个礼说:“署长,我到舅舅家后发现一个情况向您汇报。”他孤注一掷了,他赌田下不会惊愕这句话的意思,其实田下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田下说:“去你舅舅家需要换便衣吗?”
其实这句话并没有带着怀疑的味道,他只是看到穿着便衣的慕容良进来时,突然想到了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穿着关东军的衣服会有被袭击的危险,所以慕容翻译才换上便衣进城去看舅舅,田下不免有点忧虑。
慕容良好像也觉得他并不是在审查自己,更多的似乎是担心什么,他佯装认错的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不该害怕。”
“你害怕什么?”佐佐木阴阳怪气的问他。俩人的对话给了佐佐木错觉,以为他进惩戒屋是田下的意思。
“自从山本队长遇害,我就害怕遇到刺客,刺客既然认识山本队长,也肯定认识我,知道我和山本队长除了是上下级关系还是朋友关系,所以,我尽量不让凶手发现我的踪迹。”
“你刚才和那个申云昊说了什么?”佐佐木紧紧逼问。
慕容良看着田下说:“我正要汇报这件事,我去了舅舅家才知道这个申云昊和我表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证明申云昊肯定不是凶手。那天山本队长送给我一包樱花糕,我表妹拿着几块樱花糕给申云昊送去,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离开过家里,我们的人突然进去就把申云昊抓走了,我表妹还追了出去。”
“你表妹和申云昊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邻居是吗?”田下追问了一句。
“是的,千真万确,我舅舅也是这么说的。”慕容良说。
“他的父亲姓申?”田下问。
“是的,叫申图。”
田下释然了,这个人与塔斯哈没有任何关系,塔斯哈的家在浩瀚无垠的深山老林,这个申云昊的家在沙吉浩特县的福寿街。塔斯哈家里是蒙古人,他的父亲叫巴图鲁而不是申图。
“你表妹这是给他作伪证。”佐佐木说。
“这一点,有几个士兵和两个警察可以作证。”慕容良诚惶诚恐的说。
佐佐木狐疑的看了一下慕容良开门出去了。
田下沉默的坐在那里,如果他能把心里的疑问和慕容良说一下,而慕容良也曾经听塔斯哈说他小时候的日语是田下伯伯教的,两人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田下什么都没说,慕容良也什么都没问。刚刚入伍的田下还保持着专家的谨慎,而慕容良对刚刚到任的田下还不熟悉。不熟悉他的性格,摸不透他的脾气,所以尽量少言。
就这样互相思念了十年的田下村夫和塔斯哈近在咫尺却犹如远在天边。命运本来就是无法预测的,如果他们俩个在此相认,田下一定会放了塔斯哈,或者把他身上的伤养好后再亲自送回家,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无可收拾。
但他们没有相认,这才给关东军以后的灾难埋下伏笔。
佐佐木站在院子中间看着眼前的五个士兵,他已经问清了,慕容良没有说谎。那个姑娘追出去不让带走申云昊,并且和慕容翻译吵了起来。佐佐木问他们吵架内容时,那个懂一点中国话的士兵说他们后来走了,剩下的两个人一句没听懂。
他们提到那个被狗咬断手的士兵,佐佐木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表示出多大愤怒,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个士兵是朝鲜裔日本人,虽然他的父母在日中开战以前就已经入了日本籍,但在纯种日本人眼里还是二等公民,所以他被咬断手这件事佐佐木并没有深究。
这几个士兵压根没敢提调戏石榴差点让塔斯哈给废了这个情节,看起来不论哪个国家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汗咸,那个姑娘对慕容翻译这样大喊的。”
其中一个新兵说他听见那姑娘冲着慕容翻译这样喊,但是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汗咸”
佐佐木听懂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听出来是在骂慕容良“汉奸”,这个新兵这么糟糕的听觉让他猛地大笑起来,笑到半截戛然而止,他冲着停放山本骨灰的房间深深一鞠躬
“啪啪啪!啪啪啪”刚刚送走慕容良关上大门,老张刚一转身,又想起敲门声,这次敲门声音很大,多亏白蹄不在,否则它的叫声能震聋人耳朵。这翻译官不是刚走吗?难道忘了说其他重要的话?怎么这次敲门这么有劲?难道是另外的人?
老张一边寻思一边去开门,当他打开大门看到大步流星进来的俩人,张管家吓得张大嘴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看到鬼了?”杜鹃大大咧咧走进来笑着问老张。
“娟…巴图鲁你们怎么来了?”听到动静出来的杜爷语无伦次的问着。其实他是想问“你们怎么黑夜来了。”不过他们两口子也有黑夜来的时候,即便半夜敲门也不奇怪。在家里走的时候也许是白天,到了城里该是几点就是几点,反正回自己家,想几点就几点。如果不是担心白蹄狂叫惊着家里人,她甚至都敢翻墙进来给巴图鲁开门。
“奇怪!我们不能回家?”杜鹃愣愣的走向正堂。
巴图鲁笑着说:“哥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好好好”杜爷居然吓得只会说一个字,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老爷!”雪儿跑出来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杜爷才回过神来。
“老张快把这东西放好。”杜爷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赶紧招呼老张帮巴图鲁放下肩上扛的东西。
从杜鹃进门到现在,老张的心就嗵嗵跳个不停,他一直傻傻的站在那里,就连帮巴图鲁拿东西都忘了。听杜爷叫他,这才回过神来叫丫鬟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件往厨房拿。
“咱娘睡了?”杜鹃问。
“可不是?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你和巴图鲁,不不不,申图,你和申图赶紧去休息,不要惊动咱娘了。”杜爷想赶紧安顿好这个混不吝妹子后和老张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并不担心妹夫,这个妹夫遇事沉着冷静,机智过人,但是杜鹃却是火爆性格一点就着。为了巴图鲁她能把娘家闹的鸡犬不宁,现在她的宝贝儿子住在娘家却被日本人抓了,这无异于在她心头放了一把火,她这次会不会杀人还真说不准。
杜爷看见老张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明白老张也是被这个姑奶奶给吓得。
“张管家头怎么了?”进了屋她似乎才发现老张的头上缠着绷带。
“哦!和白蹄闹着玩,让狗扑倒摔了一下。”杜爷说。
“上年纪了,别和白蹄闹了,白蹄怎么说也有狼性哎?白蹄呢?怎么没听见白蹄叫唤?”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张抱着一袋子山货一边咳嗽一边飞快的去库房了,此刻他只嫌自己腿短。而杜爷也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白蹄去哪了。
嗯…看看我儿子去。”多亏杜鹃傻,她看不出俩人的异样便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往外走。杜爷慌忙拦住她:“你不能去!我的姑奶奶,他刚刚睡着,你这一去又要把他吵醒了。”他说这话时感觉到舌头都是僵硬的。
“没事!就是要吵醒他,想死他了。”杜鹃才不在乎吵醒谁,她笑嘻嘻的直奔西院塔斯哈的房间。
巴图鲁摇摇头笑了:“呵呵,在家做了个不好的梦,非说塔斯哈出事了,这就不管不顾的来了。”
杜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出事了,出事了。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完全听不见巴图鲁一直在和他说话。
“咣!”堂屋门被一脚踹开了,杜鹃凶神恶煞般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杜小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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