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面一张床上的人也是浑身溃烂,他的脸部肿胀的看不清是谁,身上插着许多管子,他不由自主的不停抽搐着,每抽搐一下,身上的输液管子便晃悠几下。
“马矿长”
一进门床上的一个人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马彪和慕容良赶紧过去,慕容良迅速冲着这个说话的人拍了一张。
马彪仔细辨认这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人,他突然大叫一声:“王喜来?是你吗?”
奄奄一息的喜来无力的眨巴眨巴眼睛喘口气说:“是我。”
马彪咬牙切齿的咒骂:“狗日的!怎么把你弄成这样?”
喜来见马彪和慕容良离他太近,他吃力地说:“离我远点儿,我已经传染了鼠疫,千万不要碰我,告诉狗剩,抗联驻地要发生鼠疫,千万不要碰那些老鼠,老鼠咬过的东西千万不要吃,老鼠身上还带着疟疾病毒,这都是高彬弄出来的我一直等着把消息送出去,我以为再也送不出去了”
慕容良说:“兄弟别说话了,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救出去。”说完他动手解开拴在铁床上的绳子。
稻田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里面也把里面那个床上的绳子解开了,他的两只小眼睛惊恐的流着无声的眼泪。
此时此刻他才更深体会到日本人有多么残忍,他才开始真正憎恨他们国家。
看见马彪和慕容良要动手扶自己起来,喜来赶紧摇头摆手:“别碰我别碰我!”
“里面那个也别碰,他是宝根,他注射了霍乱,那两个是伤寒和疟疾,外面病房里还有肺结核和炭疽能上二楼的几个大夫刚开始穿防护服才敢进来,后来他们研究出了疫苗,现在不用穿防护服也传染不上了,你们没有注射疫苗,千万不要碰他们整个二楼都是带病毒的人”
他艰难地说着话,脸上的皮肤破损处随着说话往外不断流着浓血,他的嘴唇由于干裂向外翻卷着,他每说一句话都吃力的舔着干渴的嘴唇
慕容良和马彪眼睛湿润了,稻田一直泪流不止,他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慕容良说:“你等着,我给你找点儿水去。”
他刚要出门,稻田指着旁边柜子上的两个玻璃瓶说:“这里有一瓶酒精和半瓶葡萄糖。”
慕容良抓起那半瓶葡萄糖看了看上面的字,正要喂喜来,喜来拔掉手上的输液管说:“不要碰我的身体,我自己来。”
看他那样,大家心里明白今天根本无法救他出去,慕容良哽咽着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拼了性命也会把话带到。”
马彪也说:“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带给狗剩,这都是自己人”他指着慕容良和稻田。
见慕容良和稻田使劲向自己点头,喜来笑了:“告诉狗剩,要活着回到部队,要把鬼子全杀光,一个不留告诉他,我不是孬种……”
喜来和黑记是一伙儿的,黑记的哥哥一枪杀了马彪的四叔马老财,从此马家和黑记一伙儿就结下了血仇。而此时喜来的惨状却让马彪感到了无比愤怒,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还想要一个洋火”
他嘴唇艰难的抖动着努力使嘴里发出的声音能够清晰。
马彪流着泪问:“兄弟,你要洋火干什么?”
王喜来说:“我想抽烟。”
慕容良说:“兄弟,等我们把你救出去,我给你抽最好的香烟。”
喜来摇摇头笑了:“我走不了啦!”
喜来紧紧攥着马彪给他的打火机说:“你们能把楼道的俩个鬼子弄走吗?我想到另一头的药品仓库去。还有,帮其他病房的人解开绳子”慕容良知道时间有限,没时间听他解释到仓库干什么,他点点头,三个人出了病理室。
药品仓库的门不知道哪个脾气暴躁的卫兵已经打开了,一楼搜查完后,涌上来好些士兵,病房门刚一打开,一股股臭味迎面扑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臭味,他们惊恐的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个面目全非鬼一样的病人
有三个士兵上来后直接向病理室这边走来,见病理室的门开着,一进门便看到陈列架上那些千奇百态的人头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这些都是传染病人!”
慕容良刚出了里边小门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喊了一句,稻田捂着鼻子跑出来也跟着大喊。
这三个受到惊吓的士兵也大喊起来:“这些都是传染病人,快跑!”所有士兵哇哇大叫着一窝蜂似的争先恐后向楼下跑,就连那俩凶狠的士兵也惊恐万分的跟着往楼下跑。
虽然是高彬带来的,属于特勤人员,但他们四个纪律非常严明,有很好的自律性。自从来到这里,看到三天两头从病理室推出血淋淋的尸体心里就明白病理室到底是什么地方了,他们只知道里面进行人体解剖,却从没想到会有传染病。也没有私自打开房门到病房看一眼,病人需要手术时,从病房推出来也是一条白色床单把病人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二层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看到一群卫兵跑上来,一脚踹开病房后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时,这俩人出于好奇,收起长枪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也吓得汗毛直立,他们跑的反而比其他人还快。
那些士兵像躲避死神一样逃下楼去,二楼没有一个士兵了,此刻不容多想,他们三个分头把所有人床头的绳子解开。那些能动的活动着身体开始尝试坐起来,他们目光呆滞,就像一具具活着的破烂木乃伊,绳子都是一拽就开的活口疙瘩,一分钟不到就把所有的绳子拽开了。
这时他们听见病理室那边传来“咕咚”一声,三个人扭头去看,浑身腐烂的喜来一丝不挂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扶着墙向这边走来,他的身后紧跟着爬出面目全非的宝根。
稻田想要去扶他,喜来摇手压低声音说:“你们快走,快离开这里,这里危险。”
喜来赤身露体,周身腐烂的身体血迹斑斑,路过他们身边时身体散发出一股恶臭,他踉踉跄跄向医药仓库走去,三个人跟着一起进了仓库。
这时喜来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提着一个护士们楼上楼下用来拎药品的篮子出了仓库,他说:“时间来不及了,求你们给同胞一个尊严的死法。”
慕容良和马彪心里明白,对这些生不如死的病人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与其让他们在极其痛苦中死去,不如给他们发一些酒精,如何选择就看他们自己了
稻田提着篮子跑向病理室,慕容良和马彪也拎起篮子向各个房间散发酒精,他们每到一个床前和病人点一下头,对视一下,每一个床上的病人只要还有意识,都会露出感激的眼神,使劲向他们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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