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炽有一瞬的怔愣,“彻查丞相府?”
沈熹微郑重地对萧炽行了一个大礼,“是,臣妾举报家妹沈娉婷之夫婿裴轻,无诏擅自回京,还请皇上彻查!”
沈娉婷为人自私虚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裴轻眼光狭隘,好高骛远。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谋划的定然不会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业。
她能想到的只有——谋反!
萧炽眉头紧皱,“裴轻是什么官职?”
“边防副将。”
方才提起些许精神的萧炽哂笑道:“区区副将,手下不过五千兵卒,别说他一人偷偷回京,便是带着他手下的五千人手通通回京,朕又有何惧?”
“朕的禁军与金吾卫自可一敌百!”
袍袖下,沈熹微指尖狠狠掐进手心。
无战事时,裴轻的五千兵卒的确聊胜于无。
可半月后,北狄便要攻破中原腹地,长驱直入,直取京都!
皇帝萧炽假死出逃,北狄蛮人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后,正是人疲马乏,疏于防范之际。
倘若此时,裴轻带着他的五千兵马,计划周详地突袭北狄,也不是没有胜算。
萧炽抬手,复又捏上她脆弱的脖颈,戏谑一笑道:“皇后看似大义灭亲,实则不过是想利用朕,除掉那个抢走你相府千金之位的沈娉婷吧?”
沈熹微抿唇不语,手却越攥越紧。
“不愧是母后看中的女人,果然如她一般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连自己的爹娘都能狠心下杀手。”
沈熹微倏然低笑,眼角却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皇上猜对了,臣妾就是想要沈娉婷死。”
她以姐妹之情待沈娉婷,沈娉婷却抢走她的夫君、儿子,害她惨死!
杀人偿命,她做梦都想沈娉婷死!
萧炽嫌恶地推开她,“你、你这毒妇,怎堪为后?”
“臣妾不配坐在这后位上,也不愿坐,皇上想废黜臣妾,改立自己的心上人为后。”
“既然我们都心不甘情不愿,不如就来一场交易吧?”
萧炽心动了:“如何交易?”
“皇上助臣妾控制沈娉婷、裴轻夫妇,待到查处清楚他们的罪责,臣妾自请下堂,为端妃娘娘让路。”
她手中可用人手实在有限,只靠朱砂一人来盯守,怕是会有漏网之鱼。
拉萧炽这个脑袋空空的昏君做筏子,倒是正好。
一如她所料,萧炽果然上钩,不但一口应下,甚至还自以为聪明地问她要交易之期。
沈熹微笑颜如花道:“十五日。”
“若是十五日后,臣妾查不到事关沈娉婷的有力罪证,也定会如约兑现承诺。”
“好!一言为定!”
小轩窗外,一轮圆月遥遥挂在碧蓝如洗的夜空,更漏声敲响,子时三刻已过。
没有十五日,她只有十四日的时间了。
吹熄烛火,沈熹微换上夜行衣,漏夜潜去了冷宫。
深冬的冷宫,积雪没有宫人清扫,落了厚厚的一层,彻骨的寒意冷得沈熹微才走几步,便浑身瑟瑟。
“皇后娘娘,凌晨来访,可是特来侍寝?”
单薄的窗子洞开,窗棱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萧煜像是丝毫不怕冷,托着腮,手肘就撑在积雪中,遥遥望着她。
姿态做得很足,病态嫣红的脸,却出卖了他。
沈熹微忍不住解下身上披风,伸手递给他。
萧煜蓦然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娘娘是在可怜我?”
可怜他?
前世登上帝位的最大赢家,需要谁来可怜?
他只需人来仰望。
“本宫只是担心盟友撑不过今夜。”
此时的冷宫,窗子泰半都是坏的,冷风呼啸着灌进去,半个炭火盆都没有,还只穿着单衣的萧煜,只怕等不到鸡鸣天亮便会被冻死。
萧煜一双星眸颤了颤,“盟友?”
他眼神阴鸷地微微眯起。
“这皇宫上下,有人唤我野种,有人唤我妖怪,娘娘这个称呼倒是新鲜。”
“只怕是娘娘今日的情香药力还没过,叫错了吧?”
沈熹微白嫩的小手已然冻得通红,萧煜也没接过她手里的披风。
方才放过狠话的萧煜,话音才落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几乎将他单薄的骨架都咳散架。
沈熹微只得斗着胆子,强硬地将手里还带着她零星体温的披风,裹在萧煜身上。
“熹微脚下的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他们不给熹微留活路,那熹微便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趟出一条活路来。”
羽睫颤颤巍巍地抖着,明明害怕至极,明明袍袖下的双手指尖不住地发抖,沈熹微还是赌上自己的命途,与虎谋皮。
前世,她扶持夫君裴轻上位,是投帝王所好,拿捏了皇帝的心思,才能屡试屡胜,步步青云。
没人比她更清楚,萧煜喜怒无常,嗜好杀戮与鲜血,病态又偏执的喜爱人皮灯笼。
尤其是新剥皮的‘美人儿’做成的灯笼。
她与他合作,无异于在刀尖上赤足行走,稍有不慎,便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脚下大路千万条,娘娘找谁合作都犹有胜算,唯独找我这个野种,才是死路一条吧?”
白雪无声飘落,站在梧桐树下的沈熹微,满头青丝转瞬白满头。
呼出的热气须臾间氤氲成雾气缓缓飘散,“殿下不信熹微。”
眼前少女眸光如水般温柔,漫天风雪中,望向他时,却似他珍藏的那块儿暖玉一般,温暖又坚韧。
“不怪殿下,只怪熹微前日梦魇,才誓要与殿下做盟友。”
萧煜戏谑一笑:“哦?娘娘午夜梦回,梦到的该不会是——”
“正是殿下。”
萧煜心跳顿时乱了一拍,这女人好不知羞啊!
沈熹微冻得发紫的唇瓣翕动,“熹微梦到,北狄铁蹄踏破我中原腹地屏障,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杀入京都。”
“火烧宫门,一日三千斩”
眼前的白,转瞬鲜红刺目,绣鞋被鲜血浸湿的黏腻触感,真实的好似屠城只是昨日之事。
萧煜瞳孔微缩,“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殿下若是不信,我们便静待本月二十四那日,血染京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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