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闻言,重重地搁下白瓷汤碗,转身一撩帘子,卷进簌簌寒风l里,再没回来。
沈熹微打了个冷颤,有些摸不清萧煜脾性,“他这是生气了?”
宝儿叹气道:“娘娘,着实你太伤人了。”
珠儿也跟着点头:“就是,您是不知道,端妃娘娘仗着肚子里有龙种,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叫去请平安脉了!”
“奴婢请不到太医,便去了皇上、太后那边,他们却说,风寒要不了命的。”
这口气像是萧炽,但绝不会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原话是怎么说的?”
珠儿眼圈红了红,道:“太后说,都是娘娘自己不安于室,太过招摇,才会有今日的病症,还说您病这一场,任性妄为的性子兴许还能收敛些。”
沈熹微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汤药上,“那这汤药方子,是谁开的?”
宝儿道:“是六皇子殿下。”
“奴婢给殿下送金疮药时,殿下问起娘娘,奴婢据实相告,殿下就说自己久病成医,寻常的风寒发热,用这种方子三幅下去,准好。”
她蹙眉瞧着那碗汤药,一副苦大仇深的痛苦模样。
宝儿试了试温度,又端起来凑到她唇边,“娘娘苦口良药,您还是趁热赶紧喝了吧!”
沈熹微没有张嘴,前世,她与裴轻的儿子,裴殊在她久病时,也如宝儿一般,苦口婆心地哄她喝药。
丫鬟婆子都夸她养了一个再孝顺不过的儿子,可就是她疼做心肝肉的裴殊,却每日在汤药里掺进慢性毒药,要了她的命。
不敢再多想,沈熹微端过药碗,捏着鼻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宝儿伺候着她漱口,想让她再躺一会儿,沈熹微却下了床,撑着病弱的身子,让宝儿为她梳洗更衣。
太后已然对她不满,她又接连几日忙碌,不曾去向她请安,端妃此时又怀上龙种,太后只怕心中更是不快。
若是不小心安抚,只怕还未等到北狄攻城,她便要被这小心眼的老太太给废黜了。
风寒未愈,太后也不一定乐意见她,被拒在门外等上多久都犹未可知,沈熹微便穿得厚实了些,以防万一。
果然一如她所料,回禀的太监没一会儿就出来通报说:“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刚歇下小憩,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沈熹微言笑晏晏:“即是如此,那儿媳便在门外等候,母后若是醒了,还请公公再通报一回。”
晨起的风势不弱,那公公看了看天色,便好心劝她说:“这天色昏暗,一会儿怕是又要起风雪,娘娘大病未愈,还是早早回去歇着吧!”
沈熹微自然不动,起初她站在风口吹吹冷风,身上的热度酌减,倒也还算舒服。
须臾片刻,阴霾冷凝的乌云下便飘起了雪花。
身上热度消散,沈熹微便冷得瑟瑟发抖,喉咙也一阵阵发痒,咳却又不敢咳,生怕再牵动肩膀处的伤口,加重伤势。
“娘娘,咱们回吧?”
珠儿劝着她,沈熹微依旧岿然不动。
风雪越来越大,一个时辰方过,沈熹微双腿便彻底没了知觉,冷得麻木。
眼瞅着她面色愈来愈惨白如纸,珠儿急的都要哭了:“娘娘,珠儿知道您有难处,不得不见太后,可您这年纪轻轻的若是就冻坏了身子,这往后可有着苦头吃呢!”
她倏然苦笑:“吃点苦头算什么,若是我不能揭穿北狄狼子野心,我们连命都难保住了。”
话音方落,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僵着脖颈回头去看,却瞧见宫人推着黄梨木轮椅,艰难走在厚实的雪地中。
沈熹微皱眉,这么大的雪,沈静安为何会来?
阔别一日的沈静安,一身雪白狐裘裹着,大抵是前些日子重病未愈,依旧面带病容,神色也恹恹的。
瞧见站在雪地中的她时,眉头不悦紧蹙,下一瞬沈熹微就瞧见珠儿接过了沈静安递过来的狐裘披风,颠颠儿地朝着她跑过来——
“娘娘,大公子让你穿着。”
沈熹微没有接。
脱了这件披风,沈静安身上只剩那套素白的白布衣衫,满头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扎了一半的发丝,剩余的一半散散披在身后。
“把披风还给他。”
她不知沈静安这一世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上一世,直到她被毒死,他都活得好好的,甚至还随着萧煜远征南厥,立下不世之功。
可为何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他却病的几乎故去,一双腿还因此残缺,再不能站立?
珠儿愣住了:“娘娘?”
她想不明白,明明沈熹微出嫁前,与大公子沈静安最是亲厚,嫁人还没几日,她怎的就与大公子这般生分了?
“听不明白吗,本宫让你还给他!”
突来的疾言厉色,吓得珠儿猛然一抖,再看沈熹微面色时,却见她双眸有隐隐约约水光。
珠儿这才应下,疾走几步,追上沈静安,将披风还给他。
沈熹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前世的沈静安文武双全,寒冬腊月也是一身单衣,哪里会如今日这般,方离了披风,便冷得指尖泛红。
她用力摇摇脑袋,罢了,她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顾别人?
珠儿折返回来,脸上犹带泪痕。
沈熹微瞧着那道病骨支离的身影,心生彷徨,那是自幼疼她到大的兄长,哪里是别人啊!
沈静安一来,说着已经休憩的太后,立时将他请了进去。
方才还耐心等着的沈熹微心下一凉,太后见了沈静安,今日怕是便不会再见她了。
转身踽踽独行于风雪中,不过几步,身后便传来方才那公公的喊声:“皇后娘娘,太后请您进去。”
久站的双腿乍一进入温室,险些瘫软在地。
太后瞧见她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给皇后看座。”
宫人机警地搬来锦座,顺手还塞给沈熹微一只精巧的暖手炉。
“你阿兄方才为你求情,说你偷跑出宫,是有要事要办?”
沈熹微颔首,将前日柔妃受辱,端妃想要嫁祸将军府,彻底除掉林家一事,据实相告。
这老太太在宫里活了几十年,只怕犄角旮旯都有她的眼线,想要瞒她是不可能的。
太后如此一问,也不过是试探自己会不会与她交心,坦诚相待。
“哦,那相府与国祚,皇后又是站在哪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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