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低眉敛目的莹莹目光间皆是温柔。
“女儿家自立于世,不一定要靠着男人的宠爱才能活下去,没有圣宠,没有萧炽,只要有阿兄,我依然能活得很好。”
“可若是国破家亡,阿兄被国民指着脊梁骨,痛骂叛国贼,即便妹妹锦衣玉食,无拘无束,也依然活不痛快。”
搂着沈静安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沈熹微哽咽着道:“东周的江山可以更迭,但不应该是由外族来插手。”
话音落下,沈静安久久不曾言语。
直到沈熹微以为自己拙嘴笨腮,病并没有说动沈静安时,她贴着的胸膛处才传来悠悠一声叹息。
“我的宝贝微微长大了。”
沈熹微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阿兄”
沈静安裹好白狐裘披风,揣着沈熹微塞给他的暖手炉,转过轮椅,入了风雪中。
“下月初六,阿兄建府,府里永远都会为你留一套院子。”
沈熹微心下一暖,还有不到十日,萧炽便会驾崩,届时,若是顺利,萧煜便会继承皇位,依照盟约,萧煜会解散萧炽后宫,她便也自由了。
想到这儿,沈熹微毫不犹豫地应承道:“好,那妹妹便叨扰阿兄了。”
沉闷的愁绪一扫而空,沈熹微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起未来。
她若得了自由之身,便可以开一间女子书院,既可以以此谋生,也可以教授其他女子读书识字,谋安身立命之根本。
若是阿兄的双腿得以治愈,她还能看他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嫂嫂,生儿育女
想到这儿,沈熹微唤来珠儿,对沈静安的腿,她有太多的疑问。
珠儿闻言却摇头说:“奴婢也不清楚,只记得夫人说,大公子自娘娘出嫁前,便高热不去,病的人事不知了。”
雪越下越大,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午时过后,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沈熹微将前世有关沈静安的所有变故一一捋了一遍,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挖出来。
“娘娘,柔妃娘娘求见。”
沈熹微搁下笔,墨黑的笔尖脏污了雪白的宣纸,她烦躁地卷起纸张,撕了个粉碎。
“不见。”
林家她保下了,只要林家还在,北狄便没那么容易攻入中原。
自此,她便没必要再与满肚子弯弯绕绕的林间雪虚与委蛇。
昭阳殿内殿自始至终只有宝儿与珠儿两个丫头,林间雪武艺了得,外门的丫鬟侍卫又不敢强硬的上手拦阻,便只能任由她闯进来。
小轩窗洞开,窗外的风雪卷进来,冷得沈熹微打了个寒颤。
她背对着林间雪,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柔妃娘娘可知道,跳下将军府,人工湖那夜,风雪比今日还要大,还要冷。”
她怀揣抱负而重生,斗奸佞,保家国,却险些死在她以为的忠臣良将手中。
林间雪羞愧的脸颊通红,她双手抱拳,冲沈熹微行了一个军礼后,噗通一声,跪倒在沈熹微脚下。
“敢问娘娘,若是异位而处,家国将倾时,可会轻易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交到对手女儿的手中?”
她倒是理直气壮,沈熹微被气笑了:“柔妃娘娘言之有理,既然娘娘不会相信本宫,今日又为何前来?”
林间雪双手递上一本名册:“皇后娘娘明鉴,这一本名册乃是四大世家贪墨军饷、盗卖粮草,卖官鬻爵的罪证。”
“慕容端在我寝宫,不惜大开杀戒,滥用私刑也要搜到的,便是这本名册。”
沈熹微没有伸手接,一是她还没有对林间雪的试探放下芥蒂,二便是林间雪功夫了得,尚且为了保下这本名册脱了一层皮。
名册若是到了她的手中,不到北狄攻城那一日,她便会被四大世家杀之而后快。
这是四大世家的催命符,却也会成为是她的催命符。
“妹妹还是这般聪慧,善于利用人心。”
世家为沈重马首是瞻,自打慕容端受宠,便又多了一个慕容世家。
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她应当是与林间雪势不两立,与慕容端自成一派,不管名册落在谁的手中,四大世家都不会怀疑她。
“前提是,本宫不曾与丞相府反目。”
四大世家耳目众多,沈重雪夜突袭将军府,当朝皇后险些被自己的父亲射杀,如此大事,四大世家不可能不知。
“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唯本宫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也义不容辞。”
“从头到尾,本宫却只看到‘利用’二字!”
林间雪自嘲一笑:“在皇后娘娘看来,为国为民原来都是利用?”
她站起身,满腔肺腑之言都不用再说,转身带着无尽的失望与颓然,扬长而去。
小轩窗边的沈熹微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冷得发寒,贪墨军饷,盗卖粮草
湟水天险,地理位置与环境同样险恶,盐碱地带寸草不生,驻守军队全靠朝廷的粮草过活。
若是粮草被盗卖,那数万将士岂不是只能饿着肚子上战场?
珠儿关上窗子,递给她一杯热气袅袅的姜茶,“娘娘,只怕是柔妃危言耸听,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他们不敢这么做吧?”
沈熹微‘啪’地一声重重搁下手中茶盏,“珠儿,给四大世家递帖子,邀他们的女儿入宫赏花,就说就说本宫要为皇弟,萧煜选妃。”
太后得知后,深感沈熹微的贤良蕙质,“还是皇后想得深远,六皇子已年满十五,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龄。”
沈熹微走后,太后身边的嬷嬷忧虑道:“太后,若是冒然放六皇子殿下离宫,怕是会放虎归山吧?”
太后冷哼道:“虎?他若真是一头虎,那哀家倒是乐得看他们兄弟龙争虎斗!”
如今的朝政,被四大世家为首的沈家把持,萧炽非但不急着肃清朝纲,铲除危害社稷之祸患,偏生还尤其宠幸慕容氏那个祸国妖妃!
长此以往,东周必将国之不国。
若是萧煜真是那头猛虎,此去归山,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萧炽自幼便视萧煜为眼中钉、肉中刺,为除萧煜,也会尽快振作起来,届时龙争虎斗之势一起,哪里还会有余力放在儿女情长上?
她叹了一口气,前提是,萧炽是真龙天子,萧煜可当真是那震山虎啊?
为了配合沈熹微将萧煜尽快送出宫去,太后更是一道懿旨,让内务府装了一箱箱黄金玉帛,翡翠朱钗等价值连城的宝物,全都抬去沈熹微的昭阳殿。
“皇后娘娘,太后可说了,您可劲儿花用,若是不够啊,内务府里值钱的玩意儿还多得是,您要什么都尽管开口。”
沈熹微这边才刚得了赏,端妃那边就把满寝宫的玉器字画砸了个遍。
萧炽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她正吵闹着要割腕自尽。
花一样妖娆妩媚的美人儿,尤其她还怀着自己的骨血,萧炽便更是疼她入骨,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爱妃不哭,不就是些铜臭之物,你若想要,朕便是把整个内务府搬来给你又如何?”
慕容端依进他怀里,一双美目却尽是恨意。
“皇上,皇后娘娘一再欺辱臣妾,还害得阿兄惨死,为了皇上,这些委屈,臣妾都能咽的下去。”
“可她如今公然举办赏花宴,为萧煜那个野种选妃,此举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臣妾能忍,可还是为皇上委屈,她这般羞辱皇上,只怕是大婚之日,早与那萧煜有了苟且!”
萧炽脸色黑沉如水,他回宫后才回过味儿来,一群穷人家的小崽子不值当沈熹微专程跑一趟,冒着顶撞他的风险来救。
沈熹微那日,根本就是冲着萧煜那个贱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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