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清谈盛会,王樟延的名气在京都逐渐响亮起来。
人人都在谈论王家、栖霞学宫、盛赞王家子弟的才学风骨,特别是年少成名的临安君——王敬之。
四岁熟读四书五经,能吟诗嘱文;
十岁入栖霞学宫随堂,以一篇《文以载道》震惊世人;
十五岁已可四处讲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弱冠之年为父试药,才子陨落,落得终身瘫痪。
每每说到这里,众人都会叹息,却又格外赞叹他身残志坚,对王樟延的敬佩又深几分。
长欢陷入了沉思。
我与王樟延相识于两年前的春天。
不,应该是我认识他于大成二十二年的春天。
他并不能认出我。
我是将笄,王樟延比我年长4岁。
哥哥虞弈琛以第二名的成绩入学栖霞学宫,父亲架不住我胡闹,便求了关系让我女扮男装来修学。
对外声称是商丘虞氏二公子,虞奕坤,后来因为不知天高地厚,得了个“虞家二世祖”的名头。
所以世人皆知虞家只有二子,大公子遗世独立,满腹经纶,二公子插科打诨,草包一个。
走过栖霞学宫的下马碑,赫然立着两块九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九十条《学子规》。
涵盖日常起居的衣着服饰、课内听讲到课外复习、修学期间的行为举止、礼仪规范。
洋洋洒洒三千九百六十八个大字,最不可理喻的一条是
——栖霞禁肉糜,修学期间食素,且过午不食。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犯错抄过100遍的《学子规》。
王敬之、虞旭尧包括其他一些世家子弟是有正式的课表,学问和武艺并重,还有定期的下山试炼,而我们这些没有考试的子弟不同他们一个班级,美其名曰“预科班”,班内鱼龙混杂。
入学的第一天,碰上班内大家在不学无术,讨论同学中谁的相貌最为清秀?
大家一致认为只有临安君王樟延(字敬之)和虞城居士虞弈琛(字旭尧)能一较高下。
听说虞弈琛有个弟弟,便争相来看我。
彼时我的脸上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面色白净,四肢瘦弱,手无缚鸡之力。
看起来更像十来岁的男童,班内学子评价我是——长大了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我怕他们看出破绽来,便拉了旁边的人来挡,“妈呀,看猴子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都当我是害羞,众人哄笑一番也都各玩各的去了。
我这才向我身边的人一拱手,“在下商丘虞奕坤,幸会。”
想着自己随口胡诌的名字有些菜,但是听起来和哥哥还是一家人的。
我一抬头便和面前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棱角分明,磅礴大气的五官,颧骨微凸,这个小生不是世人推崇的单薄美,恰到好处的力量感,竟好生俊俏
见我肆无忌惮得打量他,他愣了片刻,“在下京都陆远青。”
我随他落座,他介绍了两位朋友给我认识,赵晋、字锦阳,浔阳汪氏庶子汪非、字无暇。
这二人一个是江南小户的独子,一个是浔阳大户的庶子。
却一个性格温吞、一个风风火火。
一个家中望子成龙、倾家荡产送他远学;
一个着文世家,却出了个练武成痴的孩子。
而陆远青是个地道的商人,他家陆氏的商铺遍布大成各地。
世人把商人分至下九类,但陆氏是富可敌国的存在。
这个陆远青依旧连个表字都不曾起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陆远青说他向来无拘无束,这次也是出来散心的。
不便再追问下去,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情况。
他一直追问我哥虞弈琛的事,说他十分敬佩虞城居士的才华。
联想到刚刚他们比美,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怪异,应答也逐渐敷衍……
他不会,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同哥哥相比,预科班的课业很轻松,这些富家子弟闲暇时就是装模作样吟诗作对,再不就是在栖霞山里乱窜,或者偷偷下山喝酒。
不过几天,我就正式融入了栖霞学宫的预科班,插科打诨、胡作非为,样样在行。
那日陆远青带我们四个偷偷去镇上喝酒,白日里同欺男霸女的恶霸打了一架,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为了方便,我和哥哥住西巷的两间房,哥哥作息很规律,早出晚归,偶尔中午和我一起用餐,沐浴时在外面给我放风。
为了避免他唠叨,我一向一副小白兔的乖巧模样。他还夸我“出门在外知道收敛,是在长大了。”
陆远青三人把我送到西巷外,示意我自己走进去,自己满身的酒气在三米开外都能闻到,甩甩袖子,抱着侥幸的心理偷偷摸摸,结果刚入外厅,就看到我哥和一个人面对面坐得板正。
我想侧身沿墙边溜进去,结果被哥哥一声“站住。”,这是被抓个正着。
看向陆远青他们三个,他们三个躲得老远,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哥,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跟谁跑哪疯玩去了?”
笑嘻嘻得躲开哥哥的胳膊,随口扯了个谎:“和朋友去山下茶楼听书了”
“旭尧兄,不知何人对饮,何处传来的酒香,若不是栖霞禁酒,敬之该同旭尧兄好好饮上一壶。”
我打量着说话的男子,走近才发现,端坐在哥哥对面的就是栖霞临安君。
世人皆叹文武双全的王敬之
白皙的皮肤、耀眼的黑眸,直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侧脸
由于多年文武兼备的关系,这样的一张脸不是柔弱的美,偏偏生出一种刚强。
想起众人的形容——彼之颜智,如珠玉在盘,切切磨磨,辗转不得;
吾辈之貌,如投石入海,平平淡淡,不复回头。
他一说完,哥哥就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明明刚才就要蒙混过关了,他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针对我却摆出一副淡漠清高的模样在那喝茶。
实在是看不惯他的表情,下午喝的那坛梅子酒酒劲一下就上了头。
吐了吐舌头,四肢比脑袋行动还要快。
潇洒地撩起前襟,一只腿踩上石椅,一只手已经去挑王敬之的下巴,脸凑过去笑嘻嘻道:“哥,你居然藏着这么秀色可餐的公子?”
“臭,臭小子,说什么胡话!”
“我同学们都说你是栖霞一美,可你都不笑,眉头紧锁、嘴巴紧闭,像个苦瓜;你看,越说越苦,活脱脱八十岁老伯,哪里有我好看。”
眼睁睁看着王敬之的脸变绿,变得五颜六色。
院外传来“噗嗤”一声笑,王敬之狠狠地拍掉我的手,看向院外,吓得陆远青他们赶紧躲了起来。
“敬之,这,家弟着实不懂事。”似乎是回想起刚刚我说的话,哥哥也有些忍俊不禁,临安君年纪轻轻确实有些不苟言笑。
“旭尧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们兄弟二人早些休息。”
虞旭尧见状赶紧作揖,心想:他再不走,小妹就要上天了。
王敬之转过身,“对了,家父前些日子得了两棵红豆杉,种在西山墙下,这几日说枝杈断得七零八落、连花盆都被人踩碎,旭尧兄要是有什么线索再通知在下。”
他还没走出院子,我就被哥哥拎着衣领拖回屋里,高声道:“你胆子肥了,原来前几天和我伪装是吗?”
他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子,和一群男人出去喝酒,像什么样子?你是不怕,我这一晚上都要担心死了!”
我缩着头,听着哥哥在耳边唠叨,梅子酒的香涩还在嘴边,一会我借着酒劲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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