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被请到了青竹院的一个小隔间里,从一个缝隙之中,可以看到正院中发生的事。

    韦夫人把韦惜雪、丹枫、祝妹都传唤了来,令小荷意外的,韦夫人竟唤人把韦老爷从商行叫了回来。

    小荷心中好奇,虽说宋如枝快要被害死,但这始终是后宅之事,韦夫人一人便能断案。

    她记得,韦老爷是尤其大男子的一个人,不屑于管后宅之事。

    韦夫人将韦老爷请了过来,并请韦老爷上座,两夫妻明明一年多以前才造人成功,可愣是给人一种两人不熟、公事公办的感觉。

    “老爷,妾身的外甥女在府中中了毒,这毒要么出自惜雪院中,要么出自厨房。”韦夫人指着堂下的几个人,对韦老爷恭敬说道。

    祝妹怕得浑身发抖,她左右看看,没发现小荷踪影。

    按道理说,宋如枝被发现出事,第一个要遭殃的绝对是明面送粥的小荷。

    她猛然反应过来,对方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逃脱了,更惨的是,自己还上了套。

    她还没跪下,那丹枫就已经吓得下了跪,砰砰砰磕头,“老爷明鉴,老爷明鉴,小的只是听小姐的话煮粥、熬粥,真正送粥的另有其人啊。”

    祝妹听出,丹枫想把锅甩在小荷身上,可小荷并没在现场。她本来也想攀咬小荷,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听韦夫人沉声,“送粥的婢子已经审过了,没有问题。”

    祝妹心底一凉,知晓小荷是彻底摆脱了。

    她心头气得发颤,可现实中,她必须赶紧摆脱这困境。

    她抬头看了眼现在的状况,老爷夫人端坐高堂,四周仆妇围绕,中间丹枫哭诉,而三小姐韦惜雪,看似冷静,却一脸紧张地盯了过来。

    此时的韦惜雪,不过十六七岁的俏丽模样,身着葡萄纹石榴罗裙,鼓鼓胸脯、浑圆的腰肢,发育得尤其好。

    她正处于藏不住事的年纪,那点小心思,在脸上写得很明显。

    两个心思不纯的人一对视,仿佛天雷勾动地火。

    祝妹抚摸肚子,仿佛充满了无限力量,她扑通跪地,大呼道,“小的祝妹,厨房孙林总管的弟子。”

    “小的无可辩驳,只想说一句。”

    “小的不怕查,查到任打任杀,任凭老爷夫人交由官府。”

    “可是三小姐本性纯良,绝不可能会做此事。请老爷夫人明察,还小姐清白!”

    通过缝隙的小荷看到这一幕,眼神渐深,她敢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祝妹一定也重生了。

    就算没有重生,按照这个节奏,她也是通过某种机缘,得到了上一世的启示。

    她如今,是要走自己的老路,投靠韦惜雪啊!

    刚才祝妹说这番话,一是撇清这件事与韦惜雪的关系,二是把怀疑对象缩小到了祝妹本人与丹枫身上。

    祝妹本人是不怕查的,她本人又没接触过那碗粥。

    这就相当于直接把丹枫推了出去当替死鬼了。

    缝隙那边的正院,丹枫脑子虽不够,但祸到临头,她还是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

    丹枫猛地意识到,在祝妹的操作下,老爷夫人怀疑的对象只剩下了她。

    她心头一慌,大喊一声:“小姐,救救我,是您让我送的粥啊……”

    小荷一闭眼,没救了。

    这时候攀咬谁,也不能攀咬三小姐。

    祝妹已经把韦惜雪的嫌疑撇清了,上头正坐着韦惜雪的亲生父母,他们乐见其成,顺着台阶下。

    真相重要么?

    真相不重要,只要有个人出来顶缸就好。

    果真,此话一出,审都不用审了。

    至此,韦夫人朝韦老爷看了一眼,“老爷,这丫鬟不但给如枝投毒,还欺上瞒下、诬陷主人。不若现在关押起来,明日押送衙门?”

    “至于惜雪,她识人不清,致使她表妹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毒害,也得罚。”

    韦老爷这才掀了眼皮子,“怎么罚?”

    “你别忘了,惜雪也是受害者。左氏,韦家夫人这个位置,你坐得不够妥帖啊。”

    语气颇为不善。

    小荷看到这里,眉心狂跳,韦老爷与韦夫人的相处,怎么这么奇怪?

    接着,她看到韦夫人一笑,好声好气道,“老爷别误会,妾身所说的罚,是想为惜雪再请几名教养嬷嬷。”

    “戒骄戒躁,惜雪才能成长为真正的大家小姐、  世家夫人。”

    一番话,说得无比妥帖,熨帖进了韦老爷心里。

    韦老爷颔首,走到下座,拉起韦惜雪的手,抚摸韦惜雪的脑袋,“乖孩子受苦了。”

    韦惜雪回头瞧了祝妹一眼,示意她回头找自己,便孺慕地靠到了韦老爷怀中,“爹爹,方才惜雪真的怕极了。”

    眼看着父女俩相携着走远,韦夫人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可小荷却一直注意到韦夫人的手,始终死死握住茶盏。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韦夫人方才面无表情地挪开了那只手,茶盏上裂痕斑斑。

    可见韦夫人是如何克制,才忍住了方才那般的屈辱。

    就在小荷对韦家主人的关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韦夫人咬唇,克制着嘀咕了一句无声之语。

    她说得无声,她以为没有任何人会听到。

    可不妨,小荷是会一点唇语的,是那一年她收养了一个叫做宝儿的哑巴少女。为了能够和阿宝沟通,她专门去学了一番。

    所以她拼出了夫人所说唇语的意思——

    【不愧是母女,小蹄子真长成了那贱婢的样子。】

    小荷:“???”

    小荷:“!!!”

    小荷捂住嘴,不再往缝隙看去,而是趴在角落里,装作睡着了。

    可她的大脑还在不停地转,思考着夫人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韦惜雪难道不是夫人的女儿吗?

    她记起了上辈子,在韦惜雪救起陛下之后,韦家全家都对韦惜雪毕恭毕敬。

    夫人老爷更是对韦惜雪疼爱有加,府中虽有三个儿子,却独独将这个女儿宠上了天。

    多亏了这辈子,韦惜雪没有能救得了陛下。小荷能够在脱去一切外力的情况下,观察这一家最真实的模样。

    就在这一刹那,她福至心灵,终于串联起了一个之前她不能理解的行为——为什么这个后宅案子,夫人非要请老爷回来审。

    因为但凡夫人动了韦惜雪,韦老爷都不会饶过夫人。

    韦惜雪应不是夫人的孩子,应是一个韦老爷真爱之人的女儿,却被放在了夫人名下。

    外间说着老爷夫人感情甚笃,老爷一个妾都不曾纳,甚至人到中年两人还老来有子。这也不是真的,至少老爷夫人的感情,早已四分五裂。

    小荷忍到了今日之事尘埃落定,夫人携仆妇一一走了,才向宋如枝告辞。

    她马不停蹄地跑到锅炉房去,锅炉房的钱老头是韦府现存最老的仆役了。

    他管着锅炉房,锅炉里的热水送往了每一个宅院,这座府邸的每一处阴私,他都能了解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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