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鸷?”小荷半梦半醒间晕晕乎乎的。
“宫城之中,每个皇子都会有小名的。”谢淮气她,却又忍不住抱着她,絮絮讲了起来。
他的声音若金玉相撞,低沉好听。
“比如大皇兄就叫云郎,三皇兄叫阿豹……我好羡慕呀,当时全皇宫就我一人没有小名。”
“后来我外公入京,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威武的男人,身材异常高大,气质疏阔又豪气,穿着黑色铠甲,带着威武兜鍪。”
“大皇兄为他表演诗词歌赋,那样好的诗词,他都没有看一眼。我当时心头害怕极了,我也想表演诗词的,可母妃不让,我便只得耍了一套红缨枪。”
六岁的孩子,一套红缨枪竟耍出了赫赫风范。
一身戎马的顾云舟眼前一亮,旋即哈哈大笑,“原来洛京之中,也有有种的男人!”
不愧是顾云舟,一句话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不过既然他是顾云舟,就注定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朝廷还要靠他守着北边呢,谁敢动他?
谢淮收回回忆,继续道,“他当时就问,乖孙,你想要什么呀?”
“我就说,外公,我想有个小名。”
“他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阿鸷,是凶鸟。”
“以后有闻名在外的凶鸟保护你,小荷,你也该天不怕地不怕。”
谢淮说着,双臂收拢,裹紧了身前的少女。
少女的身体跟爷们的不一样,小小的、软软的,把他的心也氤氲了成了一片柔软的云。
就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原谅了他的小妻子。
他想她亦不是故意的,都怪他以前的身份,令她产生了畏惧感。
是他的错,不是她的。
他躬身,凑上她纤细的耳垂,轻轻半含了去。
…………
小荷在半梦半醒中蹙眉——
夏天好热啊,好热好热的。
陛下的身子又烫呼呼地贴着她,她越加地热了。
小荷妄想挣脱,可她的力气,哪里撼动得了那双铁臂半分呢?
恍恍惚惚间,小荷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前的愿望,就是以后出了韦府,到江南找个烫呼呼的男人。
青州的冬日好冷啊,她那时就想,烫呼呼的男人抱着一定很好过冬。
烫呼呼的……
如今似乎不能再烫了……
小荷就这样想着,头一歪,竟真的睡死了过去。
奇怪的是,睡梦里,夏夜的风竟不带热浪,凉凉爽爽的。
她舒服地蹭了一下。
现实里,她刚好蹭到了谢淮的手心。
谢淮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笑意,“看吧,舒服了吧?”
此时此刻,他正盘坐在床榻之上,手里打着一个蒲扇,为他的小姑娘扇着风呢。
凉风徐徐,谢淮骨节分明的手指为她拂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汗珠晶莹地在他的指尖,打了个圈儿……
…………
第二日,小荷坚持要回韦府一趟,她一去日久,必须回去一趟。
一来是她必须做好自己的工作,二来也是为了让韦府主人家安心。
自己一个好好的厨房总管,先因着养病休养了那么久,又照顾陛下耽误了那么久,她自己都觉得愧疚了。
她不能因为其他仆役对她的善意,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她知道的,人对人的好,是相互的。
她身子如今好了一点了,她得回去把自己的事务做好,对每一个人,都好好说一声谢谢。
没想到陛下也涂好了黑膏,跟她同行。
她转过头来,看着正在系药包的陛下,陛下准备得更加妥帖——
他与张文渊准备了好几十份大大小小的药包,用于安神调息的,准备此次回府,赠予那些帮过他的仆从们。
小荷心头开心,就算陛下恢复了记忆,也没有就此进入那高高在上的九天,俯视他们这群蝼蚁一样的仆役。
他把他们的喜怒哀乐当回事。
“走了?”谢淮打包好了,串成漂亮的绳结,挂在指尖。
他学什么都很快,这种绳结是个昨天学的,今日便系得比医馆的阿花还好了。
“嗯。”小荷颔首。
下一刻,小荷感到自己的指尖被坚定地触及。
灼热的长指撑开她的指缝,强硬地抵进来,然后……十指相扣。
小荷眨了眨眼睛,颤栗感从指尖顺着手臂蹿了上来,先是脖颈、脸颊再是天灵盖。
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咪,从下到上,都炸了一遍。
“这……是……?”小荷尾音微颤。
“夫妻。”谢淮眼尾流转,薄唇微勾。
“哦,理解的。”小荷点了点头。
毕竟他俩在外扮演的是夫妻嘛,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必定要更加亲密谨慎,才能不被怀疑。
小荷脑子蒸腾着热气,义正言辞地想着。
小荷以为两人会直接去韦府,没想到谢淮绕了个弯,到了坊间早市的铺子一条街。
“听苏世说,这里有一家馄饨不错。”谢淮悠悠道。
“哇,您……”小荷刚‘您’出口,就遭了身边人一个居高临下的眼刀。
不得不说,陛下虽然戴着斗笠,刀人还是刀得准。
小荷心头战战,抿了抿唇,“阿松哥……”
又是一刀,夹着着四分不满、三分威胁、两分鼓励与一分委屈的标准扇形图。
“阿……阿鸷……”
小荷忽地听到上方轻笑了一声,斗笠上白纱轻拂,分明是一张涂过黑膏的脸,小荷应是在其中看出了风华绝代的味道。
原来……有些人好看……都不用好看到脸上。
…………
两人本想吃馄饨,却看到馄饨摊出了事。
开馄饨摊的,是一对老年夫妇,无儿无女,一大早就推着小木车到此处来售卖,夜里又相携着回去。
听说他俩的孩子们,都在早年征兵中,至死未归。
到年老了,也只有两夫妇相偎相伴。
此时此刻,老头子正跪在一个发印子钱的混混脚下砰砰磕头。
老婆子用双手缠住混混的腿,也是眼泪流满了衣襟。
“求求您,求求您,借我们一点印子钱吧!”老头子咬着牙,满是皱纹的额头磕得都是血。
“好人家,求求您,我们一定会还的……”老妇人也苦苦哀求。
混混皱着眉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苦闷得很。
那混混平素浑惯了,遇到这一对老夫妇,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哪怕一抬脚,这两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也禁不住一脚踢。
“到底怎么回事?”小荷悄悄问围观之人。
“这对老夫妇可怜哟,好心救了一个孕妇,结果人家把他们的钱全偷了。”那街坊邻居摇头,“好心没好报啊,现在连买食材的钱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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