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的顾南风用绣衣直指的统领令牌,敲开了南康郡郡守府的大门。
许久未曾面世的绣衣直指令牌,让郡守曾治的面色晦暗不明。
绣衣直指,可代天子行事。即便是身为一方大员的曾治,也要听命行事。
他在京中有人,早就听说皇上派了绣衣直指来南康,心中一直有隐忧。绣衣直指向来行事鬼祟,他还担心防不胜防,如今这样主动暴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水匪……
曾治皱皱眉头,他们居然劫持的正好是绣衣直指的统领,看来那颗用了多年的棋子,也是时候废了。
曾治立即下令,要郡尉李进带兵剿匪,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救回祝业安。
皇上本就对他起了疑心,若是祝业安此时死在南康,那就是一桩天大的麻烦,到时候在皇上那里肯定讨不了好。
所以这一刻,曾治想要救出祝业安的心是极为真切的。
接到命令的李进很是为难。
南康一带,大大小小的岛屿近百个。他们并不知道水匪的大本营在哪里,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搜吧,那要找到猴年马月。
顾南风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我手里有份供词,应该能帮上忙。”
李进接过一看,竟然是水匪画的地图,大喜过望的他开始点兵,整个军营的将士倾巢出动。乍一看,似乎是为了救出祝业安才全力以赴。实际上到底为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顾南风并不信任李进,水匪猖狂到连梁王的名号都毫不在乎,她不相信背后没有猫腻。所以在将士们出发时,她提出一同前往。
李进心中还有其他筹谋,自然不愿意带上顾南风。
顾南风却道:“你们没有见过祝大人,万一水匪找人冒充,你们怎么办?”
李进没办法,只能带着顾南风一同上路。
李进带着兵,依靠俘虏所画的地图,避开岗哨,趁天黑摸上了关押祝业安的岛屿,趁着水匪熟睡,突然发起攻击。
不过李进知道这帮水匪有多彪悍,所以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只是双方短兵相接后没多久,水匪内部就出了问题,之后兵败如山倒。
那日阿福和祝业安达成共识后,祝业安要他等待时机,说会有帮手前来。
官兵刚刚上岛时,阿福就发现了,他意识到这就是祝业安要他等的时机,于是他还帮着清理了几个哨卡,以防官兵提前暴露。
等到双方打起来,阿福先救出了被关在另一处的方子兴。
水匪在前头迎战官兵,本就应接不暇。却不想后头突然出现了方子兴和阿福这两个大杀器,顿时手脚大乱,很快就全军覆没。
虽然曾治的命令是将水匪全部铲除,但是李进知道水匪经营多年,他们的大本营易守难攻,很不好打。而且这个岛上的水匪并不是精锐,交起手来都已经有些吃力了。若是要打他们的大本营,伤亡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李进有些舍不得手里的兵。
因此救出祝业安以后,李进借势提出想要收兵。
阿福面色一变,蓦地看向祝业安,希望他能记得答应自己的事情。
还好祝业安没有让他失望,提出了反对意见:“那位大当家拿走了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
“什么东西?”
祝业安但笑不语。
李进心中很不痛快,他一点都不想跟水匪硬碰硬,但是前有曾治的命令,现在又有祝业安的要求,他只能继续进攻。
士兵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李进带着副将研究攻岛的策略。说来说去,也只有强攻这一条路可走。
李进内心异常恼火。若是强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祝业安又不肯透露丢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是看着祝业安对那样东西势在必得的样子,李进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身为地方驻军,剿匪本就是分内之事。
入夜时分,战场清扫干净之后,李进派人请来了祝业安。
李进心里有火,表情也就不怎么好看,只说要出兵了,问祝业安是在这里等,还是先送他们回去。
祝业安对李进的不满完全无视,他没有回答李进的问题,反而问道:“听说水匪的大本营装备精良,水匪个个彪悍善战,不知李大人对此有何打算,可否方便告知一二?”
李进恨不得祝业安能认清形势,然后放弃那样东西,便将眼前的困境添油加醋地说了。
祝业安沉默一会儿,说:“若是我们能将大当家诱出大本营,再分而化之,或许伤亡会小很多。”
“你有办法?”李进飞快发问。
祝业安轻轻颔首。
这日傍晚,岛上燃起了狼烟。
这个岛距离水匪的大本营并不近,若有意外发生,就会燃起狼烟来警示。
昨天的狼烟刚刚燃起,就被有准备的阿福解决了,所以没有惊动更多的水匪,现在用来诱大当家上钩再好不过。
看到狼烟的大当家果然如祝业安所料,只犹豫片刻,便带着许多人急匆匆地出发了,因为那里可是关着一个价值三千金的金疙瘩。
他和郡守府有交情,又在这一带称霸多年,思想上早就懈怠了。
大当家一上岛,就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匆忙带人过去支援。他原本以为是哪里的小贼过来黑吃黑,没想到竟然是官兵。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本激战的双方突然调转刀口朝他们攻过去。
大当家这才看清楚,和官兵打斗的另一方也不是自己人,之前因为天太黑又离得远,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中计了!快跑!”
水匪们急忙撤退,但已经迟了,后路也被人截住。
阿福拎着一把长刀,横空出世,缠上了大当家。
大当家脸色巨变,“我当年就该连你一起弄死的。”
阿福一双眼睛通红,心中的恨意再也不用压抑,他死死盯着大当家,“我爹的命,我娘的命,今天做个了结吧。”
说完之后,提刀欺身而上。他的刀法比三年前更加精进,大家都以为他放弃用刀了,但谁也不知道他避开众人后,拖着一条废腿没日没夜地苦练刀法,只为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大当家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这几年养尊处优,已然不是阿福的对手。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大当家的右臂就被阿福刺中,刀从手中滑落。
阿福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退后一步,将刀插在地上,拿出了大当家送给他的弩箭。
然后抬手,瞄准。
大当家惊慌失措,阿福的箭术有多好,他比谁都清楚。
他慌忙起身往外逃。只是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箭。
第一箭射中他的大腿,第二箭射中他的后心。
干脆利落的两箭,没有给大当家任何逃跑的机会。
看着倒地不起的大当家,阿福闭了闭眼,然后将弩箭狠狠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拎起插在一旁的刀,加入了战局,一个又一个的水匪倒在他的刀下。
大当家一死,水匪这面愈加慌乱,很快就重蹈了之前岛上水匪的覆辙。
天还未亮,战争结束了。
趁着士兵们斗志昂扬的时候,李进留下小部分清理战场,剩下的人则直奔水匪大本营而去。
官兵们坐着水匪的船,之前穿着水匪衣服的那些人在明面,剩下的躲在暗处。
船头处站着的是一袭白衣的阿福。
刚刚靠近大本营,水匪们依循惯例要来检查时,却听到阿福的声音。
“大当家受伤了,快让开!”
流水的匪徒,铁打的大当家。
在这群水匪眼中,大当家就是个不可逾越的存在,如同神祇一般,因此很是焦急地将船放了过来。
等船都靠了岸,水匪们才察觉异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岛上的第一层防备就这样被突破了。
士兵们将大当家的尸首挂在船头,震慑水匪。
水匪们确实慌了,这群乌合之众面对朝廷军队的突袭和暴起,如同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心中有鬼的李进,直接下了格杀令。
整个岛迅速沦为炼狱。
整整三天三夜之后,这个称霸南康二十余年的匪窝彻底消失了。
李进带兵许久,却从未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胜仗。志得意满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祝业安从大当家住处找到的那个传说中极其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份路引。
——
阿福在这场战争中立了大功。
祝业安以绣衣直指统领的身份写了陈情折子。
很快刑部的复核下来:阿福功过相抵,对过往不予追究,但若有再犯,必将严惩。
阿福离开南康之前,特地去见了祝业安。
两个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等到阿福离开之后,祝业安的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
“我还以为你会想留下他做绣衣直指。”顾南风走上前。
祝业安颔首,“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想法。”
阿福武功高强,冷静隐忍,看上去会像祝业安喜欢的人。
顾南风玩笑道:“是因为不喜欢他的武器吗?”
之前祝业安留下的两人,都是因为他们的武器先入了祝业安的眼:方子兴的大斧头,白英的银针。
祝业安轻笑,倒是没有了刚才的惆怅。
“你是在可怜他?”顾南风这两日也听说了阿福的事儿。
祝业安自嘲地笑笑:“我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
顾南风默默注视着看上去温和淡然,其实比阿福还要冷心冷肺的祝业安,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来说,祝业安比阿福还要可怜,起码阿福这些年还有他娘真心实意地疼爱他。
而祝业安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阿福没有你,做不到他想做的事,而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到。”顾南风替他倒了一杯茶,“当然,你若是愿意相信我,在不违背道义的前提下,我会鼎力相助。”
祝业安心中一暖,“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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