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的下人穿的很精致,非常精致。
不但精致,身上还藏着不少的武器。
他们既可以是下人,也可以是刺客。
顾苍生觉得,冰剑宫肯定也差不多。
反正这些大宗门里,越是看起来平凡的人,就越不平凡。
不过眼前这位……他有些看不透。
“额……我……我带你去。”
宁清心将带着顾苍生来到了井边,顾苍生看着她,她也不解地看着顾苍生。
顾苍生只好打了一盆冷水回去。
宁清心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她从来没有自己烧过热水。
就算是七百年前的时候,他的师兄弟们也都是打冷水回去,然后用真气温热来洗漱。
因为师父不会给他们烧水,他们自己也懒的烧水。
至于更小的时候,是师娘用真气帮她温水,反正,她自己从来没有烧过水。
她长这么大,烧火只有一件事:取暖。
她也从来没有做过饭,她不吃任何荤腥之物。
她虽然不是和尚,但也不喜欢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她只吃买来的糕点,或者一些瓜果。
她甚至不需要吃饭。
因为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吸风饮露。
回到屋内,顾苍生将手指浸没在水盆中,真气沸腾,片刻时间水就便已经温好。
而那个女子则坐在桌前嗑瓜子。
顾苍生心底有些奇怪。
这丫头既不会干活,也没什么眼力劲儿,冰剑宫怎么会收这样一个人当下人?
可顾苍生怎么看,都看不出她有多么高深的修为。
她练剑?
她的手指晶莹如玉,没有一块茧子,她不可能练剑。
她练武?
她的身躯凹凸有致,胳膊和双腿不粗不细刚刚好。
所以她既没有练腿,也没有练拳。
她是武圣?
就算是武圣,他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除非是那种实力远胜于自己的武圣。
可那种级别的人,何必以这样的姿态找自己。
想了想,顾苍生只能认为她是个普通人。
她只是生的太好看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宁清心忽然问道。
顾苍生一直在打量她,从头到脚地看,任何人被这么看都会不舒服。
让她没那么讨厌的最大原因是顾苍生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侵略性,也没有一直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
忽然,顾苍生腰间的灵兽袋开始震动。
接着,袋子一开,一只小狐狸跑了出来。
它打了个哈欠,光芒一闪,化作了一个女童,正是狐伊人。
宁清心一怔。
十尾天狐?还有千面狐的血脉。
狐忻君的女儿?
他怎么带着这么大的麻烦在身上。
小丫头动了动鼻子,跑到了桌前,看着宁清心手里的瓜子直流口水。
宁清心想了想,一抹乾坤戒,给了她一盘桂花糕。
小丫头嗅了嗅,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接着,她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清心。
她当然会觉得奇怪。
如果顾苍生真的吃上一块,也会觉得奇怪。
因为宁清心吃的糕点都是用极好极好的药材做成的。
是宁轻柔费尽心思让人做出来的。
小丫头吃了一块,不仅觉得甜极了,而且体内有股暖流,说不出的舒服。
“吃……还要……”
宁清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牙牙学语,师娘给自己一块块地喂。
于是她又捏起一块,递给小丫头,小丫头“嗷呜”一口,咬下去半个。
宁清心伸手按在她的胸口,一股微弱的真气渗入她的体内,将强大的药力化开。
仅仅吃了两块,小丫头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宁清心怀里睡着了。
宁清心笑了笑,抬头一看,顾苍生正皱紧眉头,盯着水盆。
“你在想什么?”
“想今天的剑。南柯的剑意,邹林的剑招都很绝,但我的双刀不比他们差,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的刀太紧了。”
顾苍生一愣,抬头看去,宁清心一手抱着睡着的小丫头在吃剩下的桂花糕。
顾苍生心道:
虽然她不会练剑,也许连武师都不是。但在冰剑宫里服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旁观者清,说不准,她看过这么多高手练剑,反而能看到独到之处。
“太紧了是什么意思?”
宁清心将桂花糕咽下,道:“邹林的双剑之所以能随意变换,如此圆滑,是因为他拿得起,也放得下。
你能学他,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能破开武师境界,是因为他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你无法破开武师的壁垒是因为道理你都懂,但你做不到。你只是不怕死而已。”
顾苍生一惊,凝重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是谁?”
“名字很重要吗?我姓宁,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好了。”
顾苍生一怔,“你姓宁?”
“对啊,师父捡的我,我就和师父姓了。”
“你师父是谁?”
“宁剑一。”
顾苍生皱紧眉头,没听过啊。
“他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
宁清心叹气,眼里有些悲伤。
顾苍生心中也是一叹,难怪这丫头没人问,没人管。
在宗门里,没了师父和孩子没了爹娘差不多。
顾苍生擦了擦脚,重重一叹。
“你不仅放不下,心事还很重,今日你明明可以做的更好,却要用那样的方式,说明你很急。”
宁清心忽然又道。
顾苍生怔了怔,面色怪异地打量着她。
这没有修为的丫头,眼力劲儿当真不一般。
她要练起剑来,肯定也不一般。
“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宁清心忽然道。
顾苍生皱紧了眉头,片刻后,他又舒展。
人总是需要放松的,他的确紧绷的太久了。
“因为我着急去呼延城。”
宁清心一怔,他也要去呼延城?
“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的朋友已经去了那里,我了解他,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谁也别想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但他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去那里,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总会变得很蠢。
如果那个女人死在那里,他也一定会死在那里。
如果那个女人遇到生死危机,他也会替那个女人死在那里。”
宁清心蹙眉道:“那个女子很弱?”
“不,她很强。”
宁清心叹气,“那你的朋友真有危险。”
顾苍生缓缓点头。
实力越强的人,在困境之中想做的就越多,不知不觉,她就会越做越多,直到完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面对危险,真正能活下来的,只有那些所谓的弱者。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宁清心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最好的办法就是等问剑结束之后,再去呼延城。
因为这几日,我受益匪浅,我已经摸到了九品武师的门槛。
问剑之后,我有信心踏入九品,甚至是十品的境界。”
“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宁清心道。
顾苍生叹气道:“没错,我本想等问剑结束修为提升,再布置一些对付某个人的后手,然后去呼延城。
可如果我真的有条不紊地这么做了,一定会耽搁不少时间。
那时候,也许我的朋友已经死了。
可如果我不管不顾去了呼延城,也许,我也会死在那里,甚至是死在路上。”
宁清心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顾苍生,“那你怎么办?”
“我还是要去。”
宁清心的嘴角弯起。
顾苍生坚定地道:“没有人能完美地计划所有的东西,正因为无法每一步都算计的明白,江湖才有趣,才可畏。
我朋友不多,我不能看着他死。还有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也是无辜的。”
宁清心面色怪异地道:“你这样的人也会在乎普通人的生死?”
“我的师父很不是东西,他不把我当人,想要我成为他手里的剑。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我读书写字都是他教的。
我识字之初,只学了一个字,他要我把这个字刻在骨子里。”
“哪个字?”
“人。”
宁清心的脸色更怪了。
顾苍生笑了,他从未如此放松的笑过。
也许是因为,能和这个素不相识的,普普通通的女子说些心底话吧。
“师父离去前,对我说,不管我将来做什么,杀多少人,杀什么样的人,都要记住这个字。
只有记住这个字,我才不会变成野兽,不会变成妖怪。
我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可以大逆不道地去杀皇帝,但我从始至终都要记住这个字。
我是人,‘人’这个身份,是我生来就有的,任何人也无法夺去的,是真正不会丢的东西。
除非我自己不当人。”
宁清心笑了。
她的眉儿弯起,眼睛也弯起。
她笑的十分好看。
顾苍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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