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窒息 > 回忆篇·误会
    一打开门,原本徘徊的女孩就拿着两瓶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地方。

    “亦然……”

    她微微上前一步。

    “她叫段亦然。”

    我扫了女孩一脸,牵着段亦然就要走。

    女孩一下子扔掉两瓶水紧跟上来,空荡荡的走廊上,她的声音尤为刺耳。

    “段亦然你什么意思?”

    “段亦然……”

    “段亦然!”

    女孩不在跟了,站在原地,声嘶力竭道:“是谁说每天晚上做噩梦睡不着需要我陪的!?”

    “是谁说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尸体,我才是你的阳光的?!”

    段亦然一下放开了我的手,苍白着脸回过头,声音有些抖。

    “你是要喊的人尽皆知吗?”

    女孩哭花了妆容。

    “你现在连我们的关系都害怕别人知道了?那我算什么啊?!”

    突然我的心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当时也是这样质问的我在段亦然眼里又算什么呢?

    对了,她好像看都没看我一眼。

    段亦然喉间动了动,我在她开口之前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回过头冲着女孩子道:“求你了,她是我的啊。”

    ◇◇◇◇◇

    三楼左侧的医务室,我拉上帘子,解开段亦然的衬衣,苍白的皮肤就这样裸露在阳光下,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我定定地看着肋骨下那一片青紫,拿着棉签的手直抖。

    “我自己来吧。”段亦然伸出手,却被我一下避开,我干笑道,“我闯的祸得自己收拾。”

    她明显地一愣,僵硬着将手收回去撑着自己,扭头看向窗外。

    “亦然。”我试着这么喊她,“你和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我喝醉了。”她轻描淡写道,“就在那一天。”

    棉签停住,我苦笑了一下。

    “不是吧你,我才刚出事你就去找别的人了?”

    她没说话。

    后面的擦药工作我算不上温柔,草草地了事。

    在段亦然扣扣子的时候却出其不意地踩上床,一把跨坐在她腰上,按着她的肩膀吻了下去。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跌倒在枕头上,我便故意用假肢从下面伸到她衬衣里,让她碰都不敢碰。

    果真她的手就距离我一段距离悬空着。

    我吻得她快断了气,才抬起身,看着她被揉红的鼻尖,还有微微张开喘气的嫣红薄唇,便难耐地夹紧了她的腰。

    她也下意识舔了下嘴角,冲我招招手。我晃了晃神,中了邪似的微微俯下身,却被她拽着一把卷到身下。

    她撑在我上面,摸着我的头发,脸颊,一遍一遍,离得又那么近,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突然身上一轻,“我不太喜欢你的短发。”段亦然坐在床边,回过头道,“不好掌控的样子。”

    我坐了起来,用一秒钟将t恤脱下来丢在一边,道:“这样呢?”

    段亦然盯着我,眼神开始有些变化,但她却垂下了眼帘再一抬眼就什么都没了。

    “这里是医务室。”说着她起身走向门边。

    我跪坐在床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

    我抓起衣服胡乱套上就追了出去。

    在走廊上却突然被一扇外开的门拍在了地上。

    一个人走了出来,看到我,立即走上来将我扶起来,嘴上不停说着抱歉。

    “哎呀都流鼻血了,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啊。”

    我捂着鼻子直摇头,视线里的段亦然越来越远了,我急着去追,却突然被那人一把扯住头发向后一拉。

    “头要仰起来才行,来,跟我进来。”

    说着不由分说就将我推进她原先刚从里面出来的房间。

    一把摔进了皮沙发里,女孩将一块棉花塞进我的流血的鼻孔,便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我道:“还记得我吗?”

    我摇摇头。这人怪怪的。

    “李知源啊,这个名字要告诉你几遍才能记得啊。”

    说着走到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我,却在我伸手的一瞬间收了回去,自己喝掉,接着将纸杯在手心里揉成一团,随手远程射进垃圾桶里。

    “还没放弃啊你。”

    她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啊?”

    “早点放弃吧,否则像今天这样的意外伤害还会有很多的。”

    我有些无所适从地站了起来,看了眼门,再回过头看着女孩示意我想走。

    女孩不笑的时候也不会面无表情,挑了下眉出其不意地伸手抽出我鼻子里的棉花,握在手心里,耸了耸肩。

    “你随意。”

    稀里糊涂地捂着鼻子推门出去,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心理咨询室”这几个字在学校这个地方存在着也不存在着。

    ◇◇◇◇◇

    随后的几天,段亦然就像在刻意躲着我一样,走哪都见不到她的人。

    渐渐的着急起来,我便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疯了般地找她,就算有时候无奈地上着课,我看的也是窗外而不是黑板。

    再往后我竟然开始整夜整夜得睡不着觉,压力大了,有时光想着怎么让她回心转意,就会让我连吞咽食物都觉得困难。

    我知道自己残缺,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渴望。

    结果十多天弄下来,人没见到一面,我却连七个小时都没睡满。镜子里的自己颧骨突出,眼睛下面是骇人的神经黑色,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这样的我跟吸了毒一样。

    将头胡乱塞在水龙头下,用最大的水流冲下去,倒灌进鼻孔,耳朵,那是窒息的感觉。

    回身靠在洗手台上,我掏出手机快速而又猛烈地按了一通,靠在耳边,等了那么久却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这次我彻底火了,甩手一把将手机整个扔了出去,看着它撞击对面墙壁,随即碎成两半落在冰冷的瓷砖上。

    脑袋嗡嗡得响。

    ----

    天下着小雨,我淋了五分钟,盯着面前热吻的两个人,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脚捻息,抬手敲了敲玻璃窗,里面正激烈的小情侣吓了一跳,一齐扭过头来,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门惊魂未定地看着我。

    我便做了个“六”的手势朝他们晃了晃……

    狭窄的电话亭里,我拿起话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卡塞了进去,很快便接通了。

    “喂?”

    “喂妈,我,程尚恩。”

    “……小恩啊……有事吗?”

    我舔了下嘴唇,不停地扣着连接话筒的橡胶线。

    “听爸说,你想见我。”

    “……是啊,我这几个月刚好在t城出差,就想着跟你见一面。”

    “就今天吧。”

    “什么?”

    “我在学校对面的西街咖啡店等你。”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推门出去,直奔咖啡店。

    特意坐在靠窗的位置方便被发现。

    就在我不停用餐巾纸擦拭头上的雨水时,快有五六年没见的女人带来一身名贵的香水味,一下子就坐在了我的对面。

    毫无准备、猛然地看见她,立即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小腹直蹿上脑门。

    喉咙里竟然“咔咔”了几声,我急忙清了清嗓子,趁着她放包的间隙,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说这句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像在喉咙口跳动一样,每一下的撞击我都感受得到。

    女人抬起头直视着我,笑了笑:“怎么会呢?”

    “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

    这是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对话,可笑的生疏和客套。

    我左手不停捂着右手的假肢,大腿微微颤栗着。

    “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女人愣了一下,道:“好多年没见,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你呢?原先听你爸说,你是不想见我的,今天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还怪惊喜的。”

    “每年除夕我和爸还有尚艺都会做一大桌子菜等你回来,你要是真的想见我的话,就应该回来的。”

    女人的笑容有点僵。

    “小恩我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

    “我知道。”

    我低下头。

    局面有些僵硬。

    许久,女人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原先头发留得挺好的,怎么说剪就剪了呢?”

    突然,她中指上的钻戒不经意地擦过耳畔,那么冰凉刺骨,我一下子握住了那只手腕。

    “小恩?”

    既然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我也开始直奔主题。

    “你,一年前有没有拿过我同学的赔金,或者说,要过。”

    我对视过去,女人闪躲着。

    “你说什么呢?”

    “这件事我没有质问过我爸和尚艺,而是第一个跑来问你,你知道为什么。”

    我都这么说了,女人也只好坦白,不过她乞求同情的表情实在太过刺痛。

    “没错,我拿了,不过我也是有难言之隐。”

    真的是她……

    我颤抖着嘴唇,“什么难言之隐?”

    “你后爸他一年前做生意亏了点小本,需要一笔资金稍微周转一下。妈也不想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可你出了事,那个女孩他们家也得付出点代价吧。不过你放心,你后爸他最近生意做的也越来越好了,这笔钱我马上就能还给你……”

    “多少钱。”

    女人犹豫了一下,道:“就……二三十万吧。”

    “到底多少。”

    女人皱了下眉头,朝四周看了看,轻笑着压低声音道:“真是鬼机灵,都跟谁学的?好吧……是比二三十万多,但具体多少我不方便说。”

    “所以,您一开始是只想还我三十万是吗?”

    我笑道,一把甩开她的手。

    一旦谈到金钱利益,女人就开始沉下脸,不发一言。

    “不是您。”我有强烈的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怎么敢直接冲上去,就问人一女大学生要支票的?”

    “你觉得我狮子大开口。”她笑了一下,抓起桌子上的水抿了口,看向窗外,“可我拿的钱不过是她开的车价位的1/3。恩儿啊,你跟你爸待在一起,目光就是太浅,不过当年我和你爸没离婚的时候也这样,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每到逢年过节的,哪一次不被亲戚笑话,又没个儿子……”

    我飞快地将手伸进裤子口袋关掉录音笔,站了起来,终于夺门而出。

    女人却追了上来,拉扯住我。

    “小恩,我车上有伞,你拿了再走。”

    我看都不看她,她却从钱包里点出数张钞票硬塞给我。

    “别跟别人说我见过你,听到没。”

    今天,我失去了两样最宝贵的东西:尊严,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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