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跟李知源去s城,原因很简单——斗不过。
她真的很能磨人,只要是违拗心意她的地方,她总能想方设法地去扭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也不管这件事有多无理取闹。
要不是我以前就认识她,知道个事情的大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大街上拉一个人就要你跟她走,不走还生拉硬拽,百般威胁,要不是我没手机又没身份早报警了,而不是选择妥协然后试图伺机而逃。
思想负担逼得我神经一直紧绷着处在提防戒备之中,不停地思考我怎么离开,离开了能去哪,又要考虑做什么才能赚钱活下来,刚好肚子也饿了弄得我更加难受,躺在车上很快没了意识。
记得钻进车里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却已经是两天后的夜晚。
s城华灯初上,四通八达的交通,鳞次栉比的cbd大楼,满街的名牌跑车,这里的繁荣奢华入目即是,搁以前这儿就是个帝都,s大更是全国闻名,我都可以想象父亲站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送尚艺进大学得有多骄傲。
“嗨。”一只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李知源将一杯咖啡饮品贴在我面上,“你还挺能睡,来杯咖啡醒醒神。”
我将它接了过来握在手里,静静的车厢里渐渐弥漫起一股咖啡豆慵懒的味道。似乎是太安静了,李知源点开了车内的音频,顿时低缓的男中音流淌进这狭窄的空间里,用着异国的语言,沙哑的嗓音,唱着令人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挣扎。李知源干咳了几声,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热饮,莫名觉得她似乎有些紧张和不自在,果然她转向我突然道:“我能和你接下吻吗?”
我心头一跳,缩在车门上,摇摇头:“不能。”
她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睛,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咖啡,突然“啪”的把杯子扔出窗外,一下凑了过来,手撑着车窗,鼻尖几乎顶着我的脸,这样近的距离还不够,还在慢慢地往下压。我被巨大的压迫感袭击,难以忍受地用双手去抵住她,语无伦次道:“你这人怎么……怎么还乱扔垃圾?”
“我一会儿就下车去捡。”她说着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眉毛,一脸宠溺道,“你真的很可爱,像个小白兔一样。”
我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背,没想到她双手捧住我的脸,脆生生就亲了那么一口。
算了,不计较。
又是一口,然而这一口似乎是个大动作,连我都明显的感受到这里面夹杂着的欲望,她这么个小孩子一样的脸,女性荷尔蒙却跟开了匣似的,收都收不住。
她松开了我,抵着我的额头微微喘息着,“尚恩……”
声音怎么可以这么像段亦然!
我“啪”地推开她,一手去开车门,却发现对方进来的时候已经上了锁,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你怎么回事?”
李知源语气似乎相当不悦,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厌恶。
但她怎么会知道,我有多恶心这个名字!
那是懦弱无能的代表!是肮脏下作的过去!
是那个人每次进入我的时候,才会柔情似水喊出的名字。
真恶心。
看我神经质地去开车门,开不开就慌乱地拍车窗,李知源终于不耐烦地按了开锁键,我得救般推门滑了出去,跪在地上翻天覆地地吐了个一干二净,吐到最后都是白水。
四周的霓虹灯似乎更加明亮,白花花的挤压着我,却又离我那么远。
“原来你晕车啊。”李知源拍了拍我的背,“早说嘛。”
我失力地往前一晃差点栽在那团呕吐物上,
“喂!”
李知源急忙一把接住我搂在怀里,气息带了点橙子味。
最后牵着我徒步走到了她在s城的家,那是一处高级住宅区,看得出来她很富裕,好像她的任性似乎有了可以解释的地方,那我的无能是不是也就可以和自己的家境挂钩?
“家里生的都是女儿,逢年过节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哪一次不被亲戚笑话!”
女人站在床前愤怒地叠着衣服,程尚艺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塞着耳机做作业,腿抖得跟筛子一样。
而我,蹲下身将女人泄愤扔在地上的衣架,一个一个捡起来挂在衣柜里,那里面有关爸爸的,只有一件褪了色的蓝衬衫。
电梯另一边的李知源道:“你对程尚恩这个名字反应还挺大?怎么你认识?应该认识吧?”她回过头看着我,“不然你怎么会有她的身份证啊。”
我闭上了眼睛,侧过头将脸藏在头发里,很累了,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谎言。
“那张身份证是假的,我偶然看到她跟我长得像就用了。”
“偶然?”李知源笑了一下回头脸不看我,“那得多偶然啊,你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她哑然失笑,多少带了点不信跟轻蔑,许久才怅然道:“你知道吗,那张身份证上所有的信息都是我朋友的,那个给你办身份证的人可真了不起,茫茫人海中不仅找到了跟你一模一样的人,连信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电梯门开了,她侧过头笑看着我,道“你说呢。”
我跟着她走出电梯门,淡淡道:“缘分吧。”
“是幸运。”她等着我然后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靠在耳边低声道,“能跟她长一样是幸运,但前提是。”她按了下指纹随后将我推了进去,“你最好没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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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房间除了左边第一间是我的,其余你随便挑吧。”
李知源拿着红酒下了几层台阶到中央大的圆池内,一下瘫在柔软的沙发上,调亮了地灯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舒舒服服地歪在那享受着,似乎也累了,并没有再跟我多纠缠什么。
我只是隔了段长距离站着,生怕自己弄脏眼前看上去毛茸茸的、过分干净的地毯。
李知源侧头看了眼离得分外远的我,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凑到鼻尖闻了闻道:“你不会还想走吧?其实你没地方去的吧?否则会离开的更彻底不是吗?”
“可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我道,“我连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开公司的。”她打断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只能无力道,“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说着我便转过了身,还是想走。
“留下来。”突然她一下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几步走了过来猛地握住我的手腕,道,“你留下来后来去自由,只要晚上准时回来睡觉就行了,我不是要拘禁你。”她目光突然心虚的闪烁起来,“虽然也很自私,但我真的是在帮助你。”
这番话说的很认真,也很专注,但我总觉得对方的眼光似乎穿透我在望着另一个时空的影子,一个死人的影子,诉说着迟迟没机会开口说出的话。
我与她对望着,手腕被捏的生疼,对方好像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有多失控。
“我真的,真的不认识你。”
“我叫李知源,现在认识了,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避开她恳切的目光,却又被掰着肩膀转了过来。
“求求你了,我一个人住真的很怕,我那些朋友一个都不愿意陪我,求求你了,我就是想拉个人当室友而已。”
接着她又开始鬼扯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力气来生拉硬拽,索性整个人都黏在我身上软磨硬泡,说的天花乱坠,天马行空,到后面硬牵着我上二楼浴室,自说自话地一边紧紧牵着我一边放洗澡水,随后“啪”地一声合上浴室门,只听见她在外面嗡嗡的声音:“你快洗吧,我不会偷看的。”
我就那样站在原地侧过头看着门,不一会儿开出了一条小缝来……
◇◇◇◇◇
李知源兑现了她的诺言,真的没有对我多干涉什么,同时她自己似乎也有很多要忙的,一大早就夹着电话跑来跑去,衣服满天飞地翻,头发也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精致柔顺,而是乱蓬蓬地顶在头上,遮住半张白花花的脸。
这是同居的日子里她一贯的常态,刚开始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之后也都习惯了。
她此时穿着灰色的家居裤正蹲在沙发前,手在缝隙里不断摸索着,嘴里哀怨道:“我昨天晚上明明还躺在沙发上看来着,也不知道插在哪个笔记本上了。”
突然她眼睛一扫,瞧见了我,本来还焦躁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这个笑容是从我第一次回来后开始的,那天她好像就守在客厅里,我一开门,她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满嘴的奶油,手里还抱了个桶装食品,激动的拽着我的手臂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说着她突然就露出一个微笑,“回来就好。”
从此以后,每当我打开卧室门或是出去以后又重新回来时,她都会对我这么一笑,好像我的寄住对她来说是件很值得愉悦的事情一样。
其实我当时确实是没准备回来。
那天我沿着这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身无分文地转了好几圈,被冷风吹的几乎丧失知觉。这个社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陌生到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曾经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种无力感跟绝望感紧紧包围着我,甚至神经质逼着我,躲躲藏藏地低下头,到了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更加阳光温暖,不管有多荒唐和不合理,留下来已经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今天早上刚刚送来了吃的,在冰箱里你自己翻翻吧。”李知源说着收起笑容又重新面向电话,皱起了八字眉道,“林姐姐帮帮我啊,这个u盘没有了我拿什么去开会啊?”
“……”
“别这样啊!单靠两片嘴皮子我怎么去服众啊?!”
我开了冰箱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随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打工,临走前在玄幻处换鞋时听到李知源激动地大喊一声,“我去找到了!掉我鞋里了”不禁会心一笑。
虽然刚开始是被强迫来的,然而随后这样的日子却很自由,两个人在各自的轨道运行着,时而彼此照料一下,询问一句,像个朋友或是室友那样简单的生活在一起。
这才是两个25岁女孩的生活,不是像我以前那样。
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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