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将至,每早起床推开门都觉着空气有点冷了。
木槿这天正半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看书,中间抬头百无聊赖地望了望窗外,看见阳光正好,想起自己似乎连续两日未曾出屋了,便唤来绿阮给她拿披风,打算出去走走。
绿阮和夜阑听见木槿要去集市,表情顿时如临大敌般,整个身子的弦都绷紧了。
木槿自然瞧出了他们的不安,眼角嵌着愉悦笑问怎么了。
绿阮和夜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说是小姐生得太漂亮了,每每去街上都有那些登徒子频频打量,她们次次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出什么事,上次在酒楼里又惹到了那位壮汉,谁知他会不会什么时候找上门来,两人为这事也忧心忡忡了两天整。
木槿闻言,忍不住的笑意跳到眉梢,霎时笑的花枝乱颤“我倒是想看看谁会来占我便宜呢。”
二话不说穿上了披风就往门外走,绿阮夜阑只好紧跟其后。
偏偏说什么来什么,三人正在醉闲楼吃着午饭,眼看就有一位男子招呼也不打迎面走来,直接端坐在了她们对面。
细看那男子穿着藏蓝色暗花盘领衣,头戴网巾,生的竟也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俏公子模样。
“这位姑娘,我瞧着你好生面熟。”
夜阑一口面汤差点没喷出去,窘迫之下默念,这公子长得有模有样,怎么搭讪的方式却又这般拙劣。
“哦?是吗?”木槿漫不经心地放下筷子,眼梢一挑,余光潦草的在这男人脸上扫了扫,随即定晴看他“我看公子也有些面熟。”
“咳”绿阮这一口面咽下去,差点噎到了嗓子眼。
闻言,孟梓礼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这世道还鲜少有哪位女子可以如此不忌讳地直视陌生男子,这让他一下更有了兴趣。
木槿细细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男子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也记不起是何年何月在哪里,见过一张相似的脸了。
“在下孟梓礼,敢问姑娘芳名?”
“不知公子是有何事?”木槿放下了碗筷,幽幽盯着他看。
“我对姑娘一见如故,这样说不知是否唐突了姑娘。”孟梓礼自觉自己生的风度翩翩,如今还没有哪位姑娘拒绝过他的情谊,尽管无论真假,所以此刻他也是自信满满。
“确实唐突了。”
但他偏偏招惹的是木槿,当记就吃了闭门羹,孟梓礼有些尴尬地摸摸额头,但还是厚脸皮地坐在原地赖着不走“几位姑娘还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们点。”
这小公子还真是卖力的献殷勤,夜阑不屑地撇撇嘴,所谓一见钟情不还是贪着小姐的美貌,男人都是一般肤浅!
“孟公子,我们素不相识,店里位置这么多,你还是换到别处吧。”夜阑不悦的开口赶人。
这一张桌子方方正正,正好能坐下四个人,留出来的位置就好像刻意给孟梓礼准备的一样,倒也是惹人烦躁。
“几位姑娘生的好容颜,怎能这般绝情。”孟梓礼狡诘的目光转了转,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实不相瞒,我曾经在一位得道高僧那里学过一些通天卜卦之术,今日看得这位姑娘面相,怕是要有血光之灾。”
闻言,夜阑一下跳起脚来“呸呸呸,你莫要在这咒我家小姐。”
木槿却觉好笑“孟公子真是个幽默之人。”
“承蒙姑娘抬举,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姑娘躲过这一灾。”孟梓礼见木槿脸上带了笑意,不禁暗觉似乎有戏。
绿阮也觉得这孟梓礼越编越离谱,往木槿身旁凑了凑,耳语道“小姐,莫听他胡说。”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竟然是个江湖骗子。
木槿本来就嫌日子沉闷,有人愿意出来逗乐,她便顺势陪他玩玩。
“还请孟公子指点迷津。”木槿眉毛一挑,眼神里的笑意更甚,但是这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的孟梓礼略有发怵,但话已至此,不能打退堂鼓,只好清了清喉咙,说道“姑娘只需在十日内找到一位如意郎君,方可化解。”
“孟公子接下来怕是要毛遂自荐了?”
孟梓礼听这话以为有戏,便喜滋滋地凑上前去“姑娘看我可否?”
木槿仔细打量着孟梓礼这张脸,眼神里一汪春水好似能把人心荡漾,她也笑“不可。”
满意地看着孟梓礼那张喜滋滋的脸瞬间被她击垮,目光一斜,只见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位容颜姣好的青衣女子,不禁心中暗笑,举起手来唤道“柏大人。”
柏长清忙了一天,略有疲惫,就近找了这间酒馆果腹,却没想有人会认得她,以为是同门中人,脚步顿住,闻声望去,却瞧见了木槿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这张脸,是可让人见过一次,便难忘的脸。
“孟公子,你坐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玩也玩够了,木槿没了兴趣,眼里笑意瞬间收敛,孟梓礼回过神,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柏长清,只见她腰间悬挂一枚青灯阁腰牌,青灯阁的大人可不是他惹得起的,好饭不怕晚,孟梓礼悻悻然,只好乖乖起身,不情愿地坐到了另一桌去。
柏长清本想来吃碗热面,却也没成想碰到了木槿,看样子她是故意赶走那名男子才叫住自己的,柏长清余光扫了眼孟梓礼,微微犹豫一下,上前坐到那个位置上。
而后朝木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之前柏大人来我府上带了那些糕点,今日正巧碰见,我请柏大人吃饭,算是回礼可好?”
“木姑娘客气,我只是来吃碗面的。”柏长清永远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木槿闻言,叫绿阮下楼去点面,顺便多点几道小菜。
柏大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夜阑默念,不禁在心中呢喃,难道这便是青灯阁的那位柏大人?!心中难免一阵狂喜,不由又将柏长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个便,见她身着青灯阁的玄青色长裙,面容淡雅,气质不凡,纵使与自家小姐坐在一起,也丝毫不显逊色,夜阑没成想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还能有幸跟青灯阁的大人一桌吃饭,霎时乐的合不拢嘴。
“这是我府中的夜阑,她很仰慕你。”
木槿将夜阑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成人之美,顺势在柏长清面前点了她名姓。
夜阑看着柏长清对自己微微点头,既羞涩又觉错不及防,脑袋里晕乎乎,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几时对小姐提过自己仰慕柏大人呢?肯定是绿阮那个丫头悄悄告诉小姐的,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面刚上桌,就听见楼下吵吵闹闹,上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前几日在茶楼吃饭时被木槿打断手腕的壮汉。
“小姐是他!”夜阑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来者,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木槿回头,见那大汉身后又带了四五个帮手,见到木槿后更是恨的咬牙切齿,大步走过去“小娘们,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木槿睁着杏仁般的美眸,定定看他能耍出来什么花样。
那壮汉本来满心怒火,但见木槿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不禁生出了歪心思“今天爷只给你两条路,要不然回去给我做丫鬟,要不然就把你一只手留在这!”
夜阑绿阮吓得赶紧护在木槿身前,卯足了底气跟那大汉对峙“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对我们家小姐动粗?!”
那壮汉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屑一笑“呦,还小姐,怎么,莫非你们也想随着你们主子一起来榻下伺候我?”如今这慌乱的世道,连官府都鲜少出来管事了,他又怎么会惧怕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你!无耻!”
夜阑绿阮脸都被气的涨红,她们正直桃李年华,连倾慕的公子都没有,竟然被一粗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面羞辱,自然是羞愤至极。
柏长清身子坐的笔直,不紧不慢地吃着她面前的这碗面,本来木槿还没多少火气,不过这男人说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连带着把她两个可爱的小丫鬟给调戏了,这让她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寒气。
“这位壮士这般欺负几位弱女子,怕是有些难堪。”隔壁桌的孟梓礼此时站起了身,挺身而出,笑嘻嘻来到那壮汉身前,似乎想打个圆场。
“你还想英雄救美怎么着?”那壮汉打量着孟梓礼,看他生的不算魁梧,顶多是个小白脸,自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谈不上英雄,但今天你敢动这姑娘一下,我就把你和你身后这些人的胳膊,全部废掉。”
那壮汉也不是好惹的,看这白面书生胆敢威胁自己,顿时翻了脸,扬手就朝孟梓礼打了过去,身后几个帮手也上前帮忙,一下子桌椅乱飞,吓得好几桌食客都纷纷跑走,孟梓礼也算有心,纵身一跃,便从二楼窗户跃出,几人霎时来到了开阔的地面上打的不可开交。
“小姐,这可怎么办。”夜阑看着眼下情景,急的直跺脚。
木槿饶有兴致地顺着窗外看向那几个打斗的人,虽然对方人数较多,但是孟梓礼看起来身手不凡,并不见得会输给他们。
“还请柏大人帮忙。”
绿阮回头,看见柏长清居然还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吃着面,只好低声请求。
柏长清不动声色,木槿也悠悠地为自己续了一杯酒,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这两个悠哉悠哉的人,夜阑绿阮真是急的气不打一处来。
“啊!”突然听见屋外一阵惨叫,夜阑急忙趴窗看去,只见是那壮汉倒在地上,一只胳膊已经飞到了身后,场面血腥不已,吓得夜阑花容失色,捂脸惨叫。
耳边传来阵阵青摄铃响声,柏长清面色一沉,放下碗筷,迅速翻身跃出窗外。
街上已经一片狼藉,人人逃窜。
是肆,木槿望见不知何时窜出来的肆,此刻他们正站在刚刚那几人打斗的中间,露出凶狠獠牙,见人就扑,那孟梓礼也受到了肆的攻击,跌倒在地。
柏长清凌空写下几道符咒,那些咒语突然变大,向着肆压去,被它们躲过之后,柏长清又念出了第二道符咒,趁他们动弹不得之时抛出青摄铃,那铃铛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只见有两道黑气被这铃声震碎,从那肆的身上飞出,随即被吸回青摄铃中,柏长清将它收回,肆气被碎,那两人也晕倒在地,身体慢慢恢复如常。
柏长清侧过头,见刚刚找事那几人也是损伤惨重,为首的壮汉已经没了一只胳膊。
“速将他送去医馆。”柏长清睥睨着这几个人,若在晚些,怕是那人连命也要保不住了。
那四人呆愣愣的,显然还没有从恐慌中回过神,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将那壮汉扶起。
“以后莫要再找刚刚那位姑娘的麻烦。”
单凭刚刚柏长清一人就能轻松收服两个肆来看,这女人绝非善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那几人虽然心中有所不服,但还是不得不灰溜溜的离开了。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孟梓礼这时也站起身,向着柏长清鞠了一躬。
柏长清俯身,在那晕倒二人头上划了两道清心咒,那两人随之慢慢苏醒,肆附居在人体中觉醒之后,宿主本体会进入休眠状态,所以当他们醒来之后,对于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处于不知情的状态,不懂自己为何会躺在地上,却只见地上血迹斑斑,还有断掉的胳膊,以为柏长清要杀他们,吓的急忙站起身,跌跌撞撞跑走了。
虽说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但是刚刚那两个肆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出现在这繁荣之地,木槿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柏长清同样也觉得这肆的出现时间和地点都有点太过蹊跷,肆虽然嗜血成性,但如果要捕杀猎物,它们多半会选在僻静之处和人少时出现,这繁荣街头中突然出现究竟了因为什么呢?柏长清抬头顺着酒楼的窗口望去,见到木槿主仆三人仍在原位,夜阑仍旧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绿阮则在一旁安抚她。
而木槿呢,则单手托腮半倚着窗棂,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接触到她的目光之时,竟然还笑意盈盈地冲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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