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花戚被司於温柔的声音叫醒。
花戚刚醒来有些迷糊,但她已经打定主意和司於走,还是嘴乖地叫了一句“师父”。
听到她这样喊,司於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花戚,看到她脸上没有昨日的悲伤后,笑容逐渐加深,甚至有些诡异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语调贱贱的,“乖徒儿。”
洗漱好吃完饭,司於退了房,她背着自己的包袱,有些迷茫地问:“师父,我们只是要去哪里?”
“回山门。”司於似乎心情有些好,连说话都不像之前那样老神在在的,尾音上调。
花戚没有像昨天那么悲伤,在昨晚上大哭后,也对奶奶的离世释怀了一些,她心中怀着怀念,跟着司於,两人一羊行了大半天。
天色渐晚时,她们刚好翻上一座小山,放眼看过去,终于看见在对面的山腰上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村口,却发现整个村庄被一片死寂笼罩住,没有什么人烟气息。
看得出,被压在厚雪下的房屋大多垮塌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从雪中露出的部分都黑黝黝的,像是什么时候被大火烧过一样。
司於领着花戚在不大不小的村子里晃了一圈,发现大多数房子都坍了,只剩村子边缘的一家独户还立着,保持相对完好。
整个村子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而司於隐隐约约感到一丝阴森之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某处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在这个年代,疫病、兵乱、匪祸,都有可能造成一个村子的覆灭。
司於也懒得猜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村子里有些不好的东西在作祟。
最后两人停在了那座相对完好的房屋前,司於轻轻扣了一下木门,轻声说了一句:“叨扰了,莫怪莫怪。”
门没有上锁,司於推开门时,这摇摇晃晃快散架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听得人牙酸,让司於觉得这门下一刻就会倒。
所幸门没有倒,门打开后,可以看到,屋顶上有个小窟窿,从中漏下的光中,蛛丝和尘埃在飞舞,看来许久没有人住了。
走进去,很容易看清屋里的布置。
房屋一角有一个简易的床,另一角是一个土做的灶台,上面放有一个黑漆漆的大铁锅。
灶台后面堆着一些理得整整齐齐的柴草,上面挂满了蛛丝,已经开始腐朽了。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器具农具或搭或挂在靠门的这面墙上。
靠近灶台的地方摆着一张已经被虫蛀得满是洞眼的木制八仙桌,还有一天长木凳,和桌子一样被虫蛀得不成样子。
司於和花戚收拾出一小块地方,拿了一些木柴烧上火,打算在这里过夜。
吃完干粮后,司於有些困了,就靠着白山羊睡了起来。
花戚在火上添了一根柴,也蜷缩着身体,枕着自己的包袱睡在了司於的旁边。
后半夜,柴火熄灭了,在昏暗的炭火光中,门轻轻吱呀了一声,一个人形的东西溜进了两人所在的房子中。
这个人形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眼屋里围在火堆旁的两人连及白山羊,看到他们都没有动静,原本这蹑手蹑脚的东西胆子大了些。
它从衣服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打来,在原本火光已经暗淡下去的木碳上撒了一点瓶中的粉末。
顿时,炭火又明亮了起来,变得猩红吓人,一股甜腻的气味在屋内弥漫开来,像熟透快烂的水果般,甜腻到恶心。
完事儿,人形的东西收好瓶子,提脚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腿被钉在了原处,不得动弹。
它有些失措地回头看原本还在睡觉的司於,却发现司於现在正坐着,抬眸看着自己,双眸在火光照映下染上了红色,明明她还勾唇笑着,眼中却闪过寒意。
司於看着这人形的东西,“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有脏东西。”
她手指轻轻一弹,几粒黄色的小米被她撒在了地上,落地瞬间,生出闪着金色亮光的细绳,把那人形的东西牢牢地捆住。
司於看清楚了这人形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纸人,和丧葬纸人店里扎的差不多。
纸人穿着黑色丧衣,五官是用笔画出来的,额间抹了一抹红,惨白的纸质脸上还涂着红彤彤的两坨。
一眼打过去倒还像模像样,在火光中很是瘆人,但仔细一看就发现其实它的整张脸被画得极其敷衍,身子也裁得乱七八糟的。
这纸人下身被束缚住,完全动不了,它把整个头转了过来,阴恻恻地看着司於,要是放在真人身上,以这个姿势,脖颈早就断了。
司於站了起来,活动一下睡后乏力的身子,走到被自己束缚住的纸人面前,垂眸看着比她低一些的纸人,“说吧,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
纸人仰着头面对着司於,挣扎着想要把身子也回过来,还欲抬手给司於行个礼,身上的细绳却越缚越紧,伴随着纸张撕裂的声音,纸人整个身子扭曲破裂得不再成人形。
纸人本来画着嘴的地方一下裂开,裂到了耳朵根,看着倒像一张血盆大口。
一道声音从纸人中传来,尖锐刺耳,表面假模假样地客套,实则扯着蹩脚的谎:“这位道友,恕贫道失礼了。
“只不过贫道在这深山老林中待久了,难得遇到同为修道之人,想要寒暄一番,可在下实在是腿脚不便,只能让这纸人代我向你和那边的小师父问好。”
“是吗,你这问好的方式真是别致呢。”司於也假模假样地客套着,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她戳了戳纸人的头,由于扎这纸人的纸材质不好,容易掉渣,手指上反而粘上了细碎的草木碎屑。
纸人没再传来话声,反而笑了起来,声音越发的急促尖锐,整个身子抽搐着,看着有些癫狂,有了失控的模样。
司於被刺耳的笑声弄得彻底没有了耐心,抬手点在纸人额间的那抹红,想要破解分析被设在纸人身上的禁制。
对于纸人这些死物,人若是想要驱使它们为自己做事,最简单的方法灌入自己的一丝神魂,这样也算让死物有了灵,成为祟物,能够活动。
而离体的神魂不易寄居于死物,这时就需要用禁制把灌入的神魂固定住。而这纸人身上的禁制,便是它额间的那抹红。
如果只是想让这纸人不在活动,重回死物,对司於来说很简单,动动手指放把火毁了它便是,没必要抽丝剥茧般地费神去破析禁制。
但是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派这个纸人来的,他或者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就只能通过破解禁制的方法,来探知纸人身上的指令。
毕竟死物没有灵智,要使其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就要给它下指令,而指令就包含在禁制之中。要想探查纸人身上的指令,就只能去破析禁制。
可司於刚朝纸人身上的禁制之中注入一丝自己的灵气,想要探清禁制的要眼,纸人刺耳的笑声变成了惨叫。
它身上立马燃起了蓝色的火焰,瞬间化为灰烬。一个小小的瓷瓶掉落,落在了灰烬中。
看到纸人自毁,司於啧了一声,也没有再多的表示,她确实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司於捡起瓷瓶,把上面塞着的木塞拔开,把里面的东西到了一些出来,放在手心,借火光观察着。
仔细看,从瓷瓶里面倒出来的东西像是什么花的花蕊,被处理干了,呈黄褐色。
她细细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的花蕊,毕竟花蕊像这样的花也挺多的,并不特别。
司於索性收了起来,屋里那股甜腻到恶心的气味还没有散去,她打开木门,雪夜里冷冽刺骨的风灌入屋中,终于冲散了一些味道。
随后,她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画的符,把之前粘在手上的碎屑黏在符纸上,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灌入自己的灵力,上面原本暗淡的朱砂印顿时亮了起来。
她随手将符扔了出去,黄符脱手的瞬间燃烧起来,符火化为一只黑鹰,落在司於的臂弯上,抖了抖翅膀,点点火星落下,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去,找找那纸人是从哪里来的。”司於一抖臂,黑鹰振翅,径直飞出门外。
司於没有对寒风设防,被冷气一激,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忍了忍,等屋中的气味散得差不多后才又把门关上。
想起屋中还有花戚,她回过头去,却发现花戚虽然在睡觉,但眉头深皱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表情有些痛苦。
看来是着了这香的道了,怪不得刚刚纸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她。
而白山羊还在睡,司於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它。
白山羊立马惊醒,抬头嗔怪地瞅了她一眼,又放下头,继续睡了起来。看来这香对这山羊的影响不大。
反观花戚,像是在梦魇中陷的挺深的。司於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麻烦。
她一只手掐了一个决,默念清心咒,然后掐决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花戚的额头,“该醒来了。”
花戚一下睁开眼睛,瞪着眼看着司於,双眼中有些血丝。司於望进她的眼睛,看到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抑制的仇恨。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司於,却又像透过她在看谁,眼神中满是凶煞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把她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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