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姿几乎是一步歇三次才走到了墨恋公寓门口，梁大下手确实不轻，身上几乎全是皮带所留下来的淤青，雪姿喘着粗气，忍着痛，靠在门口等着墨恋开门。
墨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雪姿看了一眼，这个配置还不错，上下两层的小公寓，由一个沿着墙的楼梯连接，下面是卫生间，小厨房和客厅，上面是一间卧室，虽然很小，但被墨恋弄得非常温馨。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个拖鞋。”墨恋从靠里面的鞋盒子里找出了一双拖鞋，放在了门口，雪姿换了鞋，进了房间。
“不好意思，你给添麻烦了。”雪姿靠在门口的墙上，就不走进来了，“我衣服不干净就不进来了，你休息吧，我靠着门口休息一晚上就走。”
“我今天可以请你吃饭！”墨恋一边放下了包，一边卷起袖子把这个小客厅收拾干净，给雪姿端了一把凳子，“今天你来得巧，我也没有吃饭，我做一点，我们一起吃。”
“好，”雪姿有气无力地说，脸上带着惨淡的微笑，“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平时也是一个人，难得有个客人来，还不是我妈，说说话也好。”
“嗯”雪姿点头。
墨恋在小厨房里忙碌了起来，手里锅碗瓢勺不停歇，嘴里也不停地和雪姿说话：“我平时都住在这里，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会去老家和父母一起住，这里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近，楼下又有很多小店，买买东西也比较方便……”
雪姿一边听着，一边冒着冷汗，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阑尾炎又犯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做饭都比较懒，有什么吃什么，你今天就随便吃一点，下回我带你去旁边几家好吃的餐馆吃饭。”
“嗯，”雪姿告诉自己，忍一忍，阑尾炎就过去了，之前几年都是这样忍过来的。
“你放心啦，我做饭虽然懒，但是做得还是可以的，我之前给单位的同事带过早饭，他们都说好吃。”墨恋将一道咖喱，一道炒饭盛到盘子里，拿好了筷子和勺子，放到了一个大盘子里，端了出来。
“辛苦。”雪姿的阑尾炎好像很给面子地消停了，疼痛不知是减弱了，还是一直在疼痛的状态中，雪姿已经麻木了，总之，看到饭菜上来的时候，她能坐正，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墨恋将饭菜放下，把盘子放在了一边，看着雪姿脸上就剩嘴唇还有一些血色，嘴角还有淤青，身上到处都是皮带留下的痕迹，还有一些擦伤，皮破了，还嵌着一些砂石没有处理过。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很疼吗？”
雪姿愣了一下，即便很疼，即便不太有力气说话，也温和地说：“还好，习惯了。”
墨恋低下头：“他们下手很重？”
雪姿反而拿起筷子：“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都是小伤，没事的。”
墨恋抬头的时候，眼眶里满满地都是泪水，雪姿有点不知所措，着急地说：“没事，我真的没事，梁大他们有分寸的，这些伤最多三天就能好，我身体好，不算什么。”
墨恋抽泣着：“不是说公安机关不能严刑逼供吗？”
雪姿笑了：“他们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谁还没有挨过父母的打呢！”
墨恋瞪大了眼睛：“你都二十五了他们还打你？”
墨恋心里嘀咕，这得是多大的错啊！
“教育方法有限，有些时候，这些招数虽然老套，但是有效果呀。”舔了舔筷子，揉了揉嘴角的淤青，“虽然我记吃不记打，但是这两天还是会三思而后行的。”
雪姿尝了一口炒饭，眼神一亮，点头表示好吃。
墨恋却吃不下了。
“你……爸爸妈妈呢？”墨恋发挥了自己“一聊天就聊死”的技能。
“我爸爸是个警察，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因为涉及一些原因，没有墓地，不能祭拜，我没见过几次面，不大有印象，十六岁那年妈妈去世了，结案的时候给的鉴定是自杀。”雪姿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我不是故意的，”墨恋看着雪姿，怕她伤心，“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总是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死了……”
“没事，”雪姿毫不在意，“没事，我习惯了，小时候妈妈工作也忙，从小就是这些家属大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百家饭喂大的，都是一个系统的，教育方法都差不多，隔三差五的就能听到谁家传出了打骂的声音。”
“打孩子不好！”墨恋超级认真地说。
“是啊，可是这群娃没什么人能管得住，放了学就打架，不然就比谁的爸爸官儿大，比完又打架，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了。”雪姿将一碗炒饭都吃完了，擦了擦嘴继续说：“这帮大人们天天加班，回来还要给这一群小崽子开家长会，被学校请家长，生气也是难免的，没时间好好讲道理，只能一顿毒打解决问题。”
“那真能教育好吗？”墨恋好奇地问。
“打完会老实几天，接下来又忘了，循环往复，渐渐长大了，大家也都懂事儿了。”雪姿捋了捋头发，“我吃饭了，谢谢你请的晚饭，很好吃。”
雪姿吃完了，墨恋却听得出神没吃几口。她赶紧扒拉了几口。这个时候雪姿的手机响了。
“梁大，有事儿？”雪姿回了回神，“我被上次两个小流氓打了，有点虚，现在还不能回来。”
“你别把其他不相干的人拖下水。”梁大坐在车里，车就停在墨恋公寓楼下。“我有事，不多说，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墨恋看到雪姿的脸色变得有点伤感，眨了眨大眼睛，雪姿看了一眼这个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姑娘，心里一下子就黯淡了，深呼吸说：“我有分寸。”然后挂掉了电话。
雪姿抬起头，温柔地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这是饭钱，我有事情先走了。”然后她就起身去开门，墨恋一把拉住了她，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感受到了她猛然缩回的手。
“你坐下来，我给你上药！”墨恋像是幼儿园老师对待不听话的小朋友一样，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板凳。
雪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法逃脱这样温暖的感觉，像是无数只手将她摁到了凳子上，听话的像是幼儿园的三好学生。
“这样才对。”墨恋转身上楼，东翻西翻，找出了一罐红花油。
“这是我妈给我带来的，我小时候粗心磕磕碰碰的很多，带了这一罐过来，倒没怎么用过。”墨恋看了一眼保质期，嘀咕说：“再不用就过保质期了。”
说完她倒了一点出来，在手掌上抹开，搓热了，轻轻地在那些淤青上揉开，一边揉一边说：“我小时候受伤的时候，我爸就会用这个给我揉，刚开始很痛，后来就好了。”
确实，刚开始的时候，雪姿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脸上的汗都下来了。揉完了手上的淤青，墨恋又拿出一小瓶酒精，用棉签蘸着开始清理那些擦伤。
“嘶——”雪姿吃痛地抖了抖，别过头不去看伤口。
“这些一定要处理干净的，不然会发炎的。”墨恋认真的像一个医生一样。
疼痛依旧还在，雪姿转过头，看着还在努力清创的墨恋，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一样。
这个姑娘长得真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几缕头发飘落在两颊，手指细细长长的，每个指甲上都有白色的小月牙。
那一瞬间，雪姿几乎忘记了身上的所有事情，她甚至愿意一辈子停留在这一刻。
“你怎么了？”墨恋抬头，看到雪姿正看着自己出神，忽闪着大眼睛：“我脸上有东西吗？”
雪姿回神，低头眼神飘忽：“没，没什么。”
“忍着点，最后一点点了。”墨恋低头继续清创，手法温柔细腻。
“嗯。”雪姿别过头继续忍痛。
没过多少时间，墨恋抬头，放下了手里的棉签，“好了！”然后收拾了酒精和红花油，
“你好厉害！”雪姿由衷地夸赞。
“我妈妈是个护士长，这些都是小时候在她单位的时候看会的。”墨恋又把吃完的碗筷放到了水槽，拿出了电脑开始工作。
“你还要加班？”雪姿问。
“明天的事情有点多，今天能做的先做一点吧。”墨恋一边打字一边说，“你要是累了就去楼上休息。”
“没事，我陪你。”雪姿起身去小厨房将没洗的碗筷洗了，不时地回头看墨恋认真工作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暖暖的。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雪姿说不清楚，墨恋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坐在这个公寓楼下，也许是真得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
洗完了碗，雪姿就趴在了墨恋对面的桌子上玩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等墨恋盖上电脑的时候，她发现雪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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