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个世上，最抗拒不了的就是贪。
贪钱，贪色，贪权。
顾萋萋看着书本上的标注“旧管，新收”。
顾青岩在教顾惜朝记假账的事情为什么如此详细？
难不成他想顾惜朝成为一个贪官？顾青岩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把人往火坑上推？
对于贪官污吏，大宋刑罚无非‘笞杖徒流死’。
要不是知道顾惜朝是他儿子，她都认为顾青岩有谋害亲儿子的心。
好个用心栽培！
看了一下更漏，刚过申时，她又拿起朱笔又写起字来。
见自家小姐突然满眼冷色，神色淡漠，青蔻，巧霜对视了一眼。
巧霜垫脚看向她在写的那一张人名，问道：“小姐，这几人都要挖坑埋吗？”
是不是太多了点？
青蔻随之也瞟了一眼。
徐胜，曲婉意，徐昊天，徐娇……
顾萋萋仿若未闻，姿态优美地搁下笔。
“初见你时就是打打杀杀，以后心里这样想也别挂嘴边。”
巧霜看了看顾萋萋的严肃的神色，轻“哦”了一声。
“先前那会外面在吵什么？”顾萋萋之前在看书上的标注，也没去过多听，只觉得吵闹。
青蔻道：“二少爷的尸体在未时送回了府，听管家说，侯爷意思是今夜直接下葬。”
她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大小姐因为这事和侯爷起了争执，之前她带来的那个丫鬟，又突然晕倒了，大小姐在老爷那里受了气，回去又把那丫鬟打了一顿。”
“谁知道她装晕，大小姐更加气恼，这会命人把人关在杂物房，哭喊了好一会才消停。”
如今永安侯府烧了一半，一府人连带着主人都挤在前院和南院，男女大防，女眷不管丫鬟小姐都在南院住着，好在房间够分，有点风吹草动便能惊动一院子的人。
巧霜哼声：“大小姐这人也是个软骨头，欺软怕硬。”
顾萋萋未做回应，好像事不关己。
巧霜看了一眼顾萋萋的脸色，讨好道：“小姐，来京城后还没出去尝过味儿，要不，我们去外面换换口味儿好不好？”
“好。”
顾萋萋徒然应下，巧霜刚还小心翼翼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拉上去，眉开眼笑。
青蔻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小姐，二公子入棺不去守灵，侯爷知道会不好？”
顾萋萋平静示意两人收拾书桌：“他不配，不必在意。”
虽然不知道顾青岩为何对这对孪生姐弟不看好，甚至有点厌烦，但是不让顾惜朝入祖坟这事就有蹊跷，何况他还别有用心培养这么多年。
顾惜微想掌家，而她可以顺水推舟，她只需要找个合理的理由，来遮掩她会的东西，毕竟真正的顾萋萋在北地十五年还真只习得几个字。
仅仅几个字而已。
眼下顾惜微这个人就很适合用来遮掩。
青蔻：“小姐，大小姐说你忙完就去她房间找她，说是教你管账。”
巧霜：“小姐哪里需要她教。”
顾萋萋睨她一眼。
“需要的，以后莫说漏嘴！”
巧霜瘪嘴，乖顺点头。
顾萋萋就这么眯着眼看宣纸上的人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大姐带回来那丫鬟，应该是病了，青蔻你去给她送点上好的吃食去。”
青蔻眼睛一亮，点头应下。
—
夜晚。
侯府沉寂在一片寂静，多数人都去了前院，忙着夜里给顾惜朝下葬事宜。
顾惜微这半日就没歇下过，她可是奔着完完全全接管永安侯府一切事宜，亲力亲为。
“大姐今日忙碌，脑仁都疼了吧！”
少女的声音响起，吓得顾惜微短暂停下了呼吸。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寒风不时地透过门扉地吹进来，顾萋萋就那样端坐着在阴影里。
顾惜微气恼。
“三妹妹，黑灯瞎火的你要吓死我不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姐怕什么？”
顾萋萋理了理自己的褙子，这才起身走到明处。
“大姐不是叫我过来教我认账吗？”
顾惜微拍了拍胸口，略显疲惫地坐下，指着案桌上。
“看账本不是难事，我挑出来几间铺子的账目，你先过过，不懂在问我。”
“但是这事你必须会，以后你嫁入萧家就明白了，当家主母的烂事多得很，凡事自己亲力亲为，不然一不小心就被恶心人的玩意儿钻了空子……。”
顾惜微抱怨的功夫，顾萋萋挑了挑几盏燃尽的油灯，室内一下亮堂了许多。
她走过去拿着顾惜微准备的几个账本瞧了瞧。
没什么漏洞，这个大姐还真有心教她。
“大姐，听说你带回来的那个丫鬟发病了，怕是活不过今晚。”
顾惜微诧异地看着她。
少女谦谦如玉唇角带笑，肤色冷白隐约透着股子病态。
仿若谁家贵门一心修养的千金，通身都是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娇贵气质。
她手中攥着一本未打开的账目，轻轻放在纤腰前，淡笑不语。
顾惜微眼眸闪动，好似诧异中也掺杂着动容：“三妹妹，你在说什么胡说？你该不会……”
顾萋萋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这个大姐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在这杀人诛心，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世间，插一刀或是中个毒，又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不过杀个人罢了。”
“我知道大姐的不易，就帮你处理了，大姐以后可要对我好点才对。”
顾惜微看着她，满眼不可置信。
“三妹妹，你不该……纵然那丫鬟不是个好的，你也不必为了我……”
顾惜微显然都语无伦次了，可她在抬眸时，凭空就感受到了顾萋萋眼中一种鄙夷。
明明对面人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没给过。
可她就还是有这种感觉。
“不行，我得去瞧瞧，你或许是睡半宿睡糊涂了，在这胡说八道。”
她断定顾萋萋是个心善的，信了她过得不易，看不惯想帮着出恶气。
顾惜微说着起身就朝着房门方向走去，顾萋萋顺势拉住了她手腕。
“大姐这会子去收尸不成？也成，我带你去看看。”
顾惜微慌神，疑惑白日看着病弱的人，怎么力气大得如此。
顾萋萋就这样拽着顾惜微迈出房门，才发现外面似是风雨即刻欲来，风声低沉呼啸。
一阵风流掀过，吹得她发丝覆在脸颊，夹杂着潮湿的空气，身上灌入一股子雨天的寒凉。
真是个好天气。
这才配叫真正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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