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渊醒来,宁禾已经坐在窗边梳妆了。
看着有些别扭的谢渊,宁禾笑着道:“若是累了,可再多睡会儿。”
这一句话,让谢渊的脸瞬间红到耳根。
竟直接翻身下了床,“你误会了,我不累。”
谢渊急切的语气,逗的宁禾咯咯笑。
不论是什么身份,在男人的尊严方面,那都是要力争的。
“是是是,你不累,你最厉害。”
谢渊闻言,脸上升起狐疑之色。
这还是昨夜那个脆弱的宁禾吗?
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宁禾像个得逞的渣男,而自己则是被欺骗的女子?
宁禾的身上带着一股餍足的松弛,让谢渊有种伸手无法抓住的虚无感。
他略带忐忑问道:“禾儿,你会与陆之言和离吗?”
宁禾描着眉,头也不回道:“你想我与他和离?”
谢渊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身份,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但经过昨夜,谢渊心中却有了些不可言说的期待。
许是良久没有听到回复,宁禾转过身来。
看着一脸纠结的谢渊,忍不住笑出声。
“谢渊,我不会与陆之言和离。”
宁禾笃定的话,让谢渊心中没由来一酸,却强忍着不让情绪外露。
自幼与谢渊相识,宁禾怎会不知谢渊在想什么?
她站起来握住谢渊的手。
“我宁禾的人生里,没有和离,只有丧夫。”
“我如此说,你可懂?”
谢渊黯淡的眸子,瞬间生动起来。
宁禾却轻拍他的手背,语气带了些自嘲和调侃。
“谢渊,你我如今都游走在危险边缘。”
“按大周律,我们两人若是被发现,那是要浸猪笼的。”
“你翩翩君子,被我这个荡妇拉下水,原是我对不起你。”
“我需要一个孩子,所以才设法诱骗了你,此事我不想隐瞒。”
“今日之事,你可当从未发生过……”
宁禾话还未说完,谢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愤怒。
他抓紧宁禾的胳膊,一字一顿道:“宁禾,你想始乱终弃?”
这话如何说的?
宁禾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感觉谢渊有些委屈呢?
“谢渊,我乃有夫之妇,你若与我纠缠,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宁禾,你觉得,我还能差到哪里去?”
谢渊的眼睛里染上蒙蒙雾气,语调也有些悲凉。
“我谢家被满门抄斩,只我一人苟活在世。”
“我本就是罪臣之子,是低贱到污泥里的尘埃,若是被人发现我藏在这教坊司,也只有死路一条。”
“与你之事,便是被人发现,也不过是罪名之上,再加一条罢了。”
谢渊说着,无比郑重地看着宁禾。
“可此事,错只在你吗?你若是荡妇,那我是什么?”
宁禾眼眶有些发热,却强忍情绪。
“谢渊,我向来将你当作天上明月,从幼年相识到今日,未曾变过。”
谢渊却摇头,抓着宁禾肩膀的胳膊渐渐收紧。
“我从来不是什么明月,更不是什么翩翩君子。”
“我是觊觎有夫之妇的小人,是藏着贪嗔痴念嫉妒陆之言的鬣狗。”
“昨夜之事,你说是蓄意引诱,可又怎知,我不是半推半就?”
“宁禾,你若不要我,世上便再也不会有谢渊了。”
宁禾抬头,谢渊的眸子漆黑如墨,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春水。
里面蕴藏的情感,便是他不说,宁禾也能感受到。
那种炽热又强烈的情绪,仿佛能烧穿人的灵魂!
可宁禾早已不是以前的宁禾。
男人的感情,热烈时,天地都要为之动容。
退却时,又如暖阳下的冰雪消融,无法挽留。
今时今日的谢渊,或许情深,可宁禾不能保证他以后也如此。
所以……
“抱歉谢渊,我无法承诺你任何事情。”
“便是没有了陆之言,我也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我拥有权势地位财富,身后还有相国府。”
“就算不靠任何男子,大周勋贵之中,也无人敢看轻我。”
谢渊抓着宁禾肩膀的手,渐渐松懈,一种无力感蔓延全身。
他是罪臣之后,没有任何能力给宁禾保障。
昨日短暂拥有宁禾,仿佛一场梦一般。
就在谢渊整个人如坠深渊之时,又听宁禾话锋一转。
“不过,你若是愿意,除了你,我不再寻找别的男子。”
宁禾的意思便是,她不能给谢渊任何名分。
他要是愿意,便维持这段关系。
若是不愿,那便好聚好散!
宁禾觉得,一般的男子,断不会接受这种提议。
自古只有女子对男子曲意迎合,乞求得到一个名分。
哪有男子委曲求全,甘愿守着女子的?
谁料谢渊却在短暂沉默后,语气诚恳道:“我愿意。”
宁禾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渊,此事于你来说,毫无尊严……你怎可……”
谢渊却打断她:“我愿意,只因此人是你。”
“人生短短几十年,只要能与你相守相伴,别的我不在意。”
这……
倒真让宁禾不知如何回答了。
谢渊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情深。
不过,感动只是一瞬,宁禾迅速驱赶走了这种情绪。
周薇说过一句话,宁禾很认同。
宁做渣女,不要被渣。
经过了陆之言之事,宁禾感触更深。
谢渊在说完这些话后,仿佛放下了心中所有包袱。
既然宁禾不愿,那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或许有一日,宁禾在陆之言那里受到的伤害渐渐忘却后,会真正接纳自己!
“禾儿,你说想要个孩子……”谢渊说着,耳根又开始泛红,“只是一次恐怕不够……你可要多来几日?”
羞赧又期待的谢渊,让宁禾心底泛起一阵阵酥麻感。
“自然是要多来的……”
此话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慌乱。
宁禾也是对自己无语。
明明昨日已经坦诚相见,怎么今天还跟大姑娘上轿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呢?
宁禾垂着头,不经意间,眼神瞟到了谢渊书桌上的几页宣纸。
一边驱散心头的羞赧,一边无意识地念着宣纸上的字。
念着念着,宁禾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绕过谢渊,来到桌前,拿起那几页宣纸仔细查看。
半晌才疑惑道:“谢渊,这一篇似乎是今年科举的策论?这是你作的?”
谢渊也回过神来,随口道:“是我所作,不过是在科举之前,闲暇时的无聊之作。”
“不对!”宁禾反复斟酌上面的字句,随后神色变得越来越震惊。
“什么不对?”谢渊不解。
宁禾指着那几张宣纸:“你这策论,与今科探花楚天策的那篇,几乎一样。”
“今年殿试之时,圣上亲自出题,楚天策凭借这篇策论,差点被点状元。”
“后因要赐婚长公主,这才改点探花!”
“他那篇策论,如今还挂在国子监门口,让天下学子观瞻,可见其水平之高。”
“你写的这些东西,可有给外人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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