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钱不韦惊着了。
他来找许良,自然是相信许良。
他亲眼见过许良给女帝萧绰出主意速度之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许大人,你真有法子了?”
“有了,只要此人足够贪心,应该能找出来!”
“足够贪心……何计?”
“此事简单,你找一酒楼,宴请文玩字画大师、典当行掌柜,再找一丹青妙手……”
许良说完,一口将剩下的烟抽尽,吐出一个大大烟圈,“如此,此计可成!”
钱不韦听完之后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拱手:“能想出此计者,莫非鬼神乎?”
“多谢许大人,钱某这就回去准备!”
“事若成,另有重谢!”
说罢,钱不韦带上画,留下银票,告辞离去。
许良收起桌上银票,点头道:“到底是老江湖,会来事!”
……
几天后,得月楼。
钱不韦带着廖掌柜在厅堂摆了六桌酒宴,每桌都做了八人。
这些人个个都是长安城典当行、文玩古董界有头有脸的行家。
钱不韦起身敬酒:“诸位,在下钱不韦,是兴隆当铺的东家。
我旁边这位廖叔诸位想必也有认识的,乃是家父至交,也是兴隆当铺的掌柜。”
“今日钱某宴请诸位,是想请诸位帮忙鉴赏一幅画。”
“此画名为《松山烟雨》,落的是吴耷的款,有劳诸位。”
众人彼此对视,吴耷的画?鉴赏?
一人笑道:“钱老板,谁不知道廖掌柜的,在我们这行可是有着‘青眼梅花’之称,他收的东西,错不了。”
众人跟着点头附和:“不错,廖掌柜在咱们这行是这个!”
“想来廖掌柜是收到好东西,想让我等开开眼了。”
“……”
闻听此言,上了年纪的廖掌柜垂首挺腰,如芒在背,拱手道:“诸位就不要取笑老朽了。”
他又转向钱不韦,“掌柜的,大可不必如此,该怎么……”
“廖叔!”
钱不韦抬手打断,“咱爷俩的情分不是这一幅画可以影响的,你放心。”
说着,他亲自打开锦盒,取出画,递向旁边一人:“有劳诸位。”
这下众人神色纷纷凝重起来。
听这口气,是此画真伪存疑?
第一人接过画,年纪虽大,一双手却温软如玉。
他双手略作摩挲,不由皱眉。
又凑近闻了闻,一手轻挠鼻尖,沉吟间将画递给旁边那人。
旁边之人身形瘦削,鹰钩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接过画后,他目光快速在花押、题字等处掠过,神情也如先前那人一般。
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种一眼假的东西,廖掌柜怎么会收?
第三人眼见二人神情,主动伸手接过画,只是看了几眼,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廖掌柜,这画你抵了多少?”
“三万两。”
“多少?”
“三万。”
廖掌柜痛苦地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架势。
“嘶——”
其余没看过画的人从前三人的神情中已然猜出结果,听到“三万两”后都不淡定了,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都是干这一行的,都希望自己遇到的是真货,可以绝不会错过“学习”的机会:他们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假法。
吃一堑长一智,能免费从旁人吃亏中吸取教训,是他们在这一行当长久活下去的诀窍。
可看了之后众人愈发疑惑了,就这?
本以为是多高明的造假手段,让廖掌柜这样老手都失了手。
万没想到这幅画哪哪都不对!
纸张、字、花押、用墨、颜料……到处都是漏洞!
这种话别说三万两,给三两都是做善事!
钱不韦看到众人神色,忍不住问道:“诸位,如何?”
众人犹犹豫豫,看向廖掌柜。
同行拆台是大忌。
不想廖掌柜却声音沙哑,“诸位直说无妨。”
“这……钱先生,这画太糙,墨色不对。”
“山石皴法不对。”
“花押像是用的影拓,费了点功夫,看上去像是真的,可对于行家来说也是一眼假……”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疑惑看向廖掌柜,“廖掌柜,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难处了?”
目前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廖掌柜缺钱,找人联手做了一个局,事后分赃。
不然无法解释这么这三万两。
要知道,行有行规。
果真有人坏了规矩,势必会让整个同行难做。
不料廖掌柜满脸苦涩地摇头,“诸位,此事并非老朽做局,确实是老朽打眼了。”
说着,他起身冲钱不韦躬身一礼,“东家,此事是我疏忽,要罚要杀,老朽都认,只求给我一家老小留条活路!”
在场众人无不沉默。
行内规矩,掌柜的打了眼,损失自行赔偿。
三万两银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他们这些掌柜的,年俸不过几百两,怎么还?
按照此前规矩,掌柜的家人要么被逼死,要么被卖为奴……
此时,在场众人无不凛然,明白了钱不韦宴请他们的目的:当众告诉众人,他处理了廖凡是有原因的!省得这些掌柜的背后编排他这位东家。
不料钱不韦却托起廖掌柜胳膊,“廖叔,我刚才说了,我打小是您看着长大的,三万两而已,不能断了咱爷俩的情分。
我对文玩字画这一行当又不甚了解,兴隆当铺的摊子还得靠您给我支起来……”
“我今日请诸位掌柜的来,也是想让大家伙一起看看这幅画,一起记住这个教训……”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钱不韦的目光皆带着震惊。
听其口气,是不打算追究了?
这位极少听闻的钱先生莫非是朝廷某个勋贵富户?
不然何以三万两的损失都不罚?
这位东家待人做事,顶天了!
明白这一点后,在场众人无不对钱不韦出言赞叹,“钱先生如此胸襟,令人钦佩!”
“如此东家,敢不用命?”
“钱先生此举,恰说明了我商贾中人也有情义……”
廖掌柜更是激动落泪,一礼到底,“东家大恩大德,我廖卜凡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钱不韦再次将其扶起,宽慰道:“廖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
“我相信您此后一定能给我赚更多!”
说着,他伸手示意,要回那张画,当着众人的面将画撕了个粉碎。
“诸位,银子亏了没关系,还能再挣回来。可人要是没了,可就再也没了。”
“来来,难得今日众多同行齐聚一堂,这得月楼的酒菜又是一绝,诸位不妨品尝美酒佳肴,联络感情。”
不料回应他的却是廖卜凡惊恐的声音,“东,东家,您怎么把画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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