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室二楼。
濮树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平稳下来,起身给陈书敬了个警礼就往楼下走去。
陈川忍不住还是拉住了濮树。他依旧唠叨个不停,这一刻倒是有点像指导员的样子。
濮树嗯嗯了半天,还是态度坚决的下楼往宿舍走去,准备换好衣服收拾行囊,只等着八点半上班时间一到就去找教导员谢持向他申请离队。
陈川站在二楼的窗边注视着濮树慢腾腾的往宿舍走去,遗憾道:“多棒的一个好小伙儿,怎么就不干了呢。”
陈书点了根烟:“我估摸着应该是家里的原因。”
“你这不废话么。前头刚被他妈训了一顿,回来就找我们说不干了,明摆着就是家里人不让干了。”陈川一直看着濮树进了宿舍楼方才转身回到陈书边上坐下。
他继续琢磨着:“我看这小子的情况和我差不多,许是家里人觉得在我们特警干不出什么成绩来,就施压让他回去。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得排个什么任务,或者考核给他露露脸赚个什么奖状回来,兴许他爸妈一高兴就让他回来继续干了呢。”
陈书哭笑不得,甩给对方一根烟:“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看刚才俩人在门口的表现,估计辞职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才提出来的,互相之间也是老早都有意见了。濮树他妈应该也是没办法,所以只能跑到单位来现场施压。”
“哎,反正我觉得就是不对,都是成年人了,哪还那么多计较?”陈川接过香烟顺手挂在耳朵上,起身往楼梯走去。
“书,我先过去看看,你手机保持畅通啊!”
说完,噔噔噔就跑下楼。
陈书深深吸了一口烟,既为陈川这原本吊儿郎当的家伙能对突击队有如此归属感和团结队员的感情感到高兴,也有些担心濮树的未来。
因为濮树是协警,是没有编制的,而他家里又是有产业等着他继承,强留他在队里,不见得会是好事。
寝室。
“濮树”陈川打开房门,轻声说道。
刚换好便服的濮树站在床铺边上,一遍整理着被褥,一遍说道:“川哥,你别劝我了。真的,我已经想清楚了。”
陈川一屁股坐到濮树的床位上,按下对方叠被的手,劝道:“我们这么多艰苦的日子都走了过来,月底马上就是大比武了,总得给自己以后留个念想吧。起码等老了,也能和孙子孙女的吹个牛。‘咳咳,想当初,你们爷爷我可是特警第一’!”
陈川模仿的有模有样,可濮树并没有被逗乐,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川哥,我想开了,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说到后来声音是越来越轻。
这时,同样是突击队的小队成员严松吃过早饭,哼着歌推门走了进来。
“川哥,你怎么来啦。”严松走进屋里和陈川打了个招呼,不过见对方面容严肃也就没有接着说话。
回头看到双眼通红的濮树,马上反应过来这肯定出了事。
他凑近濮树,小心翼翼道:“树哥,怎么了?”
严松性格内向,也是和濮树同一批社招的协警。由于两人年龄相近,又都喜欢开黑玩吃鸡,所以平日里常常厮混在一起。
这次严松进突击队,还是在濮树强烈的要求下,陪着濮树报名参加的。
被朋友撞破自己落泪,濮树心里有些惭愧,扭过头来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陈川说道:“濮树要辞职。”
“辞职?!”严松一惊,随即看向濮树,双手抓住对方的小臂,连声问道,“树哥,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辞职?你不是说下个月的比武要给他们那些正式工一点颜色看看的吗?”
濮树抿紧了嘴巴,依旧别过头看着外头没说话。
严松继续说道:“树哥,你不是说当警察是你一直的梦想吗?你不是老是和我说,我们要边上班边学习,争取早点上岸当一个真正的警察吗?你怎么先跑了哇。”
濮树回过头来,哆嗦道:“梦,总是会醒的。”
陈川起身,双手放濮树的肩膀上:“可是现在我们是一个集体。集体你懂吗?我们的荣誉,你还记得吗?你舍得离开我们,离开突击队这个你梦想所在的地方吗?”
濮树抬手轻轻推过陈川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对不起。”仟仟尛哾
“哎!”
陈川长叹一声,大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刚刚探出脑袋却又突然停下来,睁大了眼睛。
“陈”
站在他对面的陈书,将手指头竖在嘴唇前,示意陈川不要发声。
“你说了不算!”
屋里头突然传出了严松大声喊叫的声音。
严松性格内向,工作的时候默默无闻。平日里也都是跟在濮树后边不说话,与活泼好动话又多的濮树成了分明的对比。可私底下,两人又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陈书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些好奇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会说些什么人生大道理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当逃兵!因为逃兵最可耻!”
“我不是逃兵”
“你如果走了,那就是逃兵,你这辈子都是逃兵!等你生了儿子,我要告诉你儿子,你爸是逃兵!等你有了孙子,我还会跑过来告诉你孙子,你爷爷是逃兵!”
“我真的没办法留在特警队我努力过了,我过不了这道坎”
“逃兵!逃兵!濮树是逃兵!”
在严松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屋里安静了好长一会儿。
陈书戳了戳站在门口的陈川。
陈川会意,转身进了屋里站在濮树面前,问道:“有什么坎,你就说出来。现在你还没有辞职,你还是我们突击队的一员,我们是一个集体,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们。”
濮树放下心中的负担,坦诚道:“家里人让我回去。”
警察太难了。
天天加班、值班,没日没夜没家庭,这是实实在在摆在大家面前的事实。
陈川咽下一口唾沫,作为一名从警近十年的老前辈,濮树这样的理由他确实无法反驳。
“胆小鬼,除了逃兵你还是个胆小鬼!”边上的严松冷冷一笑,一改往日的寡言,讽刺道。
濮树被这一激,条件反射道:“谁都可以说我是胆小鬼,就你严松不行。”
“不行,我为什么不行?就凭你现在这副逃兵的模样?”严松双手抱胸,冷冷道。
濮树抬手指着严松,一字一句道:“当初是谁哭着鼻子完不成五公里的?又是谁只是被人骂了几句就脱衣服喊着要辞职?”
严松长吐了一口气,让过半个身体:“濮树,你要走就走,不要再在这里罗里吧嗦的。反正你在我心里,就是逃兵,就是胆小鬼。”
濮树情绪低落下来:“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还留在突击队,就凭我现在还穿着特警衣服!”
濮树看了眼被他整切叠在桌子上的特警作训服。
陈川上前一步:“濮树,你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严松不是说你们正在积极复习备考吗?我觉得这就很好。警察很好考的,真的。稍微用点心就能考上,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警察了。”
“真正的警察”
“真正的警察吗?”
濮树喃喃自语着,眼里慢慢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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