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英芳铁青着脸,冬一晴一下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正伸在柜子里握着手机,看到张英芳锐利的眼神,握住手机的手立刻松开并悄然从柜子里滑了出来。利用身体当掩护,她认为张英芳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动作。 展台外不时有人经过,有人停下来看公司的展板。 张英芳面沉似水,两步走进展台里,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狠劲,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我?”
冬一晴不确定张清芳是不是看到自己拿手机,她慌乱地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我……刚送走一名客人。”
“客人?那他叫什么名字?什么公司?哪国的?想了解什么产品?连珠炮似的问题从张英芳的嘴里冲了出来。 冬一晴赶忙在脑子里回忆刚才两人的谈话细节,却发现一点线索都没有。 见冬一晴沉默,张英芳马上就明白了:“那他留下名片了吗?”
“没,没有。”
冬一晴擦了擦额头的汗。 “为什么你不按照昨天培训时要求的那样一上来就要他的名片?”
张英芳厉声道,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冬一晴忽然发现自己嘴里有股咸味。 “那他有没有说对什么产品特别有兴趣?”
面对张英芳的连环追问,冬一晴突然有一种透不过来气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心虚地分辩道:“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走了。他太不友好了……”她小声补充了一句,但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不是他没兴趣,也不是他不友好,而是你的态度有问题。”
张英芳冷笑一声,“从他进来我就在观察你,你一直在被动地提供服务。”
“我……”冬一晴就觉得自己的两片嘴唇好像被胶黏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董锵锵第一次出国时随身带了4000马克。 在机场里他看上一对儿水晶耳环,头脑一热之下冲动消费了700马克。交给女房东萨沙一个月房租加押金又是1000马克。添了个笔记本电脑,花了600马克。报驾校又是1000马克,但1000马克只是一部分,如果他没有一次性通过路考还是要继续花钱。 大钱花完了还花了不少小钱,比如添置生活用品,请人吃饭,自己吃饭,装网,七七八八下来,手里也就只剩500马克左右。 靳远虽然还给他4000马克,但他手一滑又借给了冬一晴。事后他也懊悔很久,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出借那么多。 他顺利拿到了打工卡,本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在物流厂打短工。哪知凭空跳出个余姜海,三下两下就把工作给搅没了。给自己伸出橄榄枝的奥托又在休假得不到任何答复。眼瞅着就到5月底了,如果再找不到一份稳定的长期工,他就要开始动用银行里的生活费了。 他从国内带过来15000马克的存款,但钱是存在另外一个银行账户里,只能每月从另外一个银行账户固定转到他trb银行账户里550马克,也就够他每月交房租的。不到万不得已,董锵锵并不想用这笔钱。 所以开源才是正途,只花不挣不管有多少钱都会坐吃山空的。 他本想周末跟着雷兰亭一起打扫卫生先挣些外快,却阴差阳错地碰到有人纵火,一分钱都没挣到还多了大半天的警局半日游。 侥幸的是他歪打正着地抓着只野猪,并机缘巧合地认识了汉斯,意外挣了500马克,手里勉强能有1000马克的现金。 所以虽然他在国内从没做过捉猪的工作,但看在酬劳可观的份上,还是决定先去和对方谈谈,哪怕最后谈不成,至少自己还多了个经历。 在汉诺威市警察局门口分手的时候,雷兰亭挠头道:“咱们明天是不是应该带些家伙去见农场主?”
“家伙?”
董锵锵一时没反应过来,“带什么家伙?”
“抓猪总需要工具吧。”
雷兰亭解释道,“难道空着手去谈吗?那人家德国农场主能信吗?”
“咱们明天主要是先去认识对方,推销自己,让对方相信我们能做好这件事。至于工具,我觉得先不用带。毕竟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先花钱买工具成本太高,况且还不知道买什么。”
“那价格是谁来谈?汉斯还是咱俩?”
“嗯,”董锵锵沉思了一下,“我们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如果对方有报价,我们回来再讨论。如果对方让咱们报价,我建议先听听汉斯的意见再说,毕竟咱们都是外行不懂行情。如果这事真能合作,他跟咱们也是利益共同体,应该不会坑咱们的。”
“成,那你回头如果又想起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去大学图书馆里查查德国人都是怎么抓野猪的。”
“咱们抓的是放养时逃跑的家猪!家猪!”
董锵锵纠正道,“不是野猪。”
“我知道,”雷兰亭忽然小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有点害怕,万一抓这种家猪的时候碰到真野猪怎么办?”
“咱们之前在野猪林的时候不是已经碰到过真野猪了吗?”
董锵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咱们准备充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就准备放心大胆地干吧。”
“你是不是觉得不在a展台就可以无所谓了?”
张英芳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冬一晴立刻欠身,面带愧色地小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我告诉你,所有展台都是我们企业花血汗钱租的。如果你不愿意干,那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和金钱。你可以直接走人,现在就走。我立刻就能批。”
张英芳边说边举起手臂,示意冬一晴离开。 冬一晴没想到张英芳的反应会这么激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展台外过道经过的人们,好奇地看着展台里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就像两座雕塑一样。 余姜海很烦东欧男,但因为要拿到银行清洁工的职位换取陆苇的帮忙,所以他忍着不爽还是又介绍了两个来汉诺威打工的同乡给东欧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余姜海留了个心眼,所有由他推荐的人一律都要先给他出示打工卡,他很担心东欧男会利用这事找他的麻烦。 让他庆幸的是,东欧男对他又推荐的两个人终于不再说三道四。又专门给他打电话说五月底之前会把四月的账结了。但五月底究竟是哪天却没跟他说。 余姜海直觉自己和东欧男的合作快到头了,所以取代东欧男自己做中介的念头就开始在他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但余姜海也很清楚,人在异国,想做好一件事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才想拉拢更多人跟他一起做。 他看中了董锵锵,但董锵锵并没有看中他。 冬一晴鼓足勇气,突然鞠躬说道:“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张英芳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冬一晴抬头看着张英芳:“请原谅我刚才的失误,我非常希望能再得到一次机会。”
这时正好有人从展台外走进来索要宣传册,冬一晴连忙就坡下驴,马上开始给他介绍公司的产品。 虽然对方只呆了几分钟,但冬一晴不仅留下了对方的名片,问清了需求,还邀请对方带着老板来找她聊。 送走客人,冬一晴忐忑不安地瞄了眼张英芳的脸,只见她的表情仍很严肃,但毕竟刚才有外人在展台里,她也不好直接发飙。 冬一晴正在思忖自己该如何打破尴尬的局面,张英芳突然沉声静气地说道:“最后一次机会。”
冬一晴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点头道:“我会……” 不等她说完,张英芳立刻打断她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必须先端正你的态度。态度是什么?主动。尤其是客人少的时候,你不能站在展台里干等,你要站到靠近过道的地方招揽客人。因为参观者的时间和注意力是有限的,如果走到你这里他正好累了或者接了个电话,你就错过了潜在的一单,而你招揽的目的就是为了不错过任何一单。”
冬一晴连忙拿出本子准备记张英芳的话,张英芳一摆手:“听!”
面对着展台外的参观客,张英芳朗声对冬一晴道:“不管客人是怎么进来的,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和他换名片,否则以后你可能就没机会了。如果碰到不愿意换的也不要强求。换完名片后不要立刻就开始介绍产品,先了解客户的需求和兴趣,了解清楚后再有的放矢地介绍。”
她缓了口气:“如果碰到客人感兴趣但你又回答不了的问题,你要立刻寻求公司顾问的支持。我们的顾问在a展台和c展台都有。记住,让顾问过来为客户解答问题,而不要让客户自己去问顾问。”
她用手一指游走在人群中的德国大爷:“碰到客人语速快的时候,不要奢望他会配合你降低语速。他来这里是来寻找利益的,不是来做公益语言教学的。你要做的是引导整个对话的过程,这一点我们昨天培训时已经强调过。”
“你看看她,”张英芳指着a展台的车荔子,“我刚才说的这几点她都做到了。而现在还不到12点,她已经签了15万美元的合同了。你呢?”
张英芳正在现场教学中,一名头发花白的亚裔男性缓步走进展台。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枝墨株式会社的藤野小一郎,请多指教。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了解一下d产品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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