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到董母给自己留的灯,但董锵锵无法确定董母是否已休息。他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哪知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桌已经凉了的菜,从摆着的碗筷来看,董母应该也没吃,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披着毯子靠在沙发上打盹的董母。
董母不仅在等他,还给他做好了饭。
就在看到董母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推开家门就有饭的童年,久违的家的温暖再次包裹了他,想哭的冲动把他的鼻子弄得又酸又痒,他发现自从回了国,他变得愈发多愁善感起来,也许自己老了,他自言自语。
他轻轻摇醒董母:“妈,回屋休息吧。”
骤然被唤醒,董母人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看着儿子憔悴的面庞,又瞅了眼表,这才意识到儿子是刚到家,赶忙甩掉毯子站起身:“刚才做完饭累了就想歇会儿,一不留神就睡着了。你吃了么?”
董锵锵不忍告诉董母自己跑了一晚还颗粒未进,故意埋怨道:“妈,刚才您回家我不是让您早点休息么?您怎么不休息还做了这么一大桌(菜)啊?”
董母赶忙解释:“自从你回国,我这个当妈的都没给你做过一次你爱吃的,现在你马上就要回去了,你爸也不在,我怎么也得给你做一顿,不然心里实在不好受。”
看着董母灰白的头发和说话时泛红的眼圈儿,董锵锵刚忍住的眼泪说话又要掉,心里更不是滋味,上次娘俩儿一起吃饭还是他刚回国时,转眼他回国已快十天,他故意板起脸用严肃的语气说话,试图冲淡心中涌起的伤感:“您刚出院不能这样,您要是再生病我就只能退机票不回了。”
见董锵锵绝口不提吃没吃晚饭,董母心里就有了数,她迈步朝厨房走去:“你赶快去洗手,我把菜热好了叫你。”
董锵锵哪里肯让董母再忙,只能撒谎:“我吃过了,您别热了。”
“吃过了?”董母明显不信,“吃的什么?”
“您赶紧休息吧,我洗把脸也睡了。”董锵锵怕自己真在董母面前掉眼泪,边说边要溜进自己房间。
“锵锵。”董母在他身后轻轻唤道,“那你陪妈吃一口吧。”
董锵锵被董母说得一愣,这才想到回国后他真没踏实在家陪董母吃过几次饭,俩人各吃各的居多。而对董母来说,老伴儿不在身边是没办法的事,和孩子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也老凑不到一起吃饭,她已经很久没有家的感觉了。
他内疚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应道:“好。”
见董锵锵答应,董母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从椅背上抄起围裙系好,利索地端起菜盘进了厨房。
董锵锵没顾得上洗手,先联系了郑春花,让她尽快通知顾欣,她父母情况紧急,如果可能,让她马上回国。郑春花听完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谢过董锵锵就要挂电话。董锵锵提醒她,如果bj还有其他同学也有类似情况,他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跑,郑春花表示联系不上的就只有顾欣家里,另外两个同学的父母这两天都联系上了,董锵锵这才放心。
等董锵锵洗完手,董母早已热好饭菜坐在饭桌前安静等他。
两人抢着给对方布菜,董锵锵中午吃的那点儿馄钝早消化完了,之前一直没吃并不觉得有什么,等妈妈炒的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摆在眼前才发现自己是真饿了,捧着碗一顿狼吞虎咽。
董母边往他碗里夹菜边慈爱地看着董锵锵吃饭的样子,嘴里心疼道:“慢点儿,别噎着。”
“妈,您也快吃啊。”董锵锵边催促董母边给她讲晚上在同学家的所见所闻,董母听完也是不胜唏嘘,连说自己年初时也是怕遇到类似情况,为以防万一,她提前在她和董父的手机里都存了董锵锵的手机号。
但董锵锵认为这样还是不够保险,于是放下碗筷,找来a4纸、笔和透明胶,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国内手机号、德国手机号和德国的住所地址,用透明胶把纸贴到客厅的醒目位置,确保纸不会掉落后才重新回到饭桌。这样如果父母未来再生病,不管是医院、居委会还是派出所都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他。
虽然董母说的是让董锵锵陪她吃饭,可董锵锵注意到,董母其实并没吃几口。
“您是还难受么?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碗筷我来收拾。”董锵锵关心道。
“刚才睡了会儿现在还不困,”董母努力挤出微笑让儿子放心,“刚才忘了问,后天什么时候飞?”
“晚上八点。”
“我去送你。”
望着董母憔悴的面容和脸上的皱纹,再想到她刚出院,董锵锵直接拒绝,他不想让董母来回奔波,但董母却非常坚持,他只好顺应母亲的想法。
“明天先去看你爸,记得给他看机票,让他也放心。”
“知道,明天一早就去。”
“看完你爸就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吧,免得到那边再花冤钱。”董母说完才想起孩子在德国可能不缺钱,马上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国内东西终究便宜,这边买了那边就省了,有钱也别大手大脚,以后你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董锵锵郑重表示明天就去采购。
“买完东西记得去看下你秦叔秦婶那边,之前小秦帮我给你带过东西,咱不能缺了礼数。”
“好,那我也买点东西给他们送过去,您放心。妈,西红柿炒鸡蛋和豆角炒肉您炒的真好吃,这俩菜我就折箩了哈。”董锵锵边说边把俩菜都倒进了自己碗里。
“有个事儿妈想问你,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要买房的呢?还一口气买这么多。”董母把两个空盘叠放在一起。
“自从知道爸把中关村的老房子卖掉后,我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给它再买回来,毕竟那儿有咱们一家人的回忆。但回来才发现想买回来已没可能,只能放弃,一开始我还犹豫,主要是舍不得,后来觉得老房子的性价比确实不如天通苑的房高,所以最后还是选了新的。其实我买房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让您和爸住的宽敞些。现在这房子太小,住着憋屈。”
让董锵锵感到奇怪的是,听完他的话,董母并没表现出开心或欣慰,反而有些闷闷不乐,他以为董母累了,催董母赶快休息。
“锵锵,妈不是累了,妈只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您失败什么?”董锵锵放下碗筷,拉起董母的手,“您别老东想西想那些没用的。”
“不是东想西想,”董母一脸落寞,“是你长大了,需要我们我们却帮不上忙,还得麻烦你照顾我们,老话说穷父母莫怪,希望你也能理解爸爸妈妈。”
“妈您说啥呢?”董锵锵假装生气,“完全没这回事,您跟爸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以前年轻时不懂事,爱跟您和爸犯浑,但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的事还得自己努力才行,我相信能支持的地方您跟爸肯定会支持(我),支持不了的我就必须更加努力,再说这次买房的钱还是您和爸垫的,房产证也得麻烦您帮着取,今晚这些丰盛可口的菜也都是您炒的,我麻烦您比您麻烦我多的多,所以,妈,您真别乱想。”
董锵锵一席话说的董母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董锵锵见不得母亲抹泪,赶忙把话题引向别处。
“妈,您之前不是不放心我怎么弄来这么大一笔钱么?我给您看。”说罢,董锵锵把董母拉到电脑前,打开捕蝉的交易账户,言简意赅的给董母讲解金融衍生品的交易逻辑和挣钱原因。听到董锵锵从股票下跌中都能赚到钱,对股票略知一二的董母连连感叹不可思议。
董锵锵讲完又给董母展示了捕蝉的投资记录,董母虽听得一知半解,但此时也已相信儿子确实没说谎,她要求董锵锵答应她不做任何违法事,董锵锵满口应下。
“那你去调查那些企业时,企业会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你是去给人家挑毛病还让人家赔了钱。”董母担忧道。
“完全不会,我们通过券商交易,都是合法的市场行为,最关键的是我们的交易体量对他们的规模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那些上市公司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他们如果倒闭也绝不是因为我们不看好他们。”
“你之前去上海也是为了这种事吧?”董母的脑筋忽然清醒了一下。
“差不多,不过去上海是因为看好大众及汽车行业在国内的发展,要买的是看涨期权,不是看跌期权。”
“现在买车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董母叹了口气,“我跟你爸其实想过给你买辆车来着,结果你爸一病就把这事放下了,哎……”
“妈,您又来了,我觉得其实现在这辆富康就挺好。”董锵锵安慰道,“等我出去后您记得多开,老不开车就容易坏。”
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董母终是大病初愈,跑了一天熬不住,和董锵锵道了晚安就去休息了。
董锵锵打开邮箱,把自己落地德国的时间邮件给老白。
孙涛和华侨都没来信。
陆苇既没来信也没来电,冯冲也音信全无。董锵锵理解冯冲的愤怒,他以为,如果冯陆二人真有误会,陆苇应该主动和对方澄清,而如果是陆苇做错,那她就更该先道歉征得冯冲的谅解,他现在不确定陆苇是否已经和冯冲取得了联系,但如果陆苇还没联系对方,只是黑不提白不提的玩失踪,完全不考虑他这个介绍人的尴尬,那就太不厚道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他不得不对陆苇产生不好的看法。可在他的印象里,陆苇似乎并不是这种人,难道他又看走眼了?
回完邮件的董锵锵依旧不困,直到报告又改完一稿,久违的倦意才排山倒海般沉沉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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