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对非典的判断很悲观,认为有可能会持续到年底或明年,但非典结束可以遥遥无期,他却不能一直无休止的等下去,如果到了年底他的业绩没达到投资人的要求,他和投资人用于业绩对赌的小房子就得转到投资人的名下归对方所有,可那是他父母辛劳大半辈子仅有的一套面积不大的蜗居,他不忍心也无法接受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操劳半生后老无所依。
虽然董锵锵给他指了条便宜酒店这种不是路的路,但他认为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没司机、没导游和没旅游地,而是没有之前那种能大把撒钱消费的旅游者。
原有业务因非典导致的悬崖式崩盘和目标业绩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老白急需找到赚钱的新机会,现找一份儿工打肯定来不及,他坚信以小博大才是他当下唯一的机会,他只能也必须抓住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但现实再次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拉下脸和董锵锵软磨硬泡甚至有些不要脸打听来的投资消息却被徐铜鹰无情地断了念想,既然徐铜鹰不肯伸出援手,他就得另寻他途,尽快打造自我救赎的阶梯。
他准备选一条更激进的路,利用他这几年积累下来的信誉去搞笔钱做投资。
毋庸置疑,这是招险棋,但他觉得站在悬崖峭壁边的自己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一番考虑后,他选择把消息先透露给雷兰亭。
他很清楚雷兰亭并没钱,但之所以第一个透露给他,主要考虑他和雷兰亭是熟人,对方手里也有些汉诺威富二代公子哥儿的资源,雷对股票的态度可能会和很多人类似,可供他参考借鉴,将话术打磨得前后自洽,另一方面,把董锵锵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到处说的事拿出来宣扬,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和心虚,但他又认为自己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如果有其他活路,他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人最怕的就是自我洗脑。
老白其实也能感觉到,他和董锵锵之间的关系已不如汉诺威时铁,彼时就算是半夜,看书看累了的董锵锵也会在给自己炒个夜宵后下楼招呼他上楼小酌一杯,他也说不出这种疏远感具体从何时开始,所有变化似乎都是从非典后不知不觉发生的,但董锵锵又不是那种因乐白业务锐减就会嫌贫爱富的人。他曾以为汉诺威和特里尔两地的距离是导致他们逐渐疏远的原因,后来才发现并不是,就算他住到董锵锵隔壁,董锵锵也不再每天来找他说话,也不知他是真忙学习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他把消息故意放给雷兰亭其实还有其他私心,希望董锵锵在一怒之下能主动找他,他好借机把话说开。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董锵锵那边对雷兰亭也知道大众优先股的事仿佛泥牛入海,不仅没有愤怒,甚至全无反应,似乎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似的。他专门给董锵锵发了道歉短信,但对方依然没动静。他以为是雷兰亭忘了说,雷兰亭却再三保证自己已问过董锵锵,但董锵锵却不置可否,只强调优先股股价贵。雷兰亭不放心董锵锵这个比他更晚到德国的新丁能懂得炒外国股,毕竟董锵锵在国内也没什么股票上的研究造诣,怎么可能知道买什么会赚钱?再者一次撞大运也不代表次次都能撞大运,与其跟着董锵锵和老白一起买股票,他雷兰亭还是更愿意把钱存进银行。
老白明白夏虫不可语冰,雷兰亭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冒更大的险。
他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廖成,虽然廖成的第一次摩托车笔试未过,但廖成对他的印象很好,虽然富二代中仅一人顺利通过笔试,但也足以说明老白的教学水平还是可以的,另一方面之前大家曾一起七国游,老白忙前忙后,又是帮着买摩托又是采购奢侈品,还推荐威尼斯的caso给他们,彼此间基本的信任已经存在,最重要的是,廖成等人比他以为的还要有钱,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从廖成那儿弄到多少,又该给廖成多少的年化收益率。
考虑到董锵锵在特里尔留学生圈子里的影响力,老白清楚他必须打着董锵锵的旗号才有可能促使廖成下定决心,一旦廖成表态加入,廖成身边那群富二代的加入也就是板上钉钉、水到渠成的事了,可他又有些犹豫,因为一旦迈出这一步,那董锵锵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面对董锵锵,如果双方为此不愉快甚至闹翻,他又该如何收场?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董锵锵搞得太僵,只是现在的他也没有更多选择。也许在让人失望这方面,他老白从没让人失望过。
他和廖成说完融资后,廖成倒没一口回绝,只说回去考虑考虑。
因为时间紧,来不及回家换衣服,董锵锵只能凑合穿着半湿半干的西服上课,虽然教室两侧都开了窗通风,但湿粘衣服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就算脱了西服外套,还有衬衣黏在身上,虽然也因此没在课堂上睡着,但两个小时的大课也第一次基本没怎么听进去,脑子浑浑噩噩的完全不转,只能机械地记下笔记,写完才发现忘了用新学的康奈尔笔记法,估计是上午消耗太大,又没正经吃饭,身体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立即找了几个相熟的热心同学借来笔记,跑到教学楼旁的复印店抓紧复印完后又第一时间物归原主。
他背着复印好的材料直奔第三堂课的教室,路过大厅时想买几个万福的肉包子垫垫,但看不到尾的排队人士让他望而生畏,正准备再凑合一个三明治,恰好碰到万福老板拎着新货路过,看到董锵锵的委屈表情顿时就笑了,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摊子旁,顺手塞给他一个实实在在、有菜有肉的大煎饼果子和一大杯绿豆粥,知道董锵锵接下来还有课,他也还有生意要忙,两人约好等董锵锵下课后再找时间聊。
德国大学的考试上都允许吃喝,上课时吃喝虽不雅,却也没人管,董锵锵觉得自己像个无底洞,东西吃下去就跟没吃一样,根本觉不到饱,倒是能感觉元神在一点点儿重新聚拢,第三堂课才总算没荒废。
他今天欠下的书债有些多,见郑春花等人始终没给自己发短信,便放心不再去展板区,转到图书馆专心复习,直到闹钟响起才不慌不忙赶去大学食堂外。
等他到时,其他人早就到了。
他一眼看到室外餐桌上摞着几个四四方方的餐盒,粗粗一数共八个,他认出餐盒外包装上印着的是万福的logo,用手指着餐盒问郑春花:“这些是万福老板送的吧?”
“果然还是你熟,”郑春花点头笑道,“他让我告诉大家,本来他想请所有人吃顿好的表示感谢,奈何今天的场面火爆到恐怖,他之前备的用于明天的货今天已悉数用尽,只好连夜补货,所以这次请不了了,只能后面再补,请大家理解。”
“确实太夸张了,我下午想买个煎饼都得等十分钟以上,”赵可边分发餐盒边抱怨道,“感觉德国人都疯了似的。”
“他们哪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啊,”纪封平边附和边打开餐盒,立刻发出惊喜,“我去,烤鸭啊,可以可以,万福这老板真会做生意,出手大方的餐馆老板我还是头次见。”
“那你得感谢咱们董锵锵,万福老板可是他请过来的。”方爽边笑着卷鸭饼边提醒道。
“你们得叫董总,人家可是开公司的,你们谁名下现在有公司?都没有吧?人家有,厉害不厉害?”赵可一脸坏笑。
一句话说得董锵锵哑口无言,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估计今天经过老白这么一宣传,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有家公司的事了。
这个老白真是成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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