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暗下来,雨云使暮色变得比平时更深。
山路虽泥泞、崎岖,但只要跟着前人的脚印,避开身旁的树和绿植,留心脚下不摔跤,走起来比都是水的街道省心和快了不少。
心有余力的董锵锵知道这回肯定稳了,赶忙联系老白,对方手机提示他老白不在服务区,他给老丁和这次团里一两个相熟的游客打都是同样结果,只得作罢,安慰自己以老白的精明和世故,对洪水又有足够的警惕,料会吉人天相。
想到老丁之前的话,他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往中心区跑,把身处重灾区的杜蓝给忘了个干净,可杜蓝到这时都没找他兴师问罪,该不会也被水给淹了吧?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杜蓝拨了过去,杜蓝倒是接的很快,原来杜蓝住大楼而不像董锵锵一样住民宅,也不是一层,所以这次几乎没什么损失,但慕尼黑的洪灾已造成人员死亡和失踪,因此从政府到民众,所有人都很紧张,中国学生里有不幸受灾的,但万幸没有生命危险。中国驻慕尼黑总领事馆已多次提醒所有在德华人务必注意人身安全,有需求随时拨打总领事馆的救援热线。学生会也号召大家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对受灾同学伸出援手、互帮互助,杜蓝正跟其他同学一道帮着几名受灾女生进行转移,其中一名女生近期也要跟她一起生活。
因为两人一起经历过比洪灾更恐怖的事,所以杜蓝对董锵锵的避险能力并不太担心,这才没第一时间嘘寒问暖。
听闻董锵锵接受老白建议及时换乘才没被扔在半道上,杜蓝忍不住感慨董锵锵的幸运,就在下午,巴伐利亚州也出现类似情况,一列欧洲城际列车与被雷电击中而横卧轨道上的巨树相撞后被迫停运,有乘客因此受伤,所有人员均被紧急疏散。
杜蓝还告诉董锵锵,陆杉暂时住在学生宿舍,不仅人没任何风险,还积极响应学生会号召,勇挑帮助受灾同学的重担,给她这个介绍人着实添了不少光,董锵锵这次没看错人。
既然杜蓝和陆杉都安全,董锵锵悬着的心也就放下大半,互相又关心和叮嘱了对方几句,约定这两天保持密切联络后才依依不舍的结束通话,挨个向其他朋友了解情况。
电话接通时,王蜀楠正在家里找任何能接水的容器,虽然地处德国最北,本地暂时没有任何发洪水的迹象,但强风早早就刮了过来,海边的雨本就比内陆多,一场接一场的雨浇下来,她住的老房子就没顶住,在德国上了一节生动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社会实践课。说起来她倒并不是很害怕洪水,反倒是因为洪水预警,大学和从业资格证考试的课都相继停了,中医诊所不仅停业,地下室还遭遇了严重积水,消防员正在全力抽水,估计就算洪水退了,何时营业也要打个问号,而她也因不能去诊所打工重新回到之前没有收入的局面,更不知要停多久,人就不自觉的又开始焦虑起来,还好端木没取消她打扫卫生的活,想来这个月还不至于只出不进。她接电话时还以为董锵锵要停掉她打扫卫生的工作,着实紧张了几秒。董锵锵心想端木人在美国,估计是忙的早就忘了这茬儿,好言安慰她打扫卫生的事不用急,对出国的人来说,人身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再说就这个鬼天气,也没客户会出门谈生意,如果这时还来拜访捕蝉,那这个客户说什么他也得签下来。
佟乐乐的情况跟老白、老丁等人半斤八两,都是死活联系不上。
贺鸯锦、冬一晴等人都窝在家里,虽然外面也是风雨飘摇,但汉诺威毕竟位于北德平原和中德山地的相交处,地势较高,就算真有洪水也比坐落在摩泽尔河中游宽广河谷地带的特里尔来的安全。
没等董锵锵给郑春花打,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想法,郑春花反而先打过来,上来第一句话没有任何寒暄,直抒胸臆:“河边几个同学家里因为离河边太近都被泡了,需要排水。刚装修好的万福好像也被冲了,你能过来搭把手么?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水泵,还在么?一起带过来。”
董锵锵当初买水泵绝想不到有一天水泵会如此受到重用,苦笑道:“你没记错,但恐怕你得自己去我家取了,就在院子里的工具房靠窗那个柜子里。”
“这么大雨你不在家?你在哪儿呢?”郑春花问完后有个明显停顿,“你又去图书馆了?”
“我被困在瓦瑟比利希了,一会儿到中心区坐车回特里尔,不过现在城里积水有点儿深,要回去的人不少,我担心可能坐不上车,因为一路都没见到有车往中心区的方向开。”
“那边也发水了吧?去那边干嘛?加油?”郑春花素知有车一族都喜欢往油价更便宜的瓦瑟比利希跑,可今天这种天气还去?董锵锵占便宜不要命么?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带团去卢森堡,从卢森堡回来的半道上火车走不动了,大巴给扔到了瓦瑟比利希的城外,车站说紧急时期所有车次取消,只能去中心区乘车回特里尔。我就从城外走到城内,打算去中心区碰碰运气。”
“那万一中心区没车呢?或者水深车开不回来呢?你有b计划么?”
“不知道,没想好,这边看样子也没旅馆,就算有也不一定安全,弄不好我就得走回去,如果没记错,瓦瑟比利希到特里尔可能也就二十多公里,或者三十公里,沿着高速或铁轨走一晚上应该也差不多,好在雨大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动物出来,只要不被洪水卷走,怎么都能到家。”
董锵锵正说着,一阵巨大而连续的嗡嗡声从他头顶经过,他抬起头,看到红黄相间的直升机快速飞过。
“这两个地方差不多三十五公里,如果是平时,走走也就算了,这种天气走回来还是太冒险了,”郑春花说完沉默了十几秒,就在董锵锵以为郑春花那边掉线准备“喂”时,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到了中心区告诉我一声,如果没车,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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