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钰听了林之孝的话,小脑袋瓜摇晃着说道:“虽是三月天,眼前还是正午,阳光充足又不冷,我先晒一会儿太阳,把书给我准备好,等太阳偏西了,我要看书。”
林之孝领命退下,贾钰继续欣赏这大运河。
一路上贾钰就在看风景、读书之间度过。有龙禁尉押送《永乐大典》随行,一路上畅通无阻,各处都是通行优先权,优先停靠码头,优先通过船闸,二十来天也就抵达了金陵。
贾钰完全没有浪费这二十天的时间,整个《永乐大典》已经都通读完毕了。
抵达金陵,自然是圣旨安排的任务最重要,指定贾钰为《永乐大典》的运送负责人,贾钰就必须要立刻带领着龙禁尉护送四库全书去往金陵翰林院。
自迁都神京之后,金陵成为陪都,从机构上看,基本上神京有什么,金陵就有什么。
神京叫做顺天府,而陪都金陵又叫做南京、应天府。
神京下辖地界称之为北直隶,而南京下辖地界称之为南直隶。
至于三省六部各大衙门、翰林院、国子监这些在南京统统都有一套,当然这些官员实际上都是闲官,被戏称为守陵官。守着金陵,也是守着开国太祖爷的陵墓。
太上皇安排《永乐大典》在金陵翰林院放置一套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自太祖爷以来,本朝始终防备着北方元蒙反扑,时刻准备着启动南京作为中枢,以保证整个国家能够持续运转下去。
关于南京陪都,贾钰想起来两个着名的历史故事。
在贾钰所在的时空当中,末代皇帝崇祯在朝会的时候探讨是不是迁都到陪都,当时北京已经是十分凶险,西边是李自成的起义军,东边是后金崛起之后的游牧骑兵非常凌厉。
讨论的内容却被朝堂诸位大臣很快就给带偏了,变成了讨论迁都就是没骨气、窝囊废,喊起了口号来,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太祖洪武帝一生都在谋划如何避免跟北宋一样的结局,定都南京也是因为这里很难被游牧民族攻陷,永乐帝迁都燕地北平仍旧保留南京陪都,也是为了危机时刻启用南京。
然而,遇上崇祯这块货,被骗人的大臣耍的团团转,祖上祖训就是在家国大事上不要相信儒生之言。毕竟,他们家的衍圣公以万世递降表而威名世间,相信他们难道不是傻子吗?结果,崇祯这二百五还是上了当。
都城覆灭,各大豪绅世家近乎毫发无损,全都效忠了满清,只有他一个傻子吊死在山上,在荒凉的风中摇晃。
另外一个故事,就是那个朝代最着名的大清官海瑞,海瑞年老之后神宗再次请他出山,安排在了南京右都御史的位置上。海瑞以来大家都哭丧着脸,为何?
因为海瑞太过苛刻,为官一任自然要把捞足了油水,南京当个守陵官本就清苦,大家还赚不够,结果海瑞来了,大家连一大家子吃饱饭都难了,还能不苦个脸?
曹公本就融合了两朝背景设定了红楼世界,这里未必就有海瑞,而就算有也还早呢。海瑞是嘉靖年间的官员,此时还是永乐末年,差了百来年呢。
贾钰胡思乱想着坐在豪华大马车上,在龙禁尉的簇拥下进入了南京城也就是金陵城。金陵十分繁华,虽然迁都神京让金陵降级成了陪都南京,却仍旧难以让此地的繁华降低多少。
毕竟两江才是千年来最发达的地方,不管是经济、文化、物产方方面面这里都是最繁华的地带。
同样是翰林院,南京翰林院跟神京翰林院是同级别的机构,南京翰林院却破败许多,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没几个人不说,而且疏于维护显得破破烂烂。
贾钰却是不管这些,将《永乐大典》妥善交接之后,就准备到贾家留在金陵的府邸,贾珠这一年多来就住在这里,这里也是贾家的产业。
谁知贾钰还未出了翰林院的大门,就有人在门口等着通报,说是珠大爷在国子监等他。
南京有翰林院,自然也有国子监,一般称为南京国子监或者简称南监。
贾钰一听就觉得有诈,贾珠跑去国子监做什么?迎接自己这个亲弟弟,也应该在家里等,自己风尘仆仆乘船二十多天,怎么也应该在家里接风洗尘?
“你是跟着我哥哥的人?你叫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说!”贾钰虽然只有五岁大,但是把化神期大修士的气场释放开来,一个仆从哪里承受得住?
这个随从噗通跪倒在地,说道:“二爷明鉴,小的名叫王升,南监学子听说二爷带着《永乐大典》来到金陵,就找借口把大爷约了出来,一定要大爷喊二爷过去。
大爷不同意,说谁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相约也要说明目的预定时间才是,如此行为甚是失礼。
结果这些人软磨硬泡各种逼迫,污人名讳的手段都用上了,大爷实在无奈之下,这才答应这些人来邀请二爷的。”
“哦?原来他们绑架了我哥啊,这个好办,我马上通知龙禁尉把这帮人全部拿下。”贾钰故意说道。
“哎,二爷,不是绑架,是用读书人的嘴炮把大爷架在那里、故意说难听的话、威胁要传播大爷的谣言,大爷实在没法子。”
“哼,嘴炮你都知道?可惜你不懂得这帮人的做法与绑架又有何异?哼,还真是一群孔圣的好徒孙!”
“二爷,这帮人是儒生,说他们是孔圣的好徒孙,这是夸奖他们吧?”这王升没搞懂,二爷为什么还要夸奖这帮人。
“你不读书不知儒教经典,《论语》中有个故事,‘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今儿个这帮儒生就要给我上演这出戏码了,孔圣教导门徒,要党同伐异,该出手时就出手。孔子的弟子冉求投靠了孔子的大敌季氏,孔子就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攻击冉求。
怎么攻击?当然是嘴炮,把这个冉求给骂臭了。”
“二爷?我听不大明白,这种骂来骂去的有什么意思?又不疼不痒的。”
“呵呵,不疼不痒?等我跟大哥说说,你勾结金陵沈家,将大哥身边的秘事都给传了过去,你看看疼不疼?”
这王升一听就是浑身冒冷汗,这要是被坐实了是要乱棍杖毙的,疼,太疼了。原来这就是儒生的斗争手段啊,果然是儒生杀人不用刀,何止是杀人不用刀哇,杀全家杀全族也不用刀,污你个谋反的罪名,都跟岳飞去了。
“行了行了,前面带路,小爷我今天就去会会这帮传说中的江南学子。”
南直隶又称江南,在贾钰所在的时空中,清朝直接把这里就叫做江南省。南直隶这个江南省,可不仅仅是后世的江苏,还包括了上海、安徽等地,非常庞大更是非常富庶。
清朝所谓的“两江”,是江南、江西两省,所谓的“闽浙”,是福建、浙江两省。
贾钰收敛思绪,乘坐上马车,贾珠的随从王升在前面引路,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座器宇轩昂的酒楼,正门牌匾上三个大字,“鸿儒楼”。
“呵呵,‘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还真是儒生的聚集地,看来可以好好干一场了。”
贾钰下车看到牌匾就是一笑,小声念叨着,迈着小短腿,背着小手往前走,贾珠的随从和贾钰的随从李贵赶忙在跑到前面开门引路伺候起来。
贾钰跟随王升来到二楼一间房门前,门上写着“陋室”,贾钰就是一阵子的摇头,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这帮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手无缚鸡之力、满肚子稻草文章的夯货,却偏偏喜欢各种装斯文,弄文雅,玩儿意境,真是天大的讽刺!
王升敲门说了声贾钰公子到,然后推门请贾钰进屋。里面摆放着七八张方桌,这房间真是不小,里面人头攒动、摇头晃脑、高谈阔论。
正是,满脸虚伪横肉笑、口含酒浆吐飞刀。
贾钰略一琢磨,这帮人肯定要搞什么下马威之类的小玩儿意,不如自己先来。想好之后,贾钰迈步开始进门,每走一步,属于化神期修士的气场就增强一分。
等到贾钰走到屋子的中间之时,气场全开,整场鸦雀无声,这帮刚刚还在满脸横肉笑、口中喷飞刀着高谈阔论的货色,此时却是感觉到恐怖的无形压力,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修士对普通凡人的压迫,他们哪里有能耐抵抗?将军战士也许还能抵抗一二,在场的却都是儒生,儒生这东西都是出名的软欺硬怕、没有胆气的货色,只见在场的诸位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腿肚子颤抖成了筛糠一般。
贾钰凌厉的眼神扫过当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不知诸位之中哪位是带头人,哪位为首?”
对待这帮给他点儿阳光就灿烂起来、没脸没皮的货色,只能彻底压制住。儒教经典读多了,这帮人早就不知道人性是什么,尊严是什么,信用是什么了,要是把他们当人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跟他们没道理讲,只能实力碾压才可。
贾钰这一声把这帮历练尚浅的年轻儒生一下子就问懵了,各个低头,生怕贾钰盯上自己。
“竖子竟然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在场诸位都是你兄长的同年兄弟,都是你的兄长,你却何故如此不讲礼数?黄口小儿,不学无术,还不知错吗?”
正当此时,房间里面打开了一扇门,原来这房间里面还有个内室,内室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四个中老年儒生,一个个端着架子,迈着四方步,一副目空一切的架势。
四人气场十足的走到了中心的主桌位置,毫不客气的坐下。
“看来四位就是首领了,不知官居何职?”
坐在首位的老者开口说道:“不敢,老朽金陵国子监祭酒张道庭。”
“这位是司业李仁。”
“这位是监丞马户。”
“这位是主簿颜浅。”
老者心中腹诽着,这贾钰难道真有大来历?老者精修儒道几十年,定力非凡,此时也是感觉到莫大的压力,却比那些年轻的监生强多了,至少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也是不简单。
一一介绍了各人之后,又说到:“这里在场的都是金陵国子监的监生,你大哥如今也是在国子监借读,也算是监生。
既然如此,在场的或是你的师长悲,又或是你的兄长辈,你竟然如此无礼,可知错否?”
贾钰也没客气,开口道:“既然各位都是国子监的头领,自是学识渊博,敢问‘讲礼而不讲理’,何解?”
这位张道庭张祭酒完全没有聊到,这毛孩子上来就是单刀直入,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为何儒教要罢黜百家独尊儒,要通过国法的方式规定只有儒教才有只是传承、着书立说、传承教育的权力,就是要让礼教成为唯一纲领,如此才能掌控天下。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牵扯到儒教的根本,哪里敢于胡乱回答?竖子可能影响不了什么,但是自己今天所说的话可能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目标。
为何礼教的礼可以大过道理,这话圣人都没有解释过,圣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这个问题肯定,难以解释,否定更是颠覆儒教根基,怎么说都是问题。慎言!慎言!还是将这个话题抛出去给这些年轻气盛的监生们回答去吧,自己万万不能跳这个火坑!
至于贾钰这招围魏救赵,救了又如何,今天的重点又不在人身攻击,今天的重点是什么?《永乐大典》入金陵才是重点,自己等人必须要表个态的,儒教众人都看着自己这些人呢。
“你失礼,我等却不可失礼,远来是客,去你大哥桌上坐下吧,至于你提出的问题,在场各位学子可有人愿意回答?”
贾钰看有人向他招手,看面容跟贾政又很是相似,料定这就是自己的便宜哥哥。贾钰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奈何贾珠来到金陵已经一年多了,那时候前身也才三岁出头,根本记不清哥哥的长相。
贾钰坐下,跟哥哥打过招呼,此时就有一人站起身来,开声说道:“这位贾钰小公子,你所问的问题实在是蒙童必修,圣人明明白白解释过,听说你四书五经都能够对答如流,可还记得《论语》里仁篇所说?
‘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
这就是答案,礼在理前。”
贾钰击掌说道:“不错,那么,这位仁兄,圣人这话的意思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错了还是错了,道理还在,只是不能违拗父母罢了。
在下远道从京城来到这金陵,各位如此强求在下前来,如此强人所难,错了还是错了,只是各位辈分高,我不能数落你们罢了。
我可以这样说吗?”
“嗯?”这个监生一下子就僵在那里,这话如何回答?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以大欺小?认错?自己哪里来的资格认错?在场这么多人,国子监的大佬们都在,自己能说什么?
张道庭一听,果然如此,怎么回答都是个坑,既然是讲礼数,以失礼质问失礼,能有什么意义?别纠缠这个问题了,况且这位还只有五岁,要是用上一招哇哇大哭呢?老夫岂不是沦为天下笑柄!
想到这里,张道庭给李仁使眼色,让他出面转移话题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仁能怎么办?只得出面说话。
“贾钰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我等也是有些心急,贾公子年纪尚小,老夫在这里以茶代酒先敬小公子一杯,今日金陵国子监学子和我等在这里也是为公子接风洗尘,此时传出去对贾公子名声也是好事,咱们就开席吧,莫要再纠缠此事如何?”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这脸说放下就放下,贾钰心中腹诽,面上却是微笑点头,也是端起茶杯,在场所有人都端起茶杯,一同饮茶代酒,这个过节也算是过去了。
跟老儒打交道,就是十六字箴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又可以称之为打太极,柔中刚来回推手。
“咳咳,贾钰公子,不知公子此次押送《永乐大典》来到这金陵,太上皇和皇上有什么口谕嘱托,为何如此突然的将此书抄本运送至此?”
贾钰心说,这才是今天的主题吧,嘿嘿,《永乐大典》触犯了儒教的核心利益才是关键问题吧,今天果然是鸿门宴哪,不过正好了,先拿你们练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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