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延嗣叹息自己没能当官,陈枫只好苦笑:“科举太难了,我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又不愿投机取巧,能怎么办?”
刘延嗣点点头,道:“投机取巧会被士林集体排挤。这次平疫成功,我给你报功,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个职位。”
陈枫连忙摆手:“算了吧,万一给我弄个太医署的职位,不是把我往火堆里面推?”
刘延嗣皱皱眉:“你就不能跟白云先生学医?”
“不学不学,走,去想接种仙液的那家看看。”陈枫不愿纠结此事,只好把话题引回去。
就这样,陈枫和刘延嗣跟着贾大去寻那户人家。
这家人在丰安坊,此坊不大,靠近南北向的朱雀门大街。
待到门前,刘延嗣一看,道:“这家主人姓苏,名味玄,任从五品下的太子洗马。”
陈枫打趣道:“看来老哥有护身符啊,长安县里有多少高官,你都要记下来?”
刘延嗣摇了摇头,不予理睬,只示意属下叩门。
待门童应门,刘延嗣报上了身份,门童赶紧回去禀报。
很快,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便迎了上来,这人就是苏味玄。
其看到贾大也在旁,心中一动,便拱手笑道:“什么风把刘大人吹过来了。”
刘延嗣拱手回礼:“自然是东风。苏大人封在家中,可是望穿秋水?”
又为其介绍起陈枫。几人见过后,略微寒暄便一起进了中堂。
饮过了茶,苏味玄苦笑道:“我这封在家中,除了怕染痘疫,其他跟不封是一个样。”
刘延嗣点点头,表示理解。太子洗马,现在连太子都没有,更遑论“洗马”了。
他不愿提及时政,便开门见山问道:“苏兄现在家中如何,可有人染疫?”
苏味玄拱拱手,回道:“多谢刘兄挂念。家中安好,还未有人得病。”又叹了口气:“说好呢,也好,没灾没病还图个什么?说不好呢,这头上仿佛悬了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每日里担惊受怕的滋味不好受。有时候想不如索性染了疫,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刘延嗣微微一笑,道:“刘兄为何如此悲观?兄弟我每日巡视街头,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苏味玄一听来戏了,忙问道:“对了,你们县那些衙役,还剩多少能动的?听说隔壁万年县的可不多了,万年县令正打算请禁军援手呢?”
大唐长安是京兆府,整个郭城方方正正,沿皇城的朱雀门大街为中轴,一分两半,西面是长安县辖,东面是万年县辖。取“长安万年”之吉利。
刘延嗣面露得意,笑道:“还行吧,染病的约一二十个。剩下的还都能动。”
“可有什么秘方?”苏味玄目露殷切。
刘延嗣哈哈笑道:“自然有秘方,不然今日为何来打扰阁下?”便向陈枫示意。
陈枫见状,则掏出一个瓷瓶,笑道:“这里面盛着避痘神液,包括刘大人在内,首批一共二十五人接种此液,到现在无一人染疫。第二批一百人已经接种完毕,只待康复,即可永久驱避痘疫!”
虽然个别字意还不懂,但苏味玄仍旧倏地起身:“此话当真!”
一旦接种,可永久驱避痘疫!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灵丹妙药!
陈枫笑道:“现在说永久避痘,还没法证明。但首批接种者,目前无一染痘,这是事实。刘大人那个天天背尸的下属,为了挣赏钱,到现在背了不止一百具,依旧安好。其他接种者已经眼红了!”
苏味玄赶紧问道:“药理在何?”
陈枫沉声道:“以毒攻毒,以小毒攻大毒!”
苏味玄想了想,道:“好!幸亏你没说是请神下凡赐的神丹妙药!”
作为一个正经读书人,如何能信这套说法?
陈枫苦笑:“大人固然是不信,也不敢欺瞒,但大字不识的一些普通百姓却是信的。”
其中良苦用心,苏味玄如何想不明白?
只见其拱手赞道:“你们是有大功的!”
刘延嗣笑着摆手:“此物和这些点子都是他整出来的,我欠他大人情,实在不好意思占据其功。”
听这意思,里面还有故事,以后再打听。苏味玄想尽快接种,便问道:“此恩铭记,还请陈兄快快为我接种。”
官场之间是不方便问一些俗务的,唯恐拉低自己形象,管他多少钱,先接种再说,先表达了意思,过后单独奉上便可。
陈枫摇摇头:“此物不求大人报恩,只想大人帮一个小忙。”
“旦我能及,必全力以赴。”
陈枫笑道:“不是要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大人是第一个接种此物的普通人,只求在验证此物之效后,帮我等作证。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利天下万民!”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利天下万民自己是第一个普通人接种此物,验证此物之效后,帮其等作证。岂不是说,将来传至天下,也有我一份功劳?!与有荣焉矣。”
苏味玄涨红了脸,起立向陈枫躬身行礼:“陈兄大才、大恩、大胸怀,苏某此生难报。”
中国千百年来的正经读书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想兼济天下。显然,苏味玄就是其中一病患。
陈枫赶紧回礼,又与刘延嗣一同上前,将苏味玄扶起,随后笑道:“苏兄先别激动。刚才说此物以毒攻毒,以小毒攻大毒。接种了此物,苏兄还会经历发烧、出疹、生疱、结痂等一个过程,症状与痘疫极其相似,但却轻上太多,绝无伤身残命之忧。”
说着,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展开一看,是首批接种者病历。
若说苏味玄不怕接种,是不可能的,毕竟是陌生且有毒的。但其略微翻了一翻,一目十行看了一页接种症状记录,不由放心。没办法,陈枫准备的太细致、太充足了,病历里面详细记录了接种者各阶段种种症状表现,统计了各症状反应人数,而不管怎样到最后都全部康复,足以打消心中疑虑。
其问道:“如何接种?”
陈枫先撸起自己左臂衣袖,展示出一条伤疤,道:“先在苏兄胳膊上划一道小口,然后在伤口上涂上避痘神液即可。然后静等愈合、结疤、出症状,到最后康复。”
这时刘延嗣同样撸起衣袖,露出自己的伤疤,笑道:“都一样!”
真是差不多位置,差不多大的伤疤。
只见苏味玄也跟着露出一条胳膊,道:“还请陈兄动刀。”
陈枫便为其接种起来。待结束,其才笑道:“因现在尚不清楚最小伤口和最小用量,只好按照我们的伤口大小深浅跟用量为苏兄接种。等过段时间,待我们确认最小伤口和最小用量,那时再接种,百姓能少遭一些痛。”
苏味玄也一点也未埋怨,又向二人躬身拜道:“上古神农尝百草,试遍百草药性。今时刘兄与陈兄亲身试种,造福百姓,实乃继承古风,弘扬仁心,善举堪称楷模,精神可传千古。”
陈刘二人忙上前扶起。
陈枫又问:“苏兄家人?”
“接,全接!这还有何好问的?”
为苏家全部接种之后,为安其心,陈枫又讲述了一遍接种后的反应,并掏出十来包枫云散,道:“万一有人症状大,也不必惊慌,此药可退烧止痛,按上面用法服用即可。”
经过两年半的时间,枫云散已经分销至长安,不少药铺有售。而且此次长安围城,朝廷已从其他地方采购、调拨过来一些。天花的首要症状便是高热、头痛,枫云散可少不了。
苏味玄却推辞谢道:“倒不是嫌其便宜,此物有退烧止痛的神效,我们家中已备了一些。你们能省还是省一些,带回去给更需要之人。”
刘延嗣一乐,笑道:“苏兄可知此物来历?”
苏味玄见对方问的奇怪,却是不解:“这药包上印着为茅山枫茅济世堂所创,具体其意却不清楚。是好药,见效快,效果好,价格还低廉,百姓皆能承受,也是造福于民了。”
只见刘延嗣笑眯眯指向陈枫,道:“就是他搞出来的!”
就连药包印商标的主意,还是陈枫提出的哩。
苏味玄一听,便将“陈枫”、“茅山白云子”、“枫云散”、“枫茅济世堂”这几个名字串了起来。
只见其又又起身拜道:“此拜,非我而拜,乃代百姓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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