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茅仙露垄断军中用酒的策略可是先前就和这老小子规划好的,为何他今日竟拆起台来?难道忘了他自己也有股份?”
陈枫不解,便歪头瞅了一眼刘延嗣。
只是这老哥毫无自觉,竟指着陈枫向王孝杰道:“这家伙已挑起两国争端,不管事件如何平息,他都没好下场。等不到将来了,他今年能否过年都尚未可知。”
经刘延嗣这么一提醒,王孝杰终于想起今日为何而来了。
其顿时懊悔不已,便拍了拍脑袋,苦着脸向陈枫道:“是啊,你大难临头啦!”
听两个四品高官都这么说,陈枫心里难免发毛,一开始以为是吓唬人的,没想到好像真有其事。
其便为自己分辩:“打架不是我先动手的。应邀文武试,又非小子一人答应,是在场诸人都应允了的。此外,就算天下的读书人死绝了,也轮不到我上场。故两国争端、比试输赢与我何干?小子何罪之有?”
陈枫越辩解越觉自己委屈。
可刘延嗣却回了一句极荒唐却又极在理的话:“罪在你打赢了论钦陵!”
这句话直直怼得陈枫哑口无言。
“当初若是吐蕃蛮子打赢了,他们只会洋洋得意,不会没事找事。可现实偏偏是自己领导了一场“大胜”,以致论钦陵为首的吐蕃蛮夷心中不服,才据此生事。
而若比试赢了,自己是不是功臣,吐蕃守不守信,这得过后才能知道,但大唐丢了四镇则人尽皆知。朝廷先丢了颜面,必先拿自己开刀。而万一比试输了,就是逼着神皇赔出爱女,可就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了。
这下完了,不管输赢,自己都有罪!
要不要跑?躲往深山里,等李显复辟了再出山看在当初护送废太孙的份上,他应该不会为难我。可这样一来,幼宜该怎么办跟我到深山野林里遭罪?可就算她乐意,崔家又该如何交代?”
陈枫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计策。
待其回过神,先见崔淞神情慌张,再见刘王二人脸上有隐隐贱笑,心下顿时明了:“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绝非只是过来训斥我的,谁也不会跟待罪之人一起吃酒。这两老不死的应当有破局之法。”
只见其撅起老高的屁股,躬身拱手:“两位老哥哥,救我!”
崔淞见势不妙,也连忙起身行礼求助。
可刘王两人却不急着回应。
只见刘延嗣慢悠悠咂嗼一口酒,随后问向王孝杰:“要么看在他将来赠酒的份上,你救他一救?”
而王孝杰也是慢吞吞滋了半口酒,考虑了半晌,才手托起下巴看向房梁,道:“酒嘛,锦上添花罢了,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将来攻略吐蕃,王某还想着需不需要他也尽份力。”
最后仿佛想通了,便下定了决心。只见其其点头,道:“嗯,得救。”
陈崔二人一听有望得救,连连行礼致谢。
王孝杰努了努嘴,示意陈枫入座,随后向其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我能过来?”
陈枫拱手道:“还请老哥哥明示。”
“昨日京兆府衙收到吐蕃使团照会,他们定于下月初六辛酉日,与大唐英才较量一场文武试,并开出刚才说的条件,要求府衙在朱雀门外布设擂台,以便比试。如若府衙不允,则由其自择场地。”
刘延嗣则附和道:“事关两国,这哪能让他们肆意胡来?我便请王将军前去劝阻。”
王孝杰接过话:“后来,我打着探望小赞普(器弩悉弄)的名义去了使团驻地。
原来,小赞普受人蛊惑,得知幼时吐蕃大臣为他向先帝请婚,求取太平公主。只是因两人年龄差距过大,不了了之。现在小赞普业已成年,神皇还有一女待嫁,两人正是佳配良偶。
小赞普有意效仿其祖父,论钦陵便进言求娶泰安公主。更是摆出不管比试输赢,都要归还四镇的高高姿态。如此一来,神皇怎好意思拒绝?”
陈枫嘬起一支筷子,边听边嘬,“滋滋”嘬得喷香,听王孝杰道完,开口道:“这论钦陵怕不安好心。”
王孝杰一拍桌子,愤愤道:“没错!这人跟小赞普说求娶成功后,他回去准备聘礼,小赞普则留在长安不着急回去,等他带着迎亲队伍回来,由小赞普亲至洛阳娶亲,这样省得赞普不辞劳苦来回奔波。小赞普信以为诚,竟听了他鬼话。”
崔淞终于听出点不对来,皱着眉头道:“《论语为政篇》有云‘为政以德,人君当如北辰,安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依在下看来,若君王久旷其位,不得其所,乃紫薇隐耀,星辰失序。易致朝政不通,臣民猜疑。奸邪之徒窥伺其间,趁隙生乱。实乱国之策。”
在座三位长者闻言,齐刷刷看向崔淞,见其虽慢了半拍,但对所学却竟有不同见解,各自流露赞许之色。
唯有陈枫茫茫然听个似懂非懂,只是见众人点头附和,也跟着叩了几个头。
白云子长叹一声,向崔淞道:“此科,你该当登榜。”
一见白云子跑题,陈枫继续问向王孝杰:“然后呢?”
“然后?那个论钦陵就在一旁盯着,我能怎么说?只好劝说求娶公主并非良策,要他早日回归吐蕃学习治国之道。”
“这就了结了?”陈枫简直不敢相信。
可王孝杰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崔家的媳妇倒是知礼,不愧是大家子出来的。”
崔淞顿时汗颜,只得拱手道:“拙荆浅薄,见笑,见笑。”
陈枫暗自腹诽:“这老小子位高权重,居然夸起别人家媳妇,还当着人家老公夸,真是莫名其妙。”
只是想不到刘延嗣竟也掺和进来:“是极是极,到底是大家闺秀,举止得当,没有一丝小家子气。”随后更泛起羡慕之色,指着陈枫道:“这小子是积了八辈子大德,竟与崔氏攀起了姻亲。”
方才有人夸自己媳妇,崔淞不免狐疑,但现在又有人夸起崔姓来,这哥们不自觉便昂首挺起胸来。
“你说的可是幼宜姑娘?我先前见到她时,便觉此女气质非凡,当场就送了她一柄宝刀聊作敬意。奈何我那几个犬子资质愚钝,没一个能高攀上崔氏之女。”王孝杰夸完了崔淞之妻,接着又夸起陈枫未婚妻来。
刘延嗣则调笑道:“你出自太原王氏,同样位列五姓七望,怎么就配不上崔氏了?”
王孝杰则抱怨道:“人家崔氏乃天下第一姓氏,尊贵更甚皇李。当年太宗命高士廉主编《氏族志》,结果大小臣工们共推山东崔氏为天下第一等姓。太宗虽强改李氏为第一,但不获臣民认可。咱们王氏比起崔氏,还差得远,故高攀不起。”
见自家姓氏被人捧得太高,崔淞倒是扭捏起来:“将军言重了,否则崔氏男女只能同姓通婚了。”
陈枫毫无高攀觉悟,只道:“就是就是,只要是前途广大的外姓青年,就可纳为金龟婿,这才是家族兴旺不衰之本。”
只见王孝杰拍案叫绝:“此乃至理名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枫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别打岔。我惹那官司,就这么结了?”
王孝杰瞪大了眼睛,做出不可置信之状,道:“哪有那么容易。你当小赞普和论钦陵是三岁稚童那么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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