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伏在马背之上,低着头,顶着风,往前赶路。
在张辽身后紧紧的跟着一个身影,此时正在叽叽咕咕的说这一些什么。
山风猛烈,将此人的话语都吹得有些支离破碎…
“…族兄…为何要…赶得…”
张辽微微瞄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遗憾。这个投奔自己而来,唤做张晨张子初的亲戚,武力上多少还是欠缺了一些,中气多少有些不足…
一个人的身体当中的气血差别的体现,也就是俗称的中气。常说练武之人,说话如同洪钟一般,而体弱多病的,说话多半也是有气无力,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张晨,虽然说有一些原本武艺的底子,但是四处流浪之后,因为种种的原因,并没有坚持练习,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此也多少给荒废了一些,对付一般的人么还算是可以,但是真要遇到高手,还是不够看。
张辽沉声说道,声音就算是迎着风,依旧是很清晰的传到了张晨的耳边:“此处有一废弃关隘,为山道险要,既要驻守此地,则必抢之!”
张辽原本就是雁门人,后来又在并北有过一段时间的游历,所以对于并北一带的一些地理还算是比较的熟悉。
阴山枯骨山道之间,有一处败坏的关口。
秦末汉初,曾几何时这里也一度有一部分的兵甲在此驻守,卡在两山之间,牢牢的掐住了胡人从此进犯的通道。
但是自从阴山陷落之后,这边的关隘也就成为了孤岛,没有了补给也没有了意义,因此便焚烧了关隘之后也撤退了。
不过虽然关隘被焚烧,历经了风霜侵袭,但是曾经的身姿依然雄伟,秦朝土木工程造就了高质量的墙体,历经三四百年,依旧屹立不倒。
虽然墙体之上原本的土木结构的望楼和哨塔都已经完全崩塌,城门也的只剩下一个空口,但是以坚固的条石铺垫的关隘城墙依旧可以提供作为掩护和驻守的屏障。
张晨提了一口气,说道:“族兄…说得有理!但这一路…也没有见到什么…鲜卑踪迹…已经赶了许久…要不要歇息一下?”
从枯骨山道的西面道口而进,就看见蜿蜒的谷道曲曲折折直伸向远方,山道之间不开阔的一片地面,也给连日大雨泡成稀泥一团,加上略有一些坡度向上,简直就是难行之极。
四下寂静无声,除了自家人马发出的声音之外,便只有山风掠过山体岩石和衰草之间凄厉的呼啸之声,连鬼影子都看不见半个。
既然没有看到什么胡人的踪迹,那么胡人自然就没有来…
而胡人没有来这里,那么自家的部队要赶得如此的匆忙,则是有这个必要么?
再者,如果真的有大量的胡人出现在这里,在不能保证后援支持的情况下,又能支撑多久?
这些话,都藏在张晨的心底了,只不过不敢说出来而已。
另外,这一路的驰骋,张辽等人大都已经习惯了,而张晨则是第一次骑马奔走这么长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两胯之间的皮肤已经是磨得起了血泡,还有一些已经是磨破了,战马每一次的上下颠簸,对于张晨来说都是一次上刑…
张辽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指了指前方,朗声说道,像是对着张晨,也像是对着所有的兵卒:“旧关距离此地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了,到了关下再歇息!”
张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性格却相对沉稳,简直是天生就有一种大将气度,什么事情,不考虑成熟了,绝不会轻易出口,倒是和赵云有些相似。
不过赵云则是更加的沉闷,张辽多少还会和兵卒之间开开玩笑什么的,赵云则是完全不知道玩笑这个东西为何物一般…
众兵卒都是欢呼,而张晨只能是沉闷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神色憔悴的咬着牙苦忍着两胯之间的疼痛。
这个也并非是张晨的错,毕竟战马这个玩意,在汉代就是属于高大上的装备,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的,因此张晨的骑术未能得到充分的练习也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不过张晨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其在关中游荡了多年,也在军伍当中混过一段时间,因此军事上的经验也是有一些,对于人情世故来说也处理得不错,只需要再打磨打磨,便可作为一个比较不错的中层军官来使用。
当然,这个打磨的过程来说,就未必是让人感觉愉悦了…
不多时,便到了废旧的关隘之前。
张辽挥手示意兵卒停下,然后抬头而望。
这个关隘,健在山道中间的坡道之上,已经不清楚到底之前是怎样称呼的,或许是称之为枯骨关,又或是其他,但是现在,已经是残砖满地,土胚外露,杂草丛生。
山岚带着雨势停歇的湿气,穿过了关隘的中间破坏损毁的城门洞,一头撞了过来…
张辽正待继续催马向前,却突然停了下来,抽了抽鼻子,然后神色肃然的缓缓将长枪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跟在张辽身边的久经战阵的亲卫眼见此番情形,根本都不用张辽吩咐,立刻一侧身先是将挂在马侧的骑盾抄了起来,然后才是拔出了战刀,上前两步护在张辽的侧翼…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见到张辽等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张晨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随着山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腥膻味道在鼻尖萦绕。
“有…有胡人!”张晨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
伴随着张晨的声响,就像是张晨在替鲜卑人发出了进攻的指令一样,突然之间,关隘门洞出,塌陷的关墙处,忽然站出了十几个鲜卑人,弓弦响声当中,十几只的箭矢带着一阵恶风,便是迎面射到!
山道之上的呜呜风声,还有自家兵马的杂乱的声响,将鲜卑人拉弓的声音或是攀爬关墙的声音几乎全部掩盖,而且作为鲜卑人的先锋,来的自然也都是老手,恐怕也是轻手轻脚的就抢先占据了位置,等张辽临近的时候,才猛然之间发动了袭击!
张辽猿臂一伸,长枪一抖,血红色的枪缨展动,仿佛如绽放出一朵硕大的鲜艳红花,被雨水浸润湿透的枪缨,在这一刻都似乎全部绽放直立开来!
张辽的这一枪,遮护的范围极大,不过因为张辽的身形突前,并且头上又有战旗标识,因此十几只的箭矢基本上有只都是冲着他的胸腹和战马射过来的,这一枪抖出,浸润饱了的红缨也就是沉重了几分,拍打在射来的箭矢上,立时就将这些箭矢击飞。
不过这同样也是因为鲜卑人这一路而来,虽然说弓弦都是用油纸包好,贴身放置,但是多少还是山道之间沾染上了一些湿气,有些疲软,箭矢的力道,比起正常的时候要少了三分…
这个时候绷紧了神经的那些张辽亲卫,也反应了过来,一边大声的呼喝敌袭,一边上前遮掩张辽的侧翼。
这个时候,老卒的经验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还未等张辽发出号令,在前排的兵卒已经纷纷的抄起了骑盾,蜷缩在盾牌之后,护着自己和坐骑头颈要害,而在后派的比较没有弓箭威胁的则是立刻翻身下马,然后掏出了弓弦,一脚抵着便开始往弓背上挂,动作快的人撒手就还了一箭。
对面虽然没有打出旗号,但是鲜卑胡人的模样已经是毫无疑问,猛然之间的一场遭遇战,就在这个破旧毁坏的关隘之前骤然爆发!
羽箭如雨一般,不断的射将过来,而汉军也开始逐渐的还击。
这些舍马就步悄悄摸近站在关隘之上的鲜卑骑兵,其实也不求弓箭能够造成多大的杀伤,他们的目标就是为了制造混乱,给鲜卑自己的骑兵创造机会!
山道的那一边,已经隐隐有马蹄声响起,蹄声杂沓,正是战马渐渐跑起来的声音,眼见就将要有鲜卑骑兵,穿过关隘城门口扑了过来!
对面射来的箭矢猛然之间停了那么一瞬,马蹄声也越来越响,紧接着在破旧的关隘门处,骤然显露出几名面部狰狞的鲜卑骑兵!
那斜披的皮袍,那编扎的发辫,那扭曲的面容,伴随着一股腥膻之气,如狼似虎的扑了出来,迎头便朝着张辽撞来!
张辽猛的大喝一声,震得山道之内嗡嗡作响,竟然是将周边的一切声响都瞬间压制住了一半,竟然连迎面冲来的几名鲜卑甲士,似乎扑来的动作都被这吼声震得一滞!
吼声当中,张辽已经猛的一夹马腹,径直迎了上去,长枪伸出,劲力到处,枪头如活龙一般的摆动,已经绕过了冲在最前头的那甲士砍过了的战刀,在其咽喉上带出一蓬血雾,然后接着就毫不停留的直扑向后面几人,连刺带砸,竟然转眼之间几名最先冲出的鲜卑骑兵均无一合之敌,只能是落得一个翻身落马下场!
鲜卑战马收不住势头,还拖着拽着几具鲜卑骑兵的尸首往前冲。
之间张辽身影穿过,便是一片扑通扑通的沉闷尸身落地。有的鲜卑骑兵一时之间没立刻身亡,被马在泥泞当中拖行,凄惨的叫声在山道之间回荡。
有两三人在外围,躲过了张辽的第一轮的猛击,和张辽擦肩而过,正准备扑向张辽身后的汉军骑兵,却只见张辽头也不回,大枪单手握着,用力往回便抡!
呜的一声,恶风当中,长枪仿佛是一条巨蟒一般,横过了身躯便猛的一抽!那几名才对着汉军骑兵举起刀枪的鲜卑兵卒,根本来不及防备,扑扑几声闷响,这大枪在张辽手中,竟然像是使出了长棍重锏这样重兵器的感觉,当即被砸飞离了马背!
只见张辽周边顿时一空!
在破旧关隘城门处出现的第二波的鲜卑骑兵气势就像是被迎面一个大锤砸到了一样,不由自主的下意识缩了缩,却被张辽抓住了机会,策马反冲过来,将这几名鲜卑骑堵在了城门当中!
最前面的几名鲜卑骑兵,仿佛都将整个废弃关隘的城门洞堵了个严实,原来气势汹汹而来,如今却被切瓜砍菜一般被张辽击打得伤的伤,死的死,伴随着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的悲鸣,整个局面竟然被张辽以一人之力扭转了过来。
一旁爬在坍塌城头上的鲜卑骑兵下意识的就调转防线,想要射杀张辽,张开了弓却发现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射击角度,纵然他们的射术再精湛,也无法突破物理上面的限制,绕过城门的遮挡,去射中张辽。
就这样一段耽搁迟疑的时间,汉军骑的反击箭雨已经覆盖了过来,攀爬在坍塌城墙之上的鲜卑人根本无从躲避,大半当场就被射杀,剩余的几名鲜卑兵卒慌乱的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眼见城门被堵,也有些鲜卑的骁勇之士想打破这场乱局,拼死朝着张辽冲过过来,可是不论这些人马术怎样的娴熟,是从多少部落之间的骑战冲阵当中活了下来,然而在张辽面前,似乎就跟儿戏一般,张牙舞爪的扑来,却只能落地一个啃泥的下场。
如果战场开阔,只要悍不畏死,一群鲜卑蜂拥而至,也是还有逼近张辽,将其击退的可能,但是在这并不阔大,只能容三四骑并行的破败的城门洞当中,再多的人马,仿佛也永远难以逾越张辽卡住的地方!
“下马,上前!抢占关隘墙头!弓箭掩护!”张晨也看得心中热血喷涌迸发,一时间忘却了两股之间的火辣辣的伤痛,下马着刀提盾,一边高喝着一边往前便冲。
顿时就有汉军兵卒跟着张晨的一道向前,后方的汉军骑也不管射得中还是射不中,张弓便往坍塌的城墙上抛射,压制企图重新冒头出来的鲜卑兵卒。
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军兵卒爬上了坍塌的关隘城墙,开始向另外一边的鲜卑兵卒射出反击的箭雨的时候,鲜卑骑兵终于是抵挡不住,慌乱的退出了箭矢的射程…
此时刚刚接到先锋信息,从后方赶来的吐尔金才策马赶到了关前,看着在城门左近一地自家兵卒的尸首,看着张辽一人一马,立马横枪,不知道怎的,忽然心中一凛,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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