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诡三国 > 第1960章鲜卑冰点,冀州考正
    进军大漠,困难的不是举兵,也不是粮草,而是找不到对手。

    因此司马懿在接到了斥候报告之后,就立刻上报了赵云,开始布置起奔袭鲜卑步度根的计划来。谁也不能保证步度根会不会再次变动王庭的位置,所以要打,就要尽快。

    听闻要打鲜卑王庭,赵云之下的将校几乎都是眼冒绿光,宛如饿狼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和饥渴。

    步度根的直属有万余人,但在驻扎的时候,并不是聚集于一处的,而是分散在四周,毕竟如果这么多的人马都是聚集在一起的话,即便是再好的草场也会被踩平啃光…

    所以,按照上一次突袭柯比能王庭的经验来看,直接交战的鲜卑人大约顶多只有五千人左右,其他散落在周边,有心算无心之下,三千骑兵就可以击败鲜卑这五千人了。当然,为了稳妥,出动四千或是五千骑兵,就更加安全了。

    当然,恶劣的情况是陷入鲜卑人的重围,但是对于赵云来说,所谓重围?呵呵,根本不存在的,毕竟历史上长坂坡都能七进七出。

    尤其现在步度根的部队,多数都认为自己在鲜卑境内,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难免会有些疏忽,也不会想到,司马懿在很早的时候,就一直在寻找,在盯着他们。

    就像是下棋,想要将军,总是要先吃些小兵调开或是兑换掉车马炮一样,攻击步度根的王庭,自然是定鼎辽东的前战,不先将鲜卑人搞得欲仙欲死怎么能搞得其他人欲仙欲死?

    赵云带上了甘风还有一些校尉军侯而没有被选中的士官将校顿时就像是被人欠了几千万钱一样哀嚎不已。

    赵云命令甘风带着两曲部队约为一千五百人作为前部,然后自己带着中军,司马懿尾行其后,便朝着步度根王庭所在而去。

    步度根这两天心情不好晚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心事很晚才昏沉沉地躺下。

    公孙度的转变让步度根很是愤怒并且再次发出了汉人都不可靠的怒吼但是步度根其实知道,追根究底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如果能有当年鲜卑大王冒顿一般的力量还需要现在事事都仰仗别人的鼻息么?

    该死的柯比能…

    步度根又将恨意转移到了柯比能身上,嘟囔着。如果说柯比能支持他辅佐他一开始就不要让鲜卑陷入分裂之中,又何尝会有当下的局面会因为一个汉人就心惊肉跳?

    迷迷糊糊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步度根睡着了但是似乎下一刻又被人给推着,醒了过来,耳边都是吵杂的声音,牛角号声,喊叫之声,仿佛天都要蹋下来似的,随即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抖动,他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甚至有些站不稳。

    步度根张开口,想要询问,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两边太阳穴很是胀痛,口干舌燥,竟然哑着声音,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呀难言…

    护卫连忙又给步度根灌了几口水下去,然后步度根不小心又呛到了气管,引发了咳嗽,连带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步度根艰难的挥了挥手,问道:怎么回事?

    大王!汉人!汉人的骑兵!打,打过来了!我们,我们快逃吧!

    步度根一时间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汉人?汉人怎么会来这里?

    见步度根还有茫然的样子,几名护卫上前,架着步度根就出了王帐。

    步度根刚出王帐,见到了眼前的情景,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心底之中最为恐惧的画面,他一直以为都是自己吓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血淋淋的呈现在了他面前!

    在远处火光摇曳之中,步度根看到整个王庭区域,已经是混乱不堪,到处都是狂奔的人,哭爹喊娘的四处逃窜,有的赤着身子,有的披着半边的皮甲,但是更多的只是裹着一件皮袍,然后兵刃也是不全,有的拎着弓却到处找箭矢,有的则是拿着盾牌却没有刀,还有许多人没有找到任何兵刃,空着双手,撕心裂肺地喊着,惊惶失措,恐惧万分。

    黑夜里,汉人骑兵熟练的组成了如同巨大的铁锥一般的阵列,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以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一路疯狂地咆哮着,摧枯拉朽一般杀了进来。

    赵云这一次,并没有冲在第一线,他居中指挥着,看着鲜卑人在甘风所统领的前锋冲击之下失去了方向感,失去了抵抗能力,甚至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在微弱的光线之中,赵云依旧看到了硕大的,和普通帐篷完全不相同的黑影轮廓,顿时呼啸一声,指着步度根王帐的方向,下令所部开始转向,杀气腾腾的往王帐杀去!

    步度根吓得面如土色,两条腿不知道为什么,用不上多少的气力,虽然刚才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但是面对当下的局面,步度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更好,杀上去?要抵抗么?还是,趁着汉人还没有杀到这里,赶快跑?

    步度根还在犹豫,其护卫已经行动起来。几个护卫不管三七二十一,架着步度根就往边上狂奔,碰上闷头闷脑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过来的族人,也来不及发令和拦阻,只是劈头一刀,砍开一条血路。

    马!找马!

    所有鲜卑人都在找马,原本属于步度根的那几匹战马,现在一匹都找不到…

    一名护卫看到附近有一名百夫长骑着一匹马慌里慌张经过,便是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捅了过去,那名倒霉的百夫长惨嚎一声倒下马去,另外几名护卫大吼着冲了上去,一连劈杀了混乱之中,几个不开眼还想要抢马的鲜卑族人,将马护住。

    另外两个架着步度根的护卫随后赶过来,连举带推将他弄上马。

    大王!汉人从右边来的,快去左贤王哪里!护卫指着汉人骑兵的方向,一边将马缰绳塞在步度根手中,一边吼道。

    没等步度根反应过来,护卫便是一刀砍在了马屁股上,战马吃痛,便是惨嘶一声,奋力一跃而起,一路横冲直撞,狂奔而去。

    黑夜里,汉军的冲击阵势,已经无人可当,宛如一道巨大的黑色飓风一般,席卷了王庭,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血腥。步度根在王帐左近的族人根本无力阻挡,就像是残枝败叶一般,在狂风席卷之下,丝毫都不能减缓汉军骑兵的马蹄,转眼之间分崩四裂。

    步度根不知道是被吓坏了太过于恐惧,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受到的压力太大了,他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起来,手中的战刀疯狂地挥舞着,把挡在自己马前的家伙砍得四散奔逃。他要逃,要逃离这个血腥的地方,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完全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在巨大的轰鸣声撞进了鲜卑王帐的时候,他逃进了黑暗之中。

    天太黑,战场太乱,汉军的攻击速度太快,这一切造成了鲜卑王庭不可挽回的惨败。步度根企图逃亡左翼重整旗鼓,但是实际上鲜卑人已经失去了斗志,甚至连任何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鲜卑士兵们在汉军铁骑的猛烈攻击之下,死伤惨重,侥幸逃进黑暗里的鲜卑人不辨方向,一路狂奔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远离战场,其实也就是远离死亡,就连后来陆陆续续响起的牛角号声,也是充耳不闻。

    至此,鲜卑两大王庭,都受到了汉人骑兵的蹂躏,鲜卑人在大漠的名头,也跌至了冰点,随着鲜卑名头的落下,实际对于大漠的控制力度,也同样下跌,旋即引起了更多,更为复杂的连锁反应…

    曹操并不清楚幽州北部正在发生的变化,他还在为了冀州而费心费力。

    取得冀州,只是成功了一半,还要稳定了冀州,才算是获得了和骠骑将军斐潜继续掰手腕的资本。

    对于冀州人士而言,第一波的考正,无疑就是非常重要的风向标,但是曹操到了邺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立刻举行考正,而是先到了袁绍墓前。

    后世对于袁绍的墓有两种说法,其实都对,但是也可能都不对。

    在后世河北所谓的袁绍墓,有可能是袁绍衣冠冢,而袁绍本体则是运回了袁绍老家安葬。

    袁绍是南阳人,作为汉代风俗,丧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为了丧葬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所以天下冠族的袁氏,有可能会随随便便将袁绍在冀州找个地方一埋,然后让袁绍不能魂归故里,当一个孤魂野鬼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毕竟按照汉代的条件,扶棺千里返回家乡,就算是袁绍再有神通,恐怕也是臭得滴水了,所以也有可能在袁绍老家之处的坟墓是衣冠冢,而在河北的才是真身之墓。

    不过当下么,袁绍的墓依旧还在邺城左近。

    袁绍死后,袁家三兄弟为了竞争袁氏遗产,所以对于袁绍的丧葬并不是非常上心,也没有空闲举行盛大的丧葬仪式,以至于此时此刻的袁绍墓地,显得有些凄凉,就连曹操到了现场,都不禁有些气结。

    人死,业消。

    虽然曹操和袁绍也是打生打死,但是在两个人没有翻脸之前,袁绍说起来也曾经是站在曹操背后的那个男人,在曹操困顿无助的时候,伸出手来扶着曹操的腰的,依旧只有袁绍。

    曹操仰头看着袁绍墓前立着的石马,然后还伸手拍了拍,叹息了一声,然后挥挥手,示意随行的仆从都退下…

    曹操站在袁绍墓碑之前,取了笔,沾了朱砂,在墓碑上沿着雕刻的文字描填了起来,将有些褪色的地方重新补上,本初兄,你说你养了三个儿子,都有什么用?竟然还要我来帮你描这个…

    本初兄,我原本想着,要叫陈孔璋那个家伙,在你墓前再念一遍檄文的…呵呵,后来么,想了想,算了…

    本初兄,南阳啊,现在不在我手里,你呢,想要回去的话,可能还是要再等等…

    本初兄,我看你这墓前的石马石象,这手艺简直是…多半是你最疼爱的三儿子立的吧?你看看,都像什么?你在九泉之下,后悔么?

    本初兄,要是我啊,才不愿意立个这么大的墓,这不是靶子是什么?要是子孙争气还好说,要是不争气,呵呵,怕是睡都睡不安稳…

    本初兄…

    曹操一边从上往下描,一边絮絮叨叨,伴随着身躯越来越弯,声音也越来越低,咕咕喃喃的都听不清具体在说一些什么了。

    在袁绍墓前石桌之上,三牲之间,忽然有一滴水砸落其上,然后晕染而开。

    曹操描完了最后一笔,将笔和朱砂一丢,伸出手来,拍了拍袁绍的墓碑,就像是拍着一个人的肩膀。

    本初兄,我很早就想要叫你弯下腰来,让我拍一拍了…

    袁绍原先个头比曹操高,所以之前都是袁绍拍着曹操的肩膀。

    曹操闭着眼,手掌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唯有冰凉和坚硬。

    唉…曹操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到了石桌之前,点上了香,然后略微拜了一拜,插在墓前香炉之中,然后再退了两步,拢手而立。

    四周风声呼啸,吹拂着树梢。

    许久,曹操缓缓的转过身离去,再也没有多看袁绍墓一眼,只是留下了一句略有略无,混杂在风声当中的话。

    本初兄,后会有期…

    死去的人,不管生前多放不下,也要放下,而活着的人,不管活着多想放下,也要背着。

    曹操明白荀彧和陈群两个人提出的考正制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是知道其中蕴含的深意,毕竟曹操这一段时间以来,曹操大量任用了一些寒门和庶族,这无疑是对于世家大姓的一种损害,同时,曹操又不能像骠骑将军斐潜那么走的极端,也没有骠骑将军那边的基础和条件,毕竟曹操之下,冀州和豫州,是属于士族密集的州郡。

    所以,采用比较中庸一些的考正制度,自然就成为了荀彧和陈群尽力调和矛盾的政策产物了。

    历史上九品中正制上承两汉察举制,下启隋唐科举制,是为了消减两汉察举制的弊端,并因应新的社会形势而力图将荐举大权收归朝廷。并且将人才分为九品,明确考评,在制度上也是一大进步。至于门阀,那玩意从东汉就开始坐大,又不是陈长文凭一己之力,靠一份九品中正制就生生给捧出来,做出来的,要是真的仅凭一个政策就能打造稳固一个阶级的地位,后世也不会长期处于某某初级阶段了。

    曹操,荀彧,陈群等人,虽然没有斐潜的后世思维,但是也察觉到了东汉以来,阶级固化所产生的各种矛盾和问题。曹操之前给寒门和庶族大开方便之门,除了是为了保持曹氏和夏侯氏的权柄稳定之外,也让许多分不到肉,喝不到汤的士族大姓非常不满,荀彧和陈群提出来的考正制度,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扩大曹操统治基础,想要取中而行。

    其实整体而言,庶族的人员质量,其实的确大不如世家大姓。

    就像是后世再怎么贫困的地区,依旧有考上状元的,但是如果整体来看,所有中举的人员之中,出身贫困山区的总是少数。富裕人家可以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有更好的成才条件,所以培养后辈成才的几率,自然比什么都没有的贫困人家要高出许多。尤其是看一看后世资本主义国家,在大力鼓吹快乐的义务的,不用任何负担的九年教育之后,又能有多少平民阶层能脱离原本的束缚,晋升更高的层面?

    当然,若有杠精出现,那么也没得谈,杠精说的都对。

    曹操这一次到邺城来,有多方面的考量,除了稳定冀州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豫州许县的战略纵深太差了。

    从骠骑将军前一次的跃马城下就可以看出来,不管是走武关道,还是从河洛出,曹操都难以有效抵御,甚至骠骑人马可以直接越城而过,直进豫州,所以北有幽州,南有河内,西有中牟的冀州,战略防御上就比一马平川的豫州要好了许多。

    而想要在冀州稳当下来,就不能说完全不用冀州的人,但是要怎么用,自然是要曹操说了算,而不是乡评为主,原本的乡野评定举荐制度什么的,就不能用了。

    东汉后期,靠着跟外戚和宦官的斗争,各地都涌现出一批名士来,他们不愿仕而为官,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敢去当官,因为一旦上任,就等同于站在风口浪尖上…

    所以这些家伙,表面上装出一副超然的姿态,却在野下直接影响到士林舆论,想做官的人往往前往投刺干谒,请求评价,评语要是好了,州郡乃不敢不向朝廷荐举,评语倘若不好,恐怕终身再无出仕的可能。

    这一风气,甚至连当年的曹操都未能免俗,要特意去找许邵许子将讨评语…

    对于曹操来说,想要稳定冀州,就不能让冀州这些所谓隐士高人胡言乱语,妄加月旦评论,进而影响整体政治局面的稳定,因此考正的权柄,就是要握在自家手中的。

    这一次,曹操任命得负责冀州的考正官,是丁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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