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狮吃了六龙回驭斩一击,泻去大半血气,虚弱不堪,他将太初星尘瓶悬于头顶,勉强护住身躯,已无再战之力。魏十七正待痛下杀手,忽听一声雷响,梵音冉冉,天花乱坠,瘸象现出白象法身,足踏血莲,一摇一晃踏上前,背负七柄利剑,以北斗为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剑气冲天,寒光刺破苍穹。
魏十七弃了驼狮,胸中杀意化作九龙虚影,倏忽钻入六龙回驭斩,金龙环抱化作赤日,腾空而起。瘸象凛然不惧,甩动长鼻一声厉啸,七剑齐出,将赤日堪堪托住,一张脸刷地涨得通红,又刷地变作铁青。秃鹏见北斗七剑兀自抵不住对方手段,心中暗惊,忙抢上半步,将头顶紫金冠推上一推,分开八片顶阳骨,祭出一杆万妖戮神幡,刹那间黑气氤氲,鬼哭狼嚎,无数妖物从幡中飞出,滚滚扑向魏十七,无形无质,摧残神魂,最是阴损不过。
魏十七催动魂兵魄胄,断刀掀起混沌乱流,只一扫,便将数百头妖物扑灭,貌似轻松,乱流却随之湮灭,并非全无损耗。秃鹏目光锐利,早看出端倪,当下晃动万妖戮神幡,妖物奔涌而出,恍若无穷尽,铺天盖地,将对手团团围困。
双方打得天崩地裂,一干大妖小妖大修小修胆战心惊,面面相觑,脑筋灵光一点的,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剩下的见势头不妙,驼狮瘸象秃鹏三人联手,也奈何不了一人,哪里敢继续逗留,纷纷退出了乌鸠山,各奔东西。
魏十七终究只得一人一刀,混沌乱流扫过,总有那么一两头漏网之鱼扑在身上,却被魄胄挡在体外,毫发无损,他不慌不忙,只管与万妖戮神幡僵持下去,似乎稳操胜券。秃鹏心中不妥,双眸四下里一扫,见瘸象面如死灰,四腿战栗,似乎背负山岳,难以为继,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北斗七剑中的摇光剑为之中折,赤日猛地压下,剩下六剑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秃鹏终于明白过来,对手并非束手无策,而是看出北斗七剑抵不住那一轮赤日,瘸象迟早会剑折人亡!他双眉倒竖,毫不犹豫嚼碎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万妖戮神幡上,宝幡猛地一晃,飞出一头百丈高的妖物,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手持倭瓜锤、四楞锤、混元锤、雷公锤、震山锤、琵琶锤,如旋风一般杀上前来。
魏十七见他来得凶猛,魂刀一摆,韧结勾破秘符剑飞出,那妖物挥动六锤挡在身前,刀光势如破竹,一一击破,将其斩为两截,身躯僵持了片刻,轰然溃灭,化作无数黑气,箭一般退入万妖戮神幡。秃鹏将宝幡又一晃,那三头六臂的妖物再度飞出,六锤完好无损,气势汹汹扑上,被魏十七又一刀斩为黑气。
秃鹏暗暗叫苦,万妖戮神幡不破,妖物便是不死不灭之身,他尽可与对方周旋下去,但驼狮重伤,无力再战,瘸象大事不妙。他紧咬钢牙,着地一滚,现出大鹏法身,脑袋光秃秃没有半根杂毛,凶瞳射出两道金光,搅动漫天血色,扑动翅膀刷地飞到空中,舒展双爪,厉啸一声,使一个神通,将乌鸠山三十六峰尽数拔起,一股脑砸向对手。
魏十七一刀斩灭妖物,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魂刀之上轻轻一抹,混沌乱流凝成勾磨穿破结磨六道秘符,虚空中张开无尽深渊,将三十六座山峰无声无息吞没。
瘸象口鼻中淌出黏稠的淤血,再也撑不下去,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头顶数声巨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剑齐折,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六龙所化的赤日当头压下来,他便是钢筋铁骨,也须化作一滩烂泥!
驼狮奋起余力,现出青狮法身,将太初星尘瓶收入后背驼峰内,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魏十七一吸,喉中星河转动,恍如张开一座通往无穷星空的门户。一股巨力凭空而作,魏十七身不由己腾空飞起,直投狮口而去,他“咦”了一声,颇为差异,秃鹏将万妖戮神幡晃了又晃,驱使那三头六臂的妖物将他死死缠住,不容他逃脱。
梅真人衣袖一动,魏十七心有所感,百忙之中朝她摆了摆手,动念间将六龙回驭斩收入掌中,她犹豫一下,将手缓缓放下,凝神看他如何应对。
压在头顶的大山不翼而飞,瘸象骨软筋酥,伏在地上爬不起身,玉衡、开阳二剑颓然坠落,双双插在身前,光泽黯淡,剑身布满了裂痕。他心神恍惚,怔怔地望着本命法宝,忽然打了个寒颤,骨节劈啪作响,脏腑破裂,周身血如泉涌,将一头白象生生染作血象。
驼狮的巨口给予魏十七前所未有的威胁,他隐隐察觉到,一旦投入其中,再无脱身的可能,只能在无穷尽的星空永远漂流下去。时隔多年,他再度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刻骨铭心。没有畏缩,没有愤怒,胸中杀意涌动,有如实质,心却古井不波,若即若离,冥冥中的这一刻,他仿佛等了许久,寻了千百遍。
生死之际,意与神会,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纯阳子遗下的心得尽数了然于胸,杀意化作九龙,非是虚影,而成实体。刹那间金光闪动,龙吟声响彻天地,六龙散将开来,咬住驼狮首尾四肢,朝四下里猛一扯。驼狮怒吼连连,神通反噬己身,驼峰内的太初星尘瓶砰然破碎,肉身随之溃败,被金龙生生撕碎,化作一团淤血,缓缓消融于虚空中。
驼狮为六龙枷锁扑灭,秃鹏魂飞魄散,收了万妖戮神幡,扑动双翅,急待破空飞去。魏十七望了他一眼,伸手一指,他浑身冰冷,如堕冰窟,只见一点金光映入眼帘,大叫一声,将万妖戮神幡撑起,黑气缭绕,被六条金龙一扑一卷,千刀万剐,连人带幡化作灰烬。
乌鸠山一狮一象一鹏,只剩下瘸象苟延残喘,任其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沉默了片刻,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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