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网络空间中。
沈然着急找上林承德，对方却是一脸平静。
“什么意思？”
沈然听了对方说的后，并无感动，反而直直地看着林承德的脸庞，
“你前面不是给我说，你随便乱杀那些门阀后人的吗？”
“在深蓝世界里可以。但现实中，很难。”
林承德答道。
沈然顿时难以接受，“那你现在的意思是要把我扔到他们身边？”
林承德没有回应。
那双眼睛像是静谧的海洋，沈然却只觉得心越来越凉。
“你之前给我说的是，李牧出现后，想办法接触他，了解他的根底，然后干掉他。”
沈然努力平复心情，“现在你又要我不杀他了？是打算让我当他身边的卧底？”
林承德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没考虑到这一因素。既然李牧想通过你来获取关于我的信息，那我们同样可以反过来，获取李家的诸多宝贵信息。”
“林承德！你是不是要把我玩死才肯罢休？！”
沈然彻底生气了。
这和自己接触草字帮的梁知博完全是两种情况。
李牧又不是一个傻子。
到时候，自己被夹在李家和林承德他们的中间。都不能说是卧底，而是直接明牌了。
说是走钢丝都太轻描淡写。
“只要我没被挖出来，他们应该就不会杀了你。”
林承德想让沈然平静。
接着，他又开口，“就算后面，我不得不被挖出来。到时候我也能办法，用挡刀的方式将你洗白，用我的死来换取他们对你的一部分信任”
忽然，
沈然笑了，“林承德，你还真是好本事，好会说话。”
林承德眉头一皱。
沈然后退几步，用一副像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我问你，我俩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你要一次比一次过分，把我越摁越深。”
见状，林承德才意识到有些差错。
自己是经过好多年的秘密培训，所以身心才足够坚韧。
但只短短一年时间，沈然就从一个初中生转变成了这副模样。甚至发生了这么多，那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沈修竹都还没有真正安抚过他。
想到这里，林承德声音柔和，“我后面就会向你三叔说起此事，让他给你说几句”
“说几句什么？”
沈然突然冷笑着打断，“说你们的伟大抱负吗？阻止人类文明探索宇宙的进程，哦，按你们的话来说，是阻止联邦的分裂。”
闻言，林承德神情一变。
“李家是要把火星作为他们的殖民地！”
林承德表情瞬间认真起来，“我是一个地球人，而你沈然，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火城人！”
沈然脸上的怒意又消散了许多。
他低下头，愤懑了一会儿后，最后咬了下嘴唇，没再开口。
“我现在是可以降临火城，杀了李牧。但我觉得你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多挖出几个李家的‘核心用户’，这更有价值。”
林承德又说道，“这里面的危险性是很大，但没办法。我和你一样，我也承担着暴露的风险”
沈然说不出话来。
他感到一阵窒息感。
林承德把自己带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根本没说以后怎么把自己拉上岸，而是让自己越陷越深。
从只是想给二叔的死争取一个公道，到火城独立之争，再到现在被卷入了联邦内部的旋涡
沈然抬起头，对林承德问道，“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是一个工具？”
“离开火城前，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林承德发自内心地答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
退出深蓝网络。
沈然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海水给包围着，胸口憋得很，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滴
手臂上的蜘蛛状天狼智能芯片亮起微光。
“喂，梁老大。”
接通。
沈然收起重重思绪，语气平常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脑海中响起梁知博富含磁性的声音。
很有辨识度，嗓音比很多电台主持人都要好听。
接下来，沈然慢慢立直了身体。
在自己离开卑尔沃斯俱乐部后，李牧就和梁知博见了一面。
李牧开出了几个让人没办法不动心的条件。
第一，李家现在就能在地下城建立一扇星能传送门。但仅限于草字帮的成员使用，不能对外开放；
第二，李家承诺，等他们入主火星后，火城现有的体制不会发生大的变动，并且往后也再不会受到联邦方面的影响；
第三，梁知博日后可以去竞选火星的副总统
沈然不清楚梁知博在其中有几分隐瞒，有几分修改。
总之，听完后，沈然陷入了一长段的沉默。
“听上去很好，这些家伙画大饼的能力确实出类拔萃。”良久，沈然开口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李牧要我接下来和叶氏工业、钛和制造他们合作，联手策划一起暴乱事件。”
梁知博那边很安静。
自己可以想象得到，对方正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桌上可能摆放着一根剪开的雪茄，背后还可能是喧嚣的霓虹都市夜景。
“梁老大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沈然问。
“说说你的想法。”
梁知博不答反问，“我对李牧了解不多，他今晚第一个找的是你。”
闻言，沈然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声音平常地说道，
“事到如今，梁老大你不是也该知晓了吗。我背后有个家伙，他控制着我在火城的一举一动。”
梁知博那边安静着，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沈然继续道，“我现在不敢有多的想法，无论哪一步没走好，我都可能会暴毙。”
“嗯，我知道了。”
梁知博挂断了联系。
简单结束对话。
沈然沉默盯着前方的两个大喇叭状音响。
在安静到无声无息的hifi音乐室里，一动不动的自己似乎也逐渐融进了黑暗当中。
很显然。
自己和梁知博的对话交流充满了“敷衍”，彼此都没有说出真话。
尽管在深蓝网络中冲林承德又发了一次脾气。
可出来后，自己却极快就代入了进去，对梁知博“有意”说起了带有引导性的话语。
“明明是林承德一次次把我往火坑里推，可偏偏，我现在就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说一两句发自真心的话”
“这算哪门子朋友。”
嘴里有些苦涩。
沈然收起星石，起身，离开音乐室。
正打算去厨房喝口水的时候。
突然，沈然停下脚步，眉头一挑。
屋内居然有个女孩。
身材很不错，宽松的白色休闲装，下半身是一件牛仔短裤，裸露出雪白皮肤的大白腿，脚上穿着一双居家拖鞋，看起来就和大部分宅在家里的女生一样
不得不承认，
正觉得苦闷之时，见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多看一眼，心情倒是有些好转。
见到自己走出来，梁白桃一点都没有进到别人家里的心虚。
那眼神反而像是在说自己才是“贼”。
“进屋换鞋了没有？”
忽然，沈然移开视线，朝厨房走去。
“你刚才闯进我什么？”
梁白桃正要质问，听见沈然开口后，又短暂地怔了一下。
咕噜噜
沈然在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来到客厅，递给梁白桃一杯，
“刚才匆忙，没来得及解释，我们今晚遇到了点事。喝口水先。”
梁白桃乌黑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古怪之色。
“谢谢，我不渴。”
她还是表现了一下礼貌。
沈然没看站在那里的梁白桃，打开扫地机器人，开启工作模式，然后坐在沙发上。
梁白桃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和自己吵一下，结果却没想到沈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刚才那么突然闯进我父亲书房是为什么？”梁白桃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沈然。
“不是说了吗？我们今晚遇到了点事。”
沈然看了眼梁白桃，“不坐吗？我可不敢怠慢梁老大的女儿。”
“你的态度可不像是对我有什么重视。”梁白桃回道。
“有什么就找你父亲去吧，我现在确实没心情哄一个小女孩。”沈然道。
闻言，梁白桃先是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被气笑了，“第一，我已经高二了，而你要是没辍学的话，现在应该才高一吧。十六岁的小屁孩！”
“第二，要是父亲什么都会给我说，我才不想追到你家里来。”
沈然瞥了眼。
女孩有些圆润的脸庞上，布满了认真之色。
其实还是看得出来被隐藏起来的紧张。
自己出现后，女孩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动过。
毕竟是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同龄异性
“既然梁老大不给你说今晚的事，我要是私底下说了，那明天岂不是得被剁碎了喂狗？”
沈然开口。
梁白桃嘟起了嘴巴，愤愤不悦的小表情。
“我对我之前对你说的话道歉可不可以？你给我说，我保证不给别人说，然后，我还会在我父亲面前夸你。”想了想，女孩说出她所能想出的一句话。
“好了。”
沈然一笑，“你不用操心，不是什么坏事。对梁老大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你骗我！”
梁白桃突然一口咬定。
沈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刻，梁白桃就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轻松，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说明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然一怔，随后哂笑，“看不出来，白桃小姐你还有当大侦探的潜质。”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父亲刚出狱，今晚是在卑尔沃斯俱乐部见那些乱七糟八的人你就给我说一下不行吗？”
梁白桃蹙眉，语气其实已经偏向于恳求了。
沙发上，沈然端起纸杯，喝了口水。
他没说话。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白桃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担心父母安危的孩子。
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活优渥。但谁看不出来梁知博现在是摇摇欲坠，一个不慎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换作是自己也肯定放不下心来。
“梁老大是有退路的。”
想了想，沈然平和地说道，
“另外，就算梁老大真的被敌人逼到了死路，我也会用我的身体去挡在他的前面。”
“噗！”
梁白桃被后半句话给逗得噗呲一声。
这家伙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和语气居然都没半点异状的。
“就你？”她给了沈然一个极好看的白眼，“你不就是别人安插在我爹身边的吗？”
“要是我父亲真有那样一天，肯定也是被你给害得！”
女孩明显是被保护得太好，没什么心计，直接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梁白桃又还对沈然重新升起了敌意。
好吧。
女孩子的心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更何况还是这个年龄段的女生。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沈然顿了顿，然后笑了一下，轻语，“看的还挺准。”
“你还是真的啊！”
梁白桃瞬间愤怒，哪怕这是故意的玩笑，但对自己来说也是绝不应该开的。
“好了，我知道白桃小姐你担心。但我也有事，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好不好。”
沈然下起了逐客令。
梁白桃第一次遇到这种自己父亲的手下，哪怕是麒王、卫毅这个级别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不会这样与自己说话。
旋即，她又生气道，“绕了一大圈，直到现在你都没说今晚是发生了什么！”
沈然动作一停。
然后，
他像是自言自语，轻轻地说道，“发生了什么不重要，梁老大很爱你，只要知道这点其实就够了他不会让你伤心难过的，他会为了你而做出一个最好的选择。”
梁白桃微愣。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从他人嘴里说出来时，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暖流。
只是，
梁白桃疑惑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然。
后者眼帘微垂，正在抿水。
那个纸杯里明明是水，但他喝的像是酒。
按照沈然本来的打算，是想将林承德塑造成另一个深蓝世家的人。
但林承德否认了这一点，也没全然否定。
只是交代不要对李牧直接说出这样的话，用意太明显了。
如何把握其中的度，林承德也没法教自己。
没过几天，李牧就又主动找上了自己。而让沈然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李牧全程都不提及林承德，自己想了好几天的一大堆话都只有暂时窝在肚子里。
沈然旁敲侧击地问到火城内的那批极端独立份子。
穿着一身白衣的李牧也是摇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特别讨厌人和人之间的内斗。那些阿猫阿狗也不值一提，都是小事。”
“内斗。”
沈然默念着这两个字。
哪怕深蓝网络明确规定了不能杀害其他用户，但林承德他们下手也是真的狠啊，名字都被杀红了。就连对待自己同样也是充满了冷酷。
“你今天有没有事要做？要是没事。闲着无聊，我可以带你去边界玩玩。”一旁，李牧像是对待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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