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乌泱泱的考生。
大多数其实是来凑热闹的。
要是把技术性考核放在第一环节,起码要少三分之二的数量。
“肃静。”
每一片区域上空都有十几个奥术族人。
他们穿着标准化的红白配色服饰,头上戴着圆形玻璃保护罩,“不要发出声音,这是第一次警告。超过三次,即作淘汰处理。”
“七哥你们就不要再讲话了。”塔子很老实地发出精神波动。
阿七和九儿、沈然三个没搭理。
只是禁止了口头上的言语交流。
但精神频道并没有屏蔽。
官方是允许这一点的。
“这是考核?”大家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阿七,你来来,我喂你吃一嘴巴子。说不定我们是在大型梦境。”精神频道中,沈然道。
阿七二话没说,朝着塔子的膝盖就是一脚,
然后吃痛,“不太像。”
塔子纳闷地看过来。
“那这是什么情况。”沈然脸色阴沉了下去,“那就是你说的献尊?”
阿七流汗了,“应该,是的吧。”
“我怎么感觉这更像是一场批斗大会?”
沈然声音更冷,“献尊是‘特立独行’到什么份上了。阿七你是不是有什么多余的信息没告诉我?”
“什么批斗大会,沈兄你莫要往那方面想。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上演啊。”
阿七汗流浃背。
沈然哼了声。
抬头望天。
左边天空下站着十四道身影,智主也在其中,皆是叱咤风云的命运学者。
右边天空下站着一道稍显特殊的身影。
是个蓄着黑色长发和胡须,有着深邃且凶横面庞,只是双瞳透着一种百无聊赖、无精打采之意。
那中年男人披着黑色斗篷,自称是山海界编号一百零一号命运学者,献尊。
“搞什么。”
沈然心里自语。
考核?
肯定不是的。
刚才有位命运学者都明说了,到时候你们就只需考虑站左和站右。
“这还用得着考虑”沈然直接就看作是一种另类的站队问题。
想必这会儿的绝大多数考生也再清楚不过。
如此一来,
岂不就是一帮命运学者们明摆着要搞那个名为献尊的命运学者?
“学者间观念有冲突,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讲的过去。”
沈然心道,
“可搞这么大的阵仗,让这么多外人都参与进来。还是说这是山海界历来的风气?”
沈然询问,
得到的回答是阿七摇头,“从来没有过。”
“那就是特例。”
沈然再望向天空上那个独自一个人的中年男人,
“这位献尊,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让其他学者们联合起来,这样对他施压。”
左侧。
一位穿着金黄色袍子的黑熊精,名叫山兽。
其名声不显,广为流传的只有他极擅长空间系技法。
山海界内的空间项目就是由他领导的小组负责的。
山兽开口,“献尊,你擅自离开山海界整整三万年,如今带着所谓的【命运】研究成果回归,罪责暂且不论,就先说你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吧。”
平台不知道有多大,其声音却是响起在每个生灵的心底间。
沈然等人打起精神来。
【命运】规则,就和所谓的道,大一统理论一样。
理论上,世间万物的诞生与毁灭,都可以被其解释。
在所有规则技法中,命运技是最至高的。所有族裔,阵营,每一个到达至强巅峰级的终极生命体,都寄希望于能洞悉【命运】,从而掌握宇宙间发生的所有事。
“先给大家泼盆冷水。我刚刚用词错误。明确来说,不是【命运】研究成果,对于那一终极规则,我没有任何研究,只是发现。”中年男人说道。
“不是研究成果?”
黑熊山兽旁边,一个老者慢悠悠地说,“也就是说,在你擅自离开山海界的三万年间,你还没有掌握一项新的命运技是吗?”
“那是我高看你了,献尊。”
又一位命运学者道,“动静搞得这么大,专为你一人,结果你开口就只是这样?”
“这场面,是诸位师兄姐搞得吧?”
中年男人反问。
“当作是一场欢迎会,也不是不可。”
那位命运学者又说,“毕竟献尊你本就该拥有这样的待遇。山海界内的每一个生灵都需要欢迎你的回归。”
中年男人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生灵,然后道,“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吧。”
“献尊,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黑熊模样的山兽,语气郑重。
“我虽没有像黎师兄嘲讽的那样,掌握一项命运技,但毕竟作为一名命运学者,”
顿了顿,
中年男人沙哑慵懒的嗓音,“我掌握了预测技。”
唰!
唰!
唰!
霎然间,对面的命运学者们集体失去稳重。
平台上也爆发出一大片的哗然声。
“预测技?”沈然眸中异彩流动。
“什么级别的预测技?”
一名女性命运学者上前半个身位,言语中难掩激动,“时间跨度达到了多长时间!”
中年男人看去,蓄到了肩头的黑发散乱,那双浓眉下的双眼是平静到无精打采的。
“十年吧。”
重磅消息,不亚于一枚导弹落入山海界。
平台上,虽明面上鸦雀无声,但无数隐藏在暗中的精神频道,此时吵翻了天。
“天啊!”
“时间跨度达到十年的预测技!!”
九儿忍不住地惊容。
沈然也被惊撼到了,“这个献尊难怪我听刚才那些学者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所谓预测技,顾名思义,即预测某一地区、某一个生灵在某一时刻的状态。
这当然可以叫做是命运技了!并且是级别十分之高的命运技。
对方也太自谦了。
也可以叫做时间技的一种,和时间息息相关。
以前的沈修竹,后面那几名坎布拉族队长所掌握的进阶能力,在战斗中预测对手下一步的动作,就跟动漫里的见闻色霸气一样,都属于此列。
不过,老生常谈的一点:
世界和世界有不同。
规则系技法归根结底来说,是一种作弊手段。
像是黑客研发的对一个游戏的外挂,游戏运行环境,框架代码的不同,就不能一概而论。
在黑暗宇宙,别名母宇宙中,预测技这一能力,罕有生灵能够掌握。
寻不出一掌之数。
“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沈然心绪难宁,很不确定那感觉是真是假。
与此同时。
那些命运学者们开始慌了阵脚。
对方都能预测后面的事了,还怎么会输?
己方还能说什么。
“这个可恶的献尊!”松月奈的爷爷,这会儿心里啐骂,“有这么好的命运技法,好好地当命运学者,和我们一起建设山海界不行。”
但就在这时——
“师兄们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将其称作预测技,而非命运技吗?”
中年男人开口。
智主道,“此类技法,长久以来,掌握的生灵数量少之又少,只是叫法问题而已。”
“错。”
中年男人道,“我今日要说的,便将从这点开始。这就是预测技,而绝非命运技。”
“大费周章,只是一个定义问题吗。”黑熊模样的山兽笑道。
它心中其实已经想到了
只是还想做最后的挽救,“师弟,没必要如此上纲上线,你爱叫预测技就是,我们不会说什么。另几个叫命运技,也不好统一”
“已经统一了。”
献尊道。
山兽一停。
天地安静。
接下来只有献尊的声音,“我花费了漫长的时间,找寻到了那几位,与他们进行了很多讨论,最终确定。我们统一了意见:这是预测技。”
“至于为什么。”
“很简单,我所观测到的未来无论我做什么,下一秒那个未来就会随之坍缩。”
哗~
灰蒙蒙的天空下,
平台上密密麻麻的生灵,来自各大族裔的考生,此时此刻开始进入到一种震撼状态。
沈然看着献尊,喃喃道,“无解?”
“观测未来坍缩现象?”
平台的某一处,此前那个神秘女子,松月奈也看着右侧天空上的中年男人,此时她美目明亮。
“献尊。”
左侧天空,松月奈的爷爷,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你说你观测到的未来,不管你做什么,必定会坍缩,这是何意?”
“那你就是没修成功!别说命运技,连预测技都算不上!”
松月奈的爷爷突然用上震声的声音。
至此,
这场“考核”正式进入到主题,并迅速白热化。
“那想必另外那几位,也如师兄你所说的一样,都没掌握预测技吧。”
献尊对松月奈爷爷的反应,仿佛早有预料。
松月奈的爷爷胸膛起伏,突然传音,“献尊师弟,你当真要在这么多生灵的面,说出你那套邪说?你这是打算置我等,置山海界于何处境?你知不知道这会为大家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
“师兄,你该正面驳斥我,而非绕道行事。”献尊道。
“好!”
松月奈的爷爷大声道,“来,你先来展示你那狗屁不通的预测技。”
中年男人看向松月奈的爷爷,目光右移,到另一道倩影的身上。
智主道,“献尊师弟你太冲动了。”
中年男人忽然笑道,“智主,我知道一件事,不能说。说了就变了。其实现在就已经变了。”
“说。”智主道。
“你暗恋我。并且下一秒你就会从左侧走到我所在的右侧。”中年男人道。
“”智主沉默了。
平台上。
包括沈然在内,所有考生也都无语。
“果然。”
中年男子失落,叹息道,“终究还是命运弄人。”
“献尊师弟你这些年来变得幽默了。”山兽看了眼智主,心里还真有点怀疑。
但嘴上回应道,“如果这算是预测技和你所说的结论,那我也能做到。”
“当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中年男人笑了笑,“尽管我所看到的未来必定会坍缩,但还是有许多破碎的信息是有用的。”
他忽然朝着下方,遥遥一指,“那个生灵,十年后,将会成为光耀宇宙的存在。”
所有视线随之看去。
塔子愣了愣,用一只手指着自己,“我吗?”
阿七和九儿也呆若木鸡。特殊的血液从脚底板蔓延,流进全身,汇集到天灵盖上。
沈然则后退半步。
“你也很不错。”天空上,献尊笑道,“不过是你身后的那位。”
哗!
霎时,整片平台上的所有考生沸腾,不顾奥术族人的禁止喧哗警告,哗然一片。
沈然再接连后退几步。
“这头万物母貘?!”周边,所有生灵全都不能接受地看着自己,“光耀宇宙?不是吞噬万灵?”
更加不妙的是,
包括智主在内,那十四位命运学者已经完全锁定住了自己。
“当然,我所看见的那个未来必定坍缩。此举更加重了破坏。”
献尊看着下方的沈然,“暗中的命运洪流已经被推动了,会将一切带去未知的领域。”
此时此际。
沈然只觉得脑子嗡嗡地作响。
献尊是否掌握预测技,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论断,无法解决。
观测到命运那就必然不会上演,注定只是幻象。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比喻,你知道你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那你就绝不会出门。
非要说,也有可能,一辆大卡车直接撞进你家里来。比如说死神来了。
很多影视剧就强调这一点,即宿命的结局,无法躲避。
但细想还是扯蛋。
事实就是,观测会导致未来坍缩。
前文又提到过,观测是基础。
“难怪命运学者们如此应对献尊。”沈然心中被一种更难以描述的东西所填充,“命运即混沌。”
“这家伙‘离经叛道’,言外之意是天意弄人,【命运】是宇宙最大骗局要颠覆一代代命运学者们的奋斗。”
当务之急是应对献尊!
天空上,命运学者们心里焦虑。
山海界之所以发展到今天,海纳百川,能够吸引包括万物母貘族的生灵来到这里生活。
不就是他们近乎给各族许诺了一个天国?
命运学者们甚至假想未来要在此界建立一个天道系统,影响世间万物,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且始终保持永恒不变。
外界的黑暗宇宙在走向不可挽回的灭亡,和那些子宇宙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理念也吸引了源源不断的有志之士,抛弃各族身份,想要成为一名命运学者。
“盯好那个万物母貘。”
“歪理邪说!”
“献尊当年不顾反对,强行要招收那个深渊族裔做弟子,这些年来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肯定是深受深渊族裔蛊惑。竟走火入魔到了这种程度!”
松月奈的爷爷满腹烦躁。这种心慌感让他很不好受,因为自己的孙女也鄙夷自己的事业,
只能说出,
“献尊对得起当年栽培他的山海主吗!”
山兽、智主沉默寡言。
他们绞尽脑汁,像是看见一面光滑的墙体出现裂缝,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可以,他们愿意拿自己的血肉去补上。
但好像怎么样都没有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裂缝蔓延,直至要让山海界破裂,沦为和黄金之国、生命绿洲那些凡俗势力。
“毕竟是当年天赋最惊艳的师弟。”山兽叹息,道,“去唤醒师尊,让山海主回应小师弟吧。”
一众命运学者心情败落。
不久。
这片混沌空间中,包括沈然在内的所有考生都听见一道蕴含有世界意志的古老声,
“过了这么多年,献尊你还是最开始的那一套想法吗?只不过是你终于初步习得了预测技,得以实践而已。”
天空上。
献尊终于抬起头,眼神开始认真。
“还有一点。”
献尊开口,“我与另外几个进行过实验,对同一物体,同一时间节点的状态,只不过是观测对象变了,但技法都一样,我们所观测到的未来却各不相同。”
“答案是你所说的,你们所掌握的,只是预测技,而非命运技。”
那道古老的声音有些疲惫,“本就是有限的手段,怎么就想着超前到那一地步去了。宇宙中目前只存在有至强巅峰级强者,还没谁迈出那一步。”
献尊皱眉,“可,未来只要被观测到,必定会受到各种力的影响,迎来坍缩。从这一角度来说,命运一定是不可测,混沌的。”
山海主道,“献尊,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个不成熟的命运学者。你和你的师兄们,以及现场的所有生灵都局限于‘观测’的思维。未来本就不会是单一,注定的,【命运】包罗万象,你目前只能观测到其中一面。等你什么时候,可以观测到两种、三种、一干种状态,再来与为师当面对峙可好?”
闻言,
献尊突然被一种恐怖感所包围。
他仰望天空,试图看见那张脸,“师尊你可以观测到一干种以上的未来?”
“一干种,是你见我的门槛。”山海主的声音渐渐消失。
平台上,鸦雀无声。
精神频道中也只有极少数的窸窸窣窣交流。
阿七、九儿、塔子宛如泥塑,受到的冲击可以说是一波接着一波。
“山海主”阿七颤颤巍巍,“献尊的直系长者,居然是山海界的创始之人。”
沈然则脑中处理着其中信息。
然后他皱眉,发现山海主最终的回应,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语言陷阱。
未来不只一种,而是有上干种之多然后具体有多少种呢?
无数种!
无穷。
这才是【命运】规则隐含的信息。
一想到这里,沈然就浑身发麻,言外之意还是几乎不可能逾越到的那一层次。
对当下的命运学者们来说,这仍是绝望的,意味着不可真的一比一构建出命运天道。
当然,这是沈然目前的想法。
连献尊在那道苍老的声音面前,表现得都和一个小老弟似的。自己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反复推敲。
“道无涯啊。”沈然想到了古人所言。
与此同时。
平台上,考生们恢复了一二,开始彼此相视,在暗中交流。
明摆着的一点,献尊败了。
这里的失败定义,很微妙。
但山海界的第一生灵,山海主出面,虽未下场,但说出的话足以将献尊打落“十八层地狱”。要对方更进一大步,要从一到一干,
然后那样才仅仅是能去见我的门槛。
天空上。
右侧,献尊一时无话,他静立在原地,浑似没了声息的木头。
“献尊师弟还是厉害,能让山海主长者都出面”
披着外套的黑熊精,山兽咳嗽了下,道,“差不多,后续还有很大可探索进步空间。不过各位考生,还是暂且给出你们当下的判断。”
人群骚动。
阿七、九儿和塔子暗握拳头。
沈然站在人群中,头顶一个圆环标记,他深思熟虑。
还有松月奈也在其中。
轰隆隆~
平台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在山兽、智主等命运学者的下方,一半在献尊的下方。
“向左,还是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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