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像是老化脱漆的墙纸,深渊侵蚀此界的进程仍不可阻挡。
轰隆~大面积的地表坍塌,泥土与岩石掉进深不可测的黑渊中。
赫拉形体狼狈,气喘吁吁,发丝凌乱地飞舞。
她抬头望了眼那个似主宰天地的身影,
接着忍住浑身瘙痒。
自己的深渊症恐怕就快要发作了。
“沈师弟”赫拉朝沈然奔去。
却在临近后突然停住。
只见沈然立身于一片残损的大地上。
他昂着头颅,身体略显单薄,正望着天空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是一个白发如雪的中年人。
就在刚刚,完成了一项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将一个深渊领主暂时性地打消!
赫拉的心脏立刻剧烈跳动。
她提醒自己,“沈然他是对的冷静”
“不要紧张。”
赫拉按捺住浑身的瘙痒,同时控制心跳与血液。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被对方看出破绽来!
天地一时莫名的宁静。
“被吓傻了?”那个白发如雪的中年人倏地发话。
沈然仍是一动不动。
“啪嗒”
突然,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粘稠液体掉落在他的脚下。
沈然才有些僵硬地又往上抬头。
便在此时——
自己的肩头被一只手给捏住了。
赫拉俏脸失色。
这一刻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然,沈然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迷茫地扭头。
那个白发中年人,从天空瞬移到了自己身侧,一只手控制着自己肩膀,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时间只过去了一秒钟,
却仿佛足有一个纪元。
有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变化。
“万物母貘总部,陆神。”
终于,
对方的声音响起在心底间。
然后,沈然眼里飞快涌现出了惊喜与兴奋等亮光。
陆神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又补充,“我是小虞的长者。”
“小虞她当年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被我相中,过后提拔进的总部。”
那只手松开,转而轻拍了下肩膀。
至此,
沈然那双点漆黑眸的深处,有一抹就连对方也没觉察到的晦色,一闪而没。
不远处,
赫拉紧张到连浑身的瘙痒感都暂时忘了。
“看来对方并不知道沈然他”
心里像是怀揣着一个不安的兔子,自己一时连走上前去都担心露出纰漏,
“——吞噬了那个深渊器具。”
“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
倏然间,陆神自语。
天地又再度陷入一刻的凝固。
他重新看着此时披头散发状的沈然,“哦,想起了。
是不是我记得小虞当初说你体质对比同类较弱。真实情况怎么并不像小虞所说那样?”
“”
沈然仍表现得像是还处在刚刚的余悸当中。
陆神的目光开始不满。
他的确还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赶到之前,发生过什么。
方才沈然出手,一举切断了深渊领主赤骁嘴里吐出来,赐福给干秋悲的头冠的联系,
陆神也当是献尊教得好。
对方使用了一项出色的混沌技。
毕竟,
众所周知,沈然他们在混沌领域的确取得了一定建树。
最匪夷所思的是什么?
是陆神在第一时间下场后,抓握沈然肩膀的时候,就对其整个人状态有了充分的了解。
不同于现在深渊症快要发作的赫拉,
沈然他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健康个体!
“还说不了话?”
陆神此时的不满,是觉得沈然有点太呆瓜了。
沈然正要开口,
“啊”不远处,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跌倒在地。
赫拉双手环抱着自身,身体呈蜷缩状,双腿屈膝,抖若筛糠。
“师姐!”
沈然立马就要动作。
谁料,陆神将其拉住,“没人告诉你吗,她可是个深渊症患者。”
“应该是深渊病发作了。”
“那又如何?”
沈然哪儿忍得了这场面?
地面上,
少女原本娇嫩雪白的肌肤,附着了一些污泥,纤细的四肢伤痕累累。
“滋滋”
皮肤上的黑色结晶体,像是盐析现象。
一粒粒固体结晶,从血肉中增殖而出。
赫拉咬紧牙关,脸颊那里瘙痒苦痛。一只手想要去挠,另一只手又紧抓扯头发。
“我没事。”赫拉难受地叫道,“师弟你不要过来我不要紧,马上就好。”
她的鹅蛋小脸都已经红了。
“要不你就直接留在这儿了吧。”
陆神懒洋洋地说,“我觉得此处才是小姑娘你的家。”
沈然心中有一股郁气涌动,身体用力,试图挣脱。
“放开我”
沈然紧盯着赫拉。
吸附力消失。
沈然顿时冲出好几步。
“你还真过去?”
谁知,对方又故作惊讶,随后沈然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拖拽了回去。
“别闹了。”
陆神重新抓住沈然的肩膀,“我们得走了。那家伙只是暂时解散。此界看”
“喀”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
远处,有一个四肢瘦长的黑色鬼影从黑暗沼泽中爬行出来。
“此界已经沦为了深渊菌地。”
陆神淡淡地看着那个深渊生物,
忽然神情一变。
“沈沈然”
怪异难听的字眼,像是婴儿刚学会说话。
那个形体扭曲的黑色鬼影,仿佛出生就是为了沈然而来的。
它以一种僵硬、阴暗爬行的方式。
“奇怪,”
陆神有些诧异,“仇恨值怎么在你身上?”
是自己将深渊领主赤骁给暂时打到了解散。
按理来说,
在此界,自己的仇恨值肯定是最高的。
怎么是此子?
陆神瞥了眼沈然。
“死亡”
另一处,亦有臃肿且怪异的怪物,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伸出一只手抓在地表上,“混沌之火熄灭不可逆”
什么?
陆神一时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自己不知情的东西。
沈然的头突然挣扎似的痛,心中涌起一股没有缘由的怒。
左眼还是正常的,右眼则一片漆黑。
他看见,像是在黑暗极深处的地方,有一头丑陋、位格极低的家伙。对方竟在对视自己,那眼神充满了各种情绪
沈然确信,此乃一种不可饶恕的僭越。
他缓缓抬起手。
嘭~
那头从黑暗泥沼中爬出的怪物,突然炸开,化作大片的墨汁。
是陆神出的手。
周围又有更多的深渊造物冒出来。
“得离开了。”
陆神暂时没多想,不愿逗留。
深渊指代的是一片存在与不存在的最特殊的高维空间。
除非哪天有人能真正意义上抹去深渊意志,否则深渊领主们根本不可能被击杀。
沈然的右眼瞳孔闪烁。
又悄然放下手。
接着,心神被什么给猛地钉住。
沈然看向蜷缩在地面,忍受着莫大痛楚的赫拉师姐。
少女也在这一刹那看见了沈然。
二者皆“看见”了不同的光景——
在沈然的眼中:有三双不同的手,牢牢抓扯在少女花骨朵般的灵魂上。
在赫拉的眼中
那个男人的右眼,于黑暗的最深处,有一簇重燃起的火。
火?
赫拉愣住。
诡异的一幕发生,于虚妄之中,一只抓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手指。
“不可能。”赫拉听见来自混沌当中的低语。
域外。
沈然刚一被带出,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舰队,与形形色色的生灵。
宇宙顶尖的大族,齐聚于此地。
“咦?”
“怎么”
列强们纷纷惊疑,视线全都第一时间聚焦在同一处。
“沈然他和赫拉还活着!被那头至强巅峰级的万物母貘给成功救出来了!”
“惊呼个什么。”
山海界一方,命运学徒与命运学者们的气氛微妙。
有的庆幸;
有的微怒呵斥,面色复杂,心情跟生吞了一个癞蛤蟆似的。
背景:
堕天界的腐化迹象,暂时得到了一定的遏制。
场中央。
名震寰宇的巅峰万物母貘之一,陆神白发如雪。此时站立在沈然身侧,气定神闲。
一点也不因现场的正派人士占得上风,而有任何的拘束的感觉。
沈然同样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搀扶着赫拉。
仿佛诸天所有人的眼光,都无法对他造成干涉。
说来奇怪,赫拉的深渊病都很严重地发作了,最后关头却不知为何又被压制了下去。
陆神对沈然此时的表现就很是满意了,
暗中点头,
并传音,“虽说那群家伙不做人事,不过,你暂时还是只有回去。”
“嗯好。”
沈然搀着赫拉,
现场一片死寂。
各方人员都有大量的心思。此事涉及到了太多方面。
诡异的是,山海界一方的命运学徒们也迟迟没有表示。
突然间。
众目睽睽之下,
沈然又停住。
他转身,对陆神施礼,“多谢陆大长者晚辈,感激不尽。”
此举一出。
这片域内的各路强者,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山海界一方,那些飞行载具内,大量的男男女女们也紧皱起了眉毛。
“沈然他怎么能”有人话说到一半,又作罢。
“还是不可以这样!”
有人训斥。
正在这时——
“请小友借一步来说话。”
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亚空间中,一头戴羊角配饰,身绕神秘挂链的神秘女子施施然地出手,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一勾。
沈然所处的空间顿时涌现出浓郁的白芒。
她要瞬移走自己?
赫拉脸色微变。
沈然抱紧赫拉,“没事。”
让沈然觉得不忿的是,山海界一方的人马,此时居然还是没有动作!
连个声音也没有。
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
虽说那女子是自己所熟悉的,来自于地位崇高的星灵族,且作为光照会的成员,曦。
可当着各路人马的面,
“我就做的那般不对。”沈然心里泛起苦味。
罢了。
本也应当如此。
“有何事不可当面直说的?”突然间,有大能拂袖,打破这一进程。
沈然和赫拉又怔住。
二者周遭的白光消失。
列强们内心一震。
那个披着银河长袍的女星灵,高贵又神秘,此番光照会也只派出了她一个,周边一个生灵都没有。
毕竟是旧日的神族
没几个种族够格,哪怕是站在她的身后。
“呵。”
身后,白发如雪的陆神发出了一声再清晰不过的冷呵。
沈然以及列强们向右侧看去。
出手者不是别人,竟是黄金之国的领袖,自然枭!
相比于曦,
自然枭那一边就站有巴哈莫特、大和岩、老武以及其余十来个一流高手。
阵容强大。
这一点,也令诸雄困惑。
“宇宙多元结构出事,深渊侵袭,虽说危机肯定是很大,但怎么黄金之国就出动了这么多顶尖强者?”一些族群并不是很清楚。
倏然间,有人联想到了,瞳孔骤缩。
一个惊世的念头,几乎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外跳出去。
“是那头万物母貘,关键是沈然他背后的师门!!!”
“是墟界模型?”
霎然间。
诸雄才明白过来,醍醐灌顶。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至强巅峰生灵齐聚一堂?
连陆神都亲自赶来,仿佛救火,不惜打消一个深渊领主,也要营救出那两个特殊的命运学徒!
“难道说”列强们彻底为之疯狂,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无数双目光,磁吸般吸附在沈然的身上。
山海界一方。
有个别命运学徒试着发声,
但立马就遭到严厉呵斥,“住嘴!”
“现在不要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声音。”
“我们,看着就好。”
曦的脸上佩戴有眼罩,各种精美的配饰,华丽得不可方物。
她似乎并未被激怒。
朱唇重新启合,“何意?”
“没什么意思。”
自然枭立身于巴哈莫特等人之前,负手道,“就是曦女神,行事是否太不在乎我们这些凡俗了?”
“怎么连给对方回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下场抓人?”
“”
曦安静,她披着的银河长袍有光芒流淌。
“简直是不把山海界放在眼里。”忽然间,一道嗤笑声。
陆神暂时还未离去,他捉弄似的望向山海界一方。
列强们也看去,心中好奇。
山海界是真没一丁点表示?连个给沈然站出来的学者都没有?
场中央。
沈然搀着脸色虚弱的赫拉。
他的外表也不是很好,一头发丝缭乱地披散,眼神枯槁。
“塔子的家人”沈然沙哑地开口。他想说出自己的心声,可是又明白,其实没谁在乎这一点。
因此声音很细微,唯有赫拉听见。
“注意力放在你自己身上。”赫拉小手抓握住沈然的右手。
手指轻轻地在其掌心中扫动,就像是猫咪的尾巴。
是提醒沈然:你身上的深渊之谜其实才是我们师门真正核心中的核心!
正在这时——
“你师弟的家人在我手里。”一道秘密传音。
沈然陡地愣住。
周遭一切关于自己的讨论,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扭头,
然后看到了那个仿佛在人群中发着光的目标。
在自然枭的身后,
老武的身边,
巴哈莫特仿佛一尊健硕的雕塑像,没有丝毫的面部表情,
“我要知道,士马、干秋悲和六眼他们三个的所有事情经过。”
沈然怔住。
仿佛另一座宇宙的莫大空虚感,像海水倒流般进入自己心房。
“师姐。”他张嘴,发出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赫拉:“怎么了”
“巴哈莫特是老师的朋友,是吗。”沈然问,“所以,这件事有老师在背后的助推吗?”
赫拉瞬间如坠冰窖。
怎么巴哈莫特怎么就师尊?
沈然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所系的麻绳。
这是当年巴哈莫特借着老师挚友的名义,说是欣赏自己所赠的礼。
如今想来,
不。
对献尊,对那个男人不能有任何想法。
因为对方打从一开始就说了他掌握了【预知技】。
“老师想要看见我这样吗。”沈然仿若自言自语。
然后,双手握在腰间的修行之绳上。
赫拉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想到一句很无奈的,但只是深埋在心里,“很多事,找不到答案。”
“此事和巴哈莫特有关?我陪你现在回去,问问师尊好不好。”赫拉说出口的是安抚。
唰!
沈然突然一用力。
并未扯掉那条束缚用的修行之绳。
反而是拉的更紧!
他双眼紧盯着巴哈莫特,“不用了。简单,我这就去见他。”
巴哈莫特的那张老人面孔上,原本紧闭着的眼,忽然忍不住有一丝松动缝隙。
对方的眼里
怎么像有一团在黑暗中飘忽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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