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渊帝国正统修行体系中,“构形”和“范式”其实构不成比较关系。
讲谁高级、谁低级,是很外行的说法。
“构形”专指能量信息运转的结构化特征及其对应理论,更基础、更客观、法理严密,以至于可以演化成一门庞大深邃的学科。
“范式”则更多作为一种“评价标准”。是一门、多门学科中,甚至整个万物自然、社会人文体系中,高度成熟的、可以反复利用并有效扩展的基本模型。“构形”学科中会有“范式”,“布法”学科中也有“范式”。
而“普遍承认”是“范式”最重要的属性之一,难免会掺入很多主观认同的东西。极端情况下会有“盛名难副”的问题,也会有“沧海遗珠”之憾。
不过,陶显医官考虑的“构形”和“范式”,已经自然缩减到其狭义军事应用领域。
在这里,“构形”就只算是一种可以解决某类问题的“工具”,如同斧头、锤子、枪械之类;而“范式”则更类似于能够巧妙运用一种或多种“构形工具”,并达成“1+1>2”效果的编码程序。
按照这种思维,“范式”显然是高过“构形”,起码是需要有更精深专业知识底蕴的。
罗南资料上就显示“时空构形”专精,而此前更展现出“幻想范式”的构建能力……哪怕是“准范式”,也由不得陶显医官不往这边想。
但无论是“构形”还是“范式”,体现在那些当空飞舞的“切分仪”上,一个最没办法避免的前置要求就是:
这总需要“干涉”吧!
一旦进入这个领域,总不能靠一口气,吹着“切分仪”满天飞,必然是要有精神与物质层面交互干涉的高效手段才行。
若如此,孽毒污染的风险就来了。
“然后呢?然后你要怎么做?”
陶显医官已经不再去奢望理解罗南的举动,她只能是卡着“违规操作”这条底线,避免他们团队的主官因为技术人员怪癖发作,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感受到咸竹拜托她和乐佐帮忙的意义所在。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过去看看。”
罗南抬头瞭望“深沟”对面的垒垒冰川,只是就地势而言,此低彼高,看不出太多东西。
能够确定的就是前面那些在雪崩作用下坍塌、半坍塌的“堡垒”,必然是已经换了一种“活法”。
那些奔涌而下的冻气冰流,绝不只是依靠着重力势能作用,里面已经有新的“活化”规则作用,而起到核心作用的,或许便是“灵芯主君”嵌入其中的“嵬之芯”了。
如果真如罗南思虑推演那般的话。
罗南心念百转,嘴上却说着与思虑方向不太一致的话:“不过呢,完全进入对方领域的话,意义也不是特别大。因为我们接下来的主战场,应该还是在双方领域力量同步强势干涉的环境中,不管是‘不动阵’还是接下来的工程任务,应该都是如此。”
陶显医官抓住机会,半讽半劝:“那你可以在后面隧道里做实验。”
“已经在做了。但也需要测一下极值。”
罗南投向对面的视线,怎么看都是跃跃欲试。
陶显医官忍住扭头向后观察的冲动,尽可能做一些警告:“对面的话,还是太远了。我也不觉得身上这枚‘火种’能顶住……现在连队四十七号人,可都靠这个呢。”
罗南就笑:“我明白,所以才专门捏泥人、造棋子。而且也不会那么鲁莽,自己冲上去的。”
陶显医官无奈,你不出去,却要搞远程干涉的话,又有什么区别?
话到嘴边,她却只是道:“你说了,只出来二十分钟的,现在已经超时了。”
“没错,所以把‘棋子’撒在这里,我们就可以往回撤了。只是需要再等等,稍微等一等。”
说话间,悬浮在罗南周遭的“切分仪”分布结构在变化,而距离他最近的一具“泥人”无声上前,当下便有一组共计七枚“切分仪”形成的简单结构,穿透其胸口,驻留在其中,再没有出来。
陶显医官紧盯这具“泥人”,以及“泥人”躯壳中,那些“切分仪”的运转轨迹。她想看清楚,罗南究竟是怎么控制“泥人”,以及是否冒险进行违规操作。
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嵌入了“切分仪”的“泥人”,很快就继续向前,投向前方不见底的“深沟”。
陶显医官吸了口气:“这是去侦察?不动阵还搞不搞?”
“总要慢慢来。”
“时间……”
“不用担心。”
愈发简短的对话中,陶显医官已经看不到泥人,以至于怀疑是不是被奔涌而下的雪崩“瀑布”直接“压死”。
她下意识调整了一下站位,罗南也及时给她指了指位置:“在那里。”
顺着罗南指尖,陶显就见到那个“泥人”,已经快速越过了深沟内侧区域,抵达了对面的近乎垂直的“绝壁”之上,顶着“瀑布”慢慢向上攀爬。但很快就被沉降的冻气冰流,浇出了一身的厚冰,肢体也变得残缺,混沌无面目的脑袋,都被打缺了半个。
可是,这个“泥人”残缺的肢体分明还在“生长”,就像是它从“泥丸子”长成“小泥人”,再壮大的过程——不断吸收外物为己用。
渐渐的,其青黑色的躯体,大部分都染上一层雪白涂装。
初时有些僵滞,但很快又灵活起来。后面反倒是越爬越快,十几秒钟的时间,就攀爬到“对岸”。
这时候,罗南也获得最新的侦查结果:“沟壑深度四十米左右,也装不了多少、隔不了多长时间。也就是临时性的措施,旅部……基地后续应该会有新动作。”
稍顿,不见陶显医官回应,罗南自顾自又道:“最终还是要看纯大君的意向,当然还有对面的反应。所有的动作都是如此,只看大君的手段,否则就没有意义。”
陶显瞥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
“我在尝试做一些前置,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学习。”
“你在学习如何控制对面的冰川冻气?这个距离,凭借捏出来的‘泥人’,还有置入的‘切分仪’?你真的没有违规操作?”
“咳,是不是还要再展示一遍?”
“……”
“陶显姐?”
“等等,查资料呢。”
“哈?”
陶显医官答得理直气壮:“我在搜安全干涉距离。”
“这个不是张口就来?”
“那是操典规定的天梯级别以下的保守数,问题是它不是约不住你吗?哪怕是有‘切分仪’这种半自动的微芯支持设备,动不动十米的距离,也太荒唐了。”
而且,那个“泥人”还在往前走,已经不止十米了。
“大概是因为,我属于特招入伍的技术人员?”
陶显医官呵呵两声,自顾自地找资料,然后道:“天梯以上没有规定值只有建议值……你觉得你现在到天梯几级了?”
“对我这么有信心?”
“眼见为实,另外,我准备再上报一下,看看是不是系统出了故障……没意见吧?”
“应该的,医官本职嘛。”
说话间,陶显医官确定了结果:“隔空杀伤不用理会……精密控制向能力,天梯三阶以下,建议值三十到七十米。”
“我这是‘活化流’。适用于预规定性和半规定性。起码要乘以五吧?”
陶显医官转脸盯着他:“那就是说,你认为自己在这个领域有天梯级别的评价?”
“不可以吗?”
“当然,太可以了。”
陶显医官笑了起来。
罗南这么说,她反而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毕竟,能够事先去研究相关标准的主官,怎么也比那种不管不顾,闷着头就往上冲的家伙要可靠得多。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家伙是变着法儿想跳过操典规定的界限,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
罗南究竟是哪一种呢?
陶显医官再看了罗南两眼,重新去寻找对应的标准。
正如罗南所说,天梯三阶以下,预规定性和半规定性的傀儡化干涉能力,其作用范围,以控制向能力的五倍起算,最高不超过十倍。
仍然是建议值而非规定值。
军方对于具备天梯实力的军官,是有比较高的容忍度的。
这个时代,一般情况下,能挂天梯臂章的职业军人,也确实具有远比普通官兵更高的容错能力。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罗南是否真的具备这种资格?
他在系统内部的权限,究竟被划定在了哪一阶?
陶显医官才不会胡乱猜测,有问题直接就问了:“哪怕是天梯三阶以下……我看过你的资料,哪有天梯级的评价?”
罗南也看她:“就不能最近升级吗?及时考试、评测、写论文……你别这么看我,我也很惊讶的!话说,天渊军方的战时评级系统这么完善?简直是迫不及待的程度。”
“战时评级?”
陶显医官总算也是在军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资深人士,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定是你违规操作、系统报警,然后你顺势申请提升权限……什么时候的事儿?”
“别紧张,都是我到机动五连之前了。我先前也只是提出了申请,做了测验,并没有结果。这不是今天……嗯,咱们来之前不久才批?”
于是陶显医官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明白了:
咸竹那个老兵痞,为何那般郑重其事拜托她和乐佐,好好照应着这位年轻的主官。
毫无疑问,此前共事的那几个月,这位是真没有少给咸竹那边增压力、添麻烦。
那不只是拜托,还是警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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